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不想卖关子,回头唤了声:“鹃姐。”
声落,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走进来,稍有羞怯,不敢抬头瞅人。
仔细打量这姑娘,貌似比许宛大几岁,二人眉眼还有点相似。
“她是我大伯的女儿,许鹃,我的亲堂姐。”许宛挽住许鹃,给她介绍起左珩。
许汝徽的哥嫂命都不长,早早去世,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
孙桂兰当家后嫌弃这女孩是个累赘,遂找机会骗她出去游玩,带到荒郊野岭就把她给扔掉。
许鹃那时也才三四岁,险些被狼叼走吃了。
是陪房刘嬷嬷无意发现这个孩子,在许家见过她,方把她救回去。
她们从许鹃嘴里得知孙桂兰把她弄丢的经过,方知这孩子回去也没活路。
这些年从未听说许家寻人,也猜到许汝徽压根不想管这个孩子。
“我和刘嬷嬷熊妈妈讲好,以后都跟着我生活,我给她们养老送终。”
“应该。”左珩不假思索地应答。
许鹃流下感动的泪水,“宛妹……”
“我们过得一定比许纭许骋好,许家只有我们俩是真正的亲人。”
许宛紧握许鹃的手,她的掌心布满老茧,不知这些年吃过多少苦头。
看到许宛寻回亲人,左珩由衷地替她高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该收网了。”许宛捏了下许鹃的手,总得让恶人付出代价。
第120回 有奶就是娘
许宛再次不打招呼,直接入住许汝徽家中。
许纭落选、许骋落榜、许汝徽降职,三件事接连发生,全家死气沉沉,整个许家像极了活死人墓。
许宛这回带的人齐全,身边伺候丫头、婆子、护从,应有尽有,俨然一副要常驻的架势。
贴身丫头自然是许鹃扮演,两个婆子则是熊妈妈和刘嬷嬷。
许家人只认得余嵘、朱伍那几个常跟在许宛身边的护从,丫头婆子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他们舒舒服服地度过多少年,她们就困苦地熬过多少年。
没良心的人,哪能记得弱小人物的存在?
众人七手八脚打扫房间,名义上是嫌弃许汝徽夫妇脏,实际上是趁机找寻异样的东西。
孙桂兰敢怒不敢言,许汝徽则坐在中堂里仰天长啸指桑骂槐。
结果在预料之中,孙桂兰早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转移走,她和许汝徽的卧房寒酸得连件像样首饰都翻不出来。
许宛换上从左家拿来的床单被罩、盆栽摆件,悠哉悠哉地躺在许汝徽的摇椅上。
许鹃趴门向外听了会,走回来苦笑:“二叔怎么有脸哭呢?”
“他一向如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许宛望了望窗外的阳光,只觉这满院子的黑暗是该呈现出来了。
刘嬷嬷和熊妈妈从外面回来,她们在余嵘的带领下,仔仔细细认识一遍宅邸布局。
两个老人虽不当家一二十年,但年轻时历练的底子还在,很快就进入到各自状态里。
“姑娘,许纭和许骋的房间应该找时间搜一搜。”刘嬷嬷轻声提醒,“孙桂兰的小金库应藏在孩子屋中。”
“我今晚带他们出去吃饭,你们留在宅里认认真真地搜查。”
“老奴明白。”刘嬷嬷和熊妈妈异口同声。
许宛不禁感喟,原主母亲有这么得力的两位助手,当年怎么会被人算计得丧失性命?
其实她们见面以来,都在回避一个事实,就是戴澜的死确是许家人合谋而为,可她自身也有极大问题。
不该头脑简单地爱上许汝徽,更不该为他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不该不听父母的劝阻,也不该拿娘家的大量财产贴补许家。
后期更不该越陷越深,应及时回头是岸,而不是固执地不肯放手。
一味地放纵许汝徽、孙桂兰和许老太,才给他们欺负她的机会。
让恶人清楚戴澜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他们可肆无忌惮地动手。
想必当年刘嬷嬷和熊妈妈等人,常在耳边苦口婆心地相劝,可戴澜执迷不悟听不进去,才酿成最后的悲剧。
晚夕时,左珩在附近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预订雅间,亲自来许家接众人去吃饭。
许家人战战兢兢,不知左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很怕左珩把马车直接赶到校事厂诏狱里。
许宛掀开车窗帘子,向后面的马车眺望一眼,回首道:“你今晚和岳丈大人多饮两杯吧。”
左珩不屑轻笑,“好,听你的。”
“宋绩查得怎么样?”
“宋绩是凡人,哪能这么快查出头绪?”
左珩替宋绩说话,戴老爷子和戴澜的墓地很难找到,或许已被戴家孤儿寡母迁去别处。
现下只能去找许老太的坟,许家祖坟倒是很好找到。
然开棺验尸也不太容易,万一他们推断有误,许老太不是被孙桂兰毒害死的呢?
