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马车的侍卫见采荷从轿辇里出来,要拦住她的去路。
采荷威胁道:“若是耽误了我家姑娘拜堂,有你好看的——”
恶狠狠的一句话,震住了那侍卫,他脸色暼得难看,只得乖乖退到一旁。
今日来观礼的百姓本就多,加之前面突然生事,人群都开始变得骚动起来,原本就走得艰难的街道,此刻变得愈发拥挤。
“让开,让开——”
采荷边呵斥他们,边艰难往前走。
前面只见人群乱得很,可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至于贺繁州派过来的那些护卫,因着百姓们突然一窝蜂围上来,他们怕伤着百姓,此刻也在人群里被围得团团转。
原本齐整的队伍,一下没了阵型。就连谢沉胥带来的送亲队伍,也被人群冲散,敲锣打鼓声变得愈发紊乱。
采荷在人群中挤了许久,才挤到前面,她原本想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可挤到前面一看,只剩平民百姓们和贺繁州派来的护卫在互相推搡。
采荷心下一紧,四处寻找谢沉胥的身影,可原本骑在送亲队伍前头的他,此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采荷反应过来后,脸色发白往回走,她边稳下心绪边朝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轿辇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轿辇前,她站在车辕前朝江凝喊道:“姑娘不好了,姑爷不见了——”
霎时间,江凝用力扯下红盖头,什么礼数,什么不吉利在她这里通通都不再算数,她掀起车帘布,看向外面此刻混乱不堪的场面。
远处,在互相推搡的人群外,她看到了一辆惹眼的马车,轿辇内坐着同她一般身穿百鸟朝凤嫁衣的章华,朝她走去的,是已经抛下她远去的谢沉胥——
“阿胥,阿胥——”
她朝那个身影大声喊叫。
声音穿过鼎沸的人声,传入谢沉胥耳中。
“世子若是想回去,还来得及。”
“可是这样,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战北侯和静妃当年的死因——”
章华狠狠盯着谢沉胥,她知道此刻什么话最能威胁得住他。
“若你胆敢食言,本世子会让整个西晋陪葬——”
谢沉胥双手勒紧鬃马缰绳,再也没了犹豫,快马同章华一道离开。
连回个头也没有。
江凝手心发凉,看着章华放下的车帘布和随她而去的谢沉胥,心如死灰坐到车辕上。
突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
采荷赶忙上前想要叫醒她,可怎么叫都叫不醒。
因着主街上突然发生混乱,原先守在城门口的护卫都过来支援,疏散混乱百姓和侍卫,竟没人拦下谢沉胥和章华,让他们顺利出了城门。
等百姓们反应过来时,才知道新郎和别的女子跑了。
“混账东西——”
护国公府里,江尧年用力拍打桌面,恨不得将谢沉胥抓回来鞭打一顿。
“父亲,不若让我去把他追回来,他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抛下阿凝离开!这算什么回事?!”
江稚也气得脸色发白,当江凝被送回来时,他怎么都不相信谢沉胥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这是蓄谋已久——你怎么知道他去了哪儿?!”
江尧年还没被气糊涂,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
“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江稚以前对谢沉胥还算尊崇,此时此刻,只想将他狠狠痛打一顿。
第三百二十二章 笑柄
“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等将事情查明,老夫会亲自将他抓回来——”
江凝和谢沉胥的亲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礼也成了一半,谢沉胥却半途弄出这样的事来,算是将江凝的清白毁尽了——
日后,只怕是彻底沦为了京州城的笑柄。
江凝受过那么多次屈辱,原本都能被她化解躲过,可这一次,她却是彻头彻尾被人拿来当唱戏看的戏子。
在江尧年眼里,谢沉胥这样做无疑于让江家也跟着蒙羞。
江家如今正得圣宠,此事一出,难保不会被朝中其他眼红的官员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尧年越想越头疼,好好的一场亲事,却弄成了这样——
“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领会江尧年的意思后,江稚急忙走出厅堂外。
原本来喝喜酒的宾客,喝到一半得知江凝和谢沉胥的亲事闹成这样,只得放下手中酒盏,借口先回去了。
热闹不已的江家,还不足一刻钟,变得寂静无比,只剩府上的下人们在屏气收拾残羹冷炙。
见到江稚满身怒气出府,下人们更是缩起脑袋,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惹着这些正在气头上的主子们。
芙蓉院里,江凝还在昏迷中。
她身上的百鸟朝凤嫁衣已经被裴清眉换下来,大夫孟氏也已叫人请来。
大夫诊过脉后,说江凝是一时受了刺激,刺激过度才导致昏迷不醒。而且,她意识里似乎就不想醒过来,不想面对这一切。
听着大夫说完,孟氏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那,她吃药后能醒过来么?”
