余下众人还有什么顽强抵抗的动力?
田大齐吓得唇齿发抖,不停地跟左珩讨价还价,“厂公大人,咱们有事好商量。我老早就想孝敬您,五十两黄金怎么样?”
左珩毫无表情,“听听你们的田帅在说什么?”
“一百两黄金总可以了吧?厂公大人放过我,岩疆以后就是你的地盘。”田大齐仍不知廉耻地求饶。
“不是没钱给将士们发月钱么,一出手就要给我一百两黄金?”
左珩没想到,丰都以外,还有这么大手笔的贪官。
那时候处置樊昌,已让天起帝动怒。
没想到苦寒之地的边关大吏,比京官还要恶劣。
有人开始缴械投降,刃器叮叮当当放到地面上。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时,田大齐的大部队及时赶到。
他们包围了整个暗窑,逼左珩速速放了他们的统领。
田大齐瞬间恢复元气,张大嘴巴放声大笑,“命不绝我,哈哈!”
那些把刃器放到地上的手下,又不约而同捡回来,岩疆到底是田大齐的地盘。
左珩长刀微微一动,田大齐的脖颈就流淌下一道血迹。
田大齐突然慌张得不行,“左珩,你真敢杀我?你今天把我杀了,我那几万军士绝对会把你剁成肉泥。”
“是吗?你知校事厂在外代表的是谁?把我剁成肉泥,你们是真不把万岁放在眼里。”
左珩再次逼暗窑里的人投降,校事厂成功掌控了暗窑里的局面。
他把田大齐带下来,让宋绩结结实实地给绑上绳索。
又交代众多女子要勇敢自保,一定得跟在马凌志的身后。
场内被左珩安排妥当后,他让人打开暗窑大门,准备出去与田大齐的副将们进行谈判。
马凌志第一个不答应,“厂公,不能出去,他们早不是忠肝义胆的边塞将士,他们不会讲信用。”
“厂公,让我去,你留下来坐镇。”
宋绩永远冲在最前面,他堂兄就是在这片土地上丢了命。
岩疆记载了宋家的耻辱,也是宋绩心中永远的痛。
这一刻,他想到了宋广,宋广绝不是田大齐这副德行,他应该像左珩一样为国为民为家。
“姚宗安在的话,倒可以替我去谈,你还嫩了点。”左珩揉揉宋绩的脑袋,“看好他们才是你的责任。”
左珩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蓦地回首,才发现许宛一直在角落里注视着自己。
她没有跑上来阻止他,已默认支持他的行为。
他抬起手腕,露出许宛的那串玉珠链子,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大家说,“我去去就回。”
看着左珩迈出暗窑,许宛双腿险些站不稳。
刚救下他一命,以为这一关总算闯过,这么快,他又把自己扔进旋涡里。
宋绩五指搀扶住许宛,带着哭腔劝道:“许姑娘,厂公会没事的。”
“他怎么就是个太监呢?他不应该是个太监。”马凌志不合时宜地发出质问。
“马知县你啥意思?”宋绩合计他也像旁人一样,对宦官有偏见。
马凌志瞧瞧许宛,“男才女貌,多好的一对儿,应该多生几个娃娃。”
本是紧张无比的时刻,却让马凌志搞得啼笑皆非。
“马知县,我也算拿命帮你了,你最后竟说我只有‘貌’?”许宛掩盖住担忧,她该相信左珩能扭转乾坤。
马凌志点头认错,“是我偏见了,许姑娘才貌双全。”
玲玲凑到许宛身边,“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原来是厂公大人的家眷。”
“你才不是普通人,能豁得出去才保你侥幸逃脱摧残。”许宛对玲玲称赞有加。
“等咱们得救,你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我给你做拿手的好吃的。”玲玲趴在她耳边,“我猜你喜欢吃肉。”
许宛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到时候叫上马知县,让他做东。”
宋绩抱臂替左珩叫屈:“厂公在外生死未卜,你们倒谈论上吃喝了。”
“什么声音?”许宛蓦地发出疑问。
田大齐在旁得意地訾笑,“是马蹄声啊,千军万马来袭,都是我的兵。”
宋绩冲到他跟前,一拳头打在他肥胖的脸巴子上,“老子就是死,也先把你刮了。”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对一个太监死心塌地?”
“你搞不懂的事情多了。”
田大齐咧开一口带血的牙,“你长得像一位故人。”
“少啰唆。”宋绩不想再与他废话。
“当年收复岩疆,统帅们都战死沙场,只有我苟活下来。”田大齐陷入某种回忆里,“你像宋家人。”
宋绩被揭开伤疤,愤怒地又给田大齐两拳,“你闭嘴!”