他们把重点放在史宣身上,打算先把他攻克下来,让孙桂兰最爱的男人亲口出卖她。
左珩一改往日凌厉气质,在饭桌上和许汝徽亲近地聊起来。
先说了些朝堂上的大事件,包括翟燕叙一家的结局,又聊了聊朝廷近来对哪方面比较重视。
推杯换盏间已让许汝徽不再紧张,开始和左珩“推心置腹”地交谈起来。
许宛这边也不示弱,拉着孙桂兰唠家常,和她炫耀一番自己刚得了左梵山家产,太多财富打理起来力不从心。
孙桂兰闻言果然心动,一力举荐许纭和许骋过来帮她的忙。
许宛故作认真地深思许久,“娘,我是觉得弟弟还得继续科考,再学习三年,许家又不是养不起。”
许骋闷头吃东西,但耳朵伸得老长,皆听了进去。
他当然想继续走科考这条路,不然他还能干什么呢?
且闭门读书可逃避很多责任,就是不想再去国子监了。
在国子监老让人瞧不起,不是他爹官职太低,也不是他长姐嫁给了宦官,而是他太过蠢笨,性子还太懦弱。
国子监自上而下都觉得他不是读书这块料,整日在国子监不过是混日子。
很多考生落榜,至少知道自己差在哪里,许骋落榜,则压根不知自己该从哪里补起。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这条路,对外宣称继续参加科考的话,未来三年是可以假装有事情做的。
溺爱儿子的母亲完全看不清自己孩子的真实面目,许宛这样一说,正中她的下怀。
孙桂兰赶快奉承起许宛,又是倒酒自罚,又是说尽客套话,希冀许宛能供养许家唯一的男丁。
许宛不拒绝也不同意,而是又“忧心忡忡”地关心起许纭,“纭儿也大了,娘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想让她尽快找个婆家,可是……”孙桂兰满脸愁容地望向许纭,这孩子自小被她惯得心气太高。
这辈子就认定会进入皇宫当娘娘,被许宛阻断后,在皇室宗族选妃里也没能被选上。
一次次地打击令许纭自暴自弃,最近更是懒于打扮,整个人都比先前胖了整整一大圈。
“这样吧,让纭儿先跟我一段时间,我每月给她点月例,让她自攒些嫁妆钱。”
孙桂兰闻言,登时开心不已,“大姑娘打算每月给她多少钱?”
许宛粲齿一笑,抬手比画了个“二”,许纭嫌弃道:“两吊钱?二两银子?”
许纭能说出这种话,代表她对外面的行情有大致了解。
许家的佣人,一个月只怕连两吊钱都赚不上。
孙桂兰扯了扯许纭的衣袖,涎着老脸贴上去,“宛宛是要给纭儿二十两银子吗?”
许宛瞟一眼站在身后的许鹃,好似在说“看见这一家子的贪得无厌的嘴脸了吧?”
“没错,是二十两,娘和二妹满意吗?”
孙桂兰和许纭立马成鸡叨米似的点头,“满意,满意。”
“我的钱不好赚,二妹莫不会中途反悔?”
“不能,她敢反悔,我先把她的腿打断!”
孙桂兰是有奶就是娘,完全不觉得许宛正在给他们一家人挖坑下套。
第121回 装鬼吓唬人
就在许宛和左珩与许家人周旋之际,刘嬷嬷和熊妈妈已翻遍许纭和许骋的卧房。
把孙桂兰可能藏匿钱财的地方通通找寻一遍,只在许骋的一堆藏书里搜到一个小木匣,里面的银子首饰加起来不过百余两。
除此之外,整个许家再没有值钱的东西。
原先许家还有八九个仆人,许家接二连三出事后,已走了一半。
剩下这几人同样一肚子牢骚,过年不发分红不说,这俩月更是工钱都没给。
除了跟随孙桂兰和许纭外出的两个丫头,其他几人均留在宅子里。
刘嬷嬷和熊妈妈将几人拖欠的工钱补齐,又额外赏给几人一笔钱,他们当即归顺过来,非常乐意听许宛的差遣。
在许宛等人回来之前,宅邸里已按许宛安排,布置好一切。
许汝徽被左珩灌多了酒,走路摇摇晃晃,一口一个爱婿地叫着,说他老早就看出左珩最有出息。
孙桂兰和许纭也因那二十两而激动,多饮不少酒,一会哭一会笑,丑态百出。
只有许骋保持清醒,但他自私冷漠惯了,没有搀扶任何人,亦不关心家人的状态,回到家中就跑回自己房里。
刘嬷嬷和熊妈妈找机会来到东正房,将搜查结果汇报给许宛。
许宛坐在铜镜前,望向镜子中的两个老人,“那就有劳二老了。”
左珩抱臂靠在一旁,见许宛一点一点变成“戴澜”。
刘嬷嬷和熊妈妈一边帮许宛梳妆,一边止不住地掉泪,戴澜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就那么枉死在许家人手里,实在是冤枉!