他们宋家死的不只有宋广一人,而是多位宋家子弟。
在战场上没被屠干净,又在追责时杀掉不少,老弱病残的宋家男子也没放过。
他是仅存的几个宋家男丁。
田大齐以前只够仰慕宋广,即便后来朝廷又派大将收复岩疆,他也是小罗罗的角色。
只是收复岩疆异常艰难,死伤太多,他苟到最后,竟捡了个边军统领的职位。
“我知道宋广将军的遗骸藏在哪里,够不够换我一命?”
“宋广将军的遗骸就该留在这片土地上。”许宛拉住冲动的宋绩,“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我没有叛国通敌啊,最多就是贪点钱财。”
“我哥没有,我哥没有!”宋绩双眸通红,就快失去理智。
一个厂卫急匆匆跑进来,“秦役长回来啦,吕珍吉将军率援军把外面包围啦!”
第63回 不完美结果
田大齐惊恐万分,左珩怎会调来吕珍吉?
纵然吕珍吉的存在感很弱,善州从没被朝廷重视过。
但吕珍吉手里也握有两万守备军,他们不同于田大齐带的边军。
边军军纪混乱,懒于操练,军心涣散,而善州守备军则与之相反。
田大齐对自己的队伍很了解,尽管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左珩再度归来,已是胜利者的姿态,边军众将士没有理由再为田大齐卖命。
他拿着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牌,正式羁押田大齐,令马凌志全权调查与田大齐相关的所有案件,又命吕珍吉代管边军,不至于群龙无首。
一时间欢呼声响彻山坳,校事厂不负皇命,终瓦解田大齐这颗毒瘤。
涸县县衙从未如此热闹过,连岩疆知府都赶着过来。
原本不可一世的田大齐,一夜之间变得人人喊打。
边军多级将士、岩疆各层官吏、众多百姓齐齐揭发检举田大齐的恶行,让马凌志的调查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
“厂公这么快就要回京?”县衙后堂内,吕珍吉不舍挽留,“不若顺道去善州逛逛。”
“来时路过善州,知道那里百姓安居乐业,是吕将军的功劳。”
有吕珍吉和马凌志这样的人守护岩疆,左珩可放心回去交差。
有些人、有些事不可一棒子打死,犯了小错的官吏,贪了小便宜的将士,该责罚,但不能太重。
若锱铢必较,定有千百人受到牵连,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也不是岩疆能承受的。
所以左珩必须走,才能给底下人留有操作的空间。
但有马凌志这样执拗的人在,公正公平不会再缺席。
“厂公,你走了,这些钱我怎么追缴?还有那些人命案?”
马凌志焦头烂额,待他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懂得为官有多难。
“全凭马知县定夺,啊,一月内要押着田大齐回京。”左珩的潜台词是,一个月内要彻查清楚全部案件。
“该抄家抄家,该砍头砍头。”吕珍吉比了个痛快下刀的手势。
许宛自前院跑进来,头发乱七八糟,衣衫也凌乱不堪,“我快要累死了!”
解救出来的三十多个女子,只有少量被家人接回去,余下大部分竟不被家里接受。
马凌志帮她们找了些房屋安置,又说待来年开春,可找人教她们做手工活。
至少不会露宿街头饿死冻死,若有人愿意娶她们,县衙会帮助准备一份嫁妆。
宋绩和秦远则带领人马穿进偏远村落、山沟里,解救那些被高价卖出去的女子。
她们有的不愿回来,已接受现有的生活,有的回来后也同样不被家里接受,又住进安置房里。
许宛这几天便在那边帮忙,她始终觉得她们都是受害者,结局不应如此。
可现有的世道就是这样残忍,她们的一生到底被毁。
“哟,许姑娘回来得正是时候,咱们收拾收拾,今晚去玲玲家里吃饭。”
马凌志买了好多酒肉,派人先一步送到玲玲家中。
所有女子中,唯有玲玲清白归来,即便如此,家里人也时常盘问她细枝末节。
好在玲玲足够机智,心理素质也足够强大,从没被世俗所击倒。
“左珩你还有钱吗?”
“呃……这两天都被你搜刮没了。”
许宛无奈摊手,“马知县,那我就不能再捐喽,等我回京都赚了钱,再给你寄来点。”
她想尽自己的一份绵力,帮帮这些遭遇不幸的女子。
“不行,你和厂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马凌志总算相信,左珩是个好宦官,他的财富都是正规渠道所得。
“大人已答应我,准我贩卖离戎的香料。你们认不认识离戎商人,快介绍给我,丰都女子超爱美。”
左珩揽过许宛,冲二人笑笑,“她见钱眼开,我们明日就走,别听她乱说。”
“明天就走?”许宛稍感意外,“你不是还有好多事没解决呢?”