很快“戴澜”就呈现在左珩面前,她回眸淡笑:“我娘好看吧?”
“许宛才美,我喜欢许宛。”左珩清楚许宛的思绪,她和两个老人的心情一样悲痛。
刘嬷嬷和熊妈妈都不太敢和左珩说话,知道他是朝廷最大权势的宦官,外面还传他罪大恶极。
但与他相处几天下来,感觉他又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对许宛好得没话说。
可惜了,这姑爷要不是个太监该多好。
许宛摆弄两下头饰,“香料这回能派上用场了。”
达布的商队前段时间来丰都送货,特意为许宛准备一包惊喜。
里面的香料有迷幻功能,可令人出现短暂的幻觉。
这种香料丰都市面定不会同意出售,达布也没打算靠这个发财。
这是达布奉格彬之命送给许宛的,这种东西或许会对她和左珩有帮助。
达布详细讲解了香料的用法,让许宛小心保存,谨慎使用。
这件事让左珩知晓后,东西很快被没收。
对左珩来说,这东西有利于他从旁人口中套取到有利信息,但对许宛来说是个危险。
这一次拿出来用在许家人身上,是因为找不到戴澜的尸体,没法子用正规方法给孙桂兰定罪。
夜半时分,许家上下安安静静,许宛着一袭白衣“飘”到许汝徽和孙桂兰床前,上演一套冤魂索命的戏码。
把睡得稀里糊涂的二人吓得吱哇乱叫,躲在被窝里互相抱头不敢出来。
许宛点到为止,很快就离开他们的房间。
自那以后许家接连四五天,晚晚都闹鬼,戴澜总会出现在他们夫妻俩眼前。
后来演变成白天时,也能在哪个犄角旮旯看见白衣女鬼,吓得孙桂兰和许汝徽精神恍惚,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
许宛故意把许纭支开,让她天天陪着自己去香料铺、鱼塘、庄子。
时而真心对待,时而故意嘲讽,老把她当成伺候人的下人看待,反对一旁的许鹃好得出奇。
许纭为了那二十两银子忍气吞声,孙桂兰劝她忍受,毕竟前些年都是她对许宛吆五喝六。
现下许家破败一日不如一日,许宛趁机报复她理所应当。
之前进宫当娘娘一事还看不出许宛的实力吗?许家不是她的对手。
再恨许宛也得忍着,总比一分钱没有饿死强。
许纭每天在心里咒骂许宛无数次,但还得给许宛端茶倒水。
与此同时,消失多日的宋绩终于再次回来,他带回两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史宣已被他们彻底策反,交代出许多旁人不知的细节。
许老太的尸体已让仵作验过,确被鹤顶红所害而死。
做好一系列准备,许宛叫来许纭,与她进行了一次深刻谈话。
“这几日感受如何?”
“长姐指的是什么?”
“我每天把你当下人使唤,滋味不好受吧?”
“你是长姐,敲打小妹理所应当。”
许纭强撑着说出这些违心的话,为了钱母亲教她忍耐,她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我没打你骂你祸害你,比你当年对我轻多了。”许宛刮响茶盏盖子,“你对我做的一切,从没有一丝悔悟吧?”
许纭垂头不语,良久,不自然地笑笑,“我对你什么样,还不是学父亲,自幼他就不待见你,我自然也学他。”
许纭这话说得没错,要是许汝徽对许宛非常疼爱,她也不敢这样欺辱许宛。
“我娘常说你娘当初有多坏,我自小听到大,当然想替我娘报仇。”许纭抬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在许宛面前颜面尽失。
“我得到报应了,没进成皇宫,皇室宗族的子弟也瞧不上我。黄美人和如宁公主都是你的好友,她们一声令下,整个丰都的高门贵女都不屑与我相交。”
许纭越说越激动,她固执地不想承认,只是太不甘心罢了。
凭什么从小处处不如她的许宛,反而越来越成功。
“有时想想回丰都是个错误吧?”
许宛没想到许纭的境遇比她想的还糟糕,黄妙英和赵燃竟背着她做了这么多。
“你再傻也该知道许家到底拥有多少钱,才回丰都一年多,至于穷成眼前这个地步?”
许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霎时触及许纭的雷区,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许宛的问题。
“供许骋去国子监,为你进宫花钱铺路,救犯事的许汝徽,这些确实会花很多钱,但许家近二十载的积蓄会那么快花光?”
不用许宛提醒,许纭也记得孙桂兰是怎样一次次拿出所谓的私房钱。
她还记得前不久,刚偷听到父亲与母亲为了钱的事而吵架。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真觉得孙桂兰是个好人?”
第122回 她恶心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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