“有吕将军、马知县,我乐得清闲。”
众人笑了一遭,一起去往玲玲家中。
玲玲家在当地还算富裕,有两间比较大的房屋。
知道今天家里要来贵客,特意把火炕烧得旺旺的。
她父母弟弟不敢靠近,只在后面忙活,全程都由玲玲进进出出。
左珩与马凌志、吕珍吉喝起酒,许宛和玲玲也喝两杯暖暖胃。
听他们又谈起乌胡刺客的事,许宛便让玲玲带她去里屋歇会。
“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是校事厂厂公宅邸对不对?”玲玲把许宛让到自己的小床上。
“没错,整个丰都只此一家,不管是谁都会认得。”
“你还会来岩疆吗?”
许宛认真思考一阵,“我不一定,但大人他应该还会再来。”
“到时候你跟着厂公一起来嘛。”
“这一次就是意外,哪有公干带家眷的,他已经违纪了。”
玲玲有些难为情地问:“你怎么会嫁给一个宦官?”
“嗐,我爹逼的。”许宛才想起原主的命运,其实和这些无从选择的岩疆女是一样的。
“在这个世道女子真难,不过厂公大人对你很好吧?”
“好。”许宛眨眨眼,脸色不自然地涨红起来。
拿下田大齐那天晚上,左珩跟疯了似的,非得搂着抱着她入睡。
一晚上都快把她给勒死,不厌其烦地跟她说对不起,我该死。
从那之后,许宛就发现,左珩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在玲玲家待到夜深,众人方酒意阑珊地回来。
马凌志把酒醉的左珩交给许宛,“哎哟,厂公今天喝多了。”
许宛心说,以为她不了解左珩酒量呢?
“末将告辞,明天再送厂公启程。”吕珍吉拽着马凌志先一步离开。
许宛架起浑身酒气的左珩,走在寒冷的冬夜里,“左珩,别装了,你知道自己有多沉吗?”
“喜欢岩疆吗?”左珩歪头倒在许宛肩上,“以后我们归隐岩疆怎么样?”
许宛敲敲他的额头,“你才二十二,致仕至少还得有三十年吧?”
“用不了那么久。”
“可是三年,最多五年以后我就离开你啦,到时候你和谁归隐还不一定呢。”
左珩哀怨地看向许宛,“我只想和你归隐,别走,别抛下我。”
说着一把托起许宛的后脑,掺杂着岩疆寒冷的气息,吻住许宛的唇,“我离不开你。”
第64回 有缘又相见
许宛费劲巴力掰开左珩的头,磨牙凿齿地啐道:“左珩,你死性不改是不是?”
“你为什么会去城门口,提醒我小心行事?”左珩酒气浓烈,眸色略微发直,“你把护身符给我,你怕我死。”
左珩所说没有错,他是依傍的“大腿”,当然不希望他有生命危险。
梦境预知已给了提醒,她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像在皇宫里那次一样爱莫能助么,看着他躺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你喜……”左珩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用最后的理智改了口,“你至少不讨厌我吧?”
“讨厌啊,你比宋绩他们烦人多了。”许宛有些不敢正视左珩的眼睛。
左珩刚刚想问她喜欢他吗?
她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东主?
“我若不是太监,你会不会看我顺眼些?”
他以前从不因为宦官身份而自卑,可面对许宛老不由自主地自轻自惭。
“那事是挺重要哈,但咱俩没到那个地步,你不要那么想。是我哪里做得太暧昧,让你误会什么了吗?”
许宛伸手哈了哈气,她没有左珩那么扛冻,手脚已渐渐冰凉。
让暗窑里那几个婆子折磨两天,真担心以后每月月事都得腹痛。
“你骗你自己,你只是不自知。”
左珩把自己的鹤氅脱下来披给许宛,宽长的大手把她的十指往自己衣服里塞。
许宛“哎,哎”了两声,到底触碰到他滚热的胸膛。
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肤在战栗,可他就是想帮她暖暖手。
“左珩,你不用对我这样。”
“因我做了病,我就该这样。”
“咱们要是不在寒风雪地里站着,我也不会冷啊。”
左珩被许宛刺激了一下,好似有些醒酒,拉起许宛仓皇而走。
许宛忍不住偷笑,前儿还是威风凛凛的校事厂厂公,今天就变成脑袋不灵光的傻子。
越日,天空又飘起大雪,岩疆明年不会太干旱。
马凌志泪眼婆娑,主动给左珩牵马前行,从县衙门口一直送到县城外。
吕珍吉只带几个亲兵守在必经之路上,离得老远就给左珩一行人弯腰行礼。
“今日就此一别,有缘我们再见。”左珩登上马背,“各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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