裴清眉边抚着孟氏心口,边问那大夫。
“这要看她的造化了,老夫开的药方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主要还是靠她自个儿。”
大夫不甚笃定道。
他们这种人,最怕遇到这种病症。
不是他们医不好,是怕病人不配合,不愿醒过来。
“那先给她开药罢。”
裴清眉开口道。
眼下,只能让江凝先把药喝了再说。
“你随老夫来。”
大夫将采荷叫到一旁,写了药方后,拿了些药给她。
采荷给那大夫些银钱,连人都没来得及送出府,就迫不及待要去给江凝煎药。
屋子内一下变得安静下来,裴清眉看着屋内屋外的装饰,开口对孟氏道:“母亲,我先命人将这些东西撤了吧,免得阿凝醒来后见到会伤心。”
“嗯,辛苦你了。”
裴清眉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日,连口茶水都没得及喝上,就碰到江凝和谢沉胥婚变的事。
这会儿为了江凝着想,还要帮她善后,孟氏拍拍她手背,心里不是滋味。
“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跟我客气个什么。”
裴清眉挤出抹笑意,不让她担忧。
随即,她叫来个丫鬟,让她照顾孟氏,便走出屋门去吩咐下人们干活。
原先为了庆贺江凝出嫁,护国公府上到处布置得喜气洋洋,这会儿要将这些红彤彤的装饰全都拿下来,倒是个不小的活计。
裴清眉看得着急,让两个护院搬来木梯,自己也爬上去动手。
“少夫人,您可得当心些...”
那两个护院在下边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裴清眉从上面摔下来,那他们俩人的小命可就没了。
“好了,你们别光看着我,也去帮忙吧。”
裴清眉催促他们。
“是...”
那两个护院只得心不在焉跑去做事,可注意力却是全放在攀爬在木梯上的裴清眉身上。
俩人也不敢走远,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以他们俩人的身手,还能将她接住。
裴清眉心思全放在撕掉这些装饰上,并不知道那两个护院心里打的主意。
采荷将药煎好后,赶忙端到江凝床榻前。
“让我来罢。”
这会儿,孟氏也算是缓过来一口气,她从采荷手里端过药碗,亲自喂江凝。
可药递到嘴边,江凝喝下去的却极少。
“夫人,会不会像大夫说的,姑娘并不想醒过来...”
见孟氏喂了好几口都喂不顺利,采荷想起那大夫的话,愈发担忧起来。
“别胡说八道——阿凝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孟氏将对江凝的担忧迁怒到采荷身上。
“是奴婢多嘴了!”
采荷急忙认错。
孟氏脸色黑沉,又忍不住拿帕子抹去眼角泪水。
裴清眉做完外面的事回来时,见到床头竟还搁置着一大碗汤药,而采荷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母亲?可是药喂得不顺?”
裴清眉来到她面前,忍着酸累的腰肢,蹲下身子柔声问询孟氏。
“也不知是不是阿凝抗拒醒过来,这药怎么喂都喂不进去。”
孟氏哭得眼圈发红。
“大夫说了,这药是辅助作用,最主要还得靠阿凝,说明这药喂不喂得进去不重要。”
“兴许是阿凝一时没想通,等她想通自然而然就会醒过来了。”
裴清眉循循善诱宽慰她。
“我就怕她出什么事,若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醒过来怎么办...”
到了孟氏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子女出事,即便只是一点小痛小病,也足以叫他们担忧上大半日,何况是昏迷不醒的江凝?
“不会的,阿凝是什么性子母亲还不知道么?当初你们不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是如何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您也知道了。”
裴清眉迫使自己消去脸上的担忧,以免孟氏见了心里更难受。
“不错,她向来是个坚强的孩子。”
这下,孟氏面上才显露一丝欣慰。
“这就对了。让儿媳妇扶您回去歇息罢,若是您也病倒,那儿媳妇一个照顾你们两个,多累呀,您就当是为了我着想。”
裴清眉语气撒娇道,脸也靠到她腿上。
“好,咱们回去。”
孟氏知道她忙活了一整日,也不好再给她添麻烦,急忙起身随她往外走。
裴清眉起身时,眉头皱了皱,好在并未被孟氏瞧出什么。
她暗自朝采荷抬抬手,采荷会意,待她们走出屋门后才敢起身。
安顿好孟氏,裴清眉回到屋内便躺到床榻上。
从外面回来的江稚,见到裴清眉这副疲倦样子,赶忙上前问她:“眉儿,怎么了?!”
“帮我捏捏腰。”
裴清眉指了指酸痛的腰肢。
第三百二十三章 狠
“好在有你在府上,不然这家中真是要乱成一团了。”
裴清眉虽嫁入江家不算久,可江稚也知道她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
是以,孟氏早已将府中中馈交到她手上,让她来打理。尤其是这回江凝的亲事,她可谓是日夜操劳。
“我倒是无事,只是可怜了阿凝。”
裴清眉忍不住叹息。
“还不都怪那个谢沉胥!以前我还总以为他是真心待阿凝好,想不到竟是个心口不一的负心汉——”
江稚怒气未消,越提谢沉胥越来气。
闻言,裴清眉的心揪起来,她让江稚扶自己起身,看着他道:“阿稚,有件事我得同你说一声。”
“怎么了?”
江稚见她不太对劲。
“其实在阿凝出嫁前,她就预料到谢沉胥有可能会在大婚之日抛弃她同别的女子走。”
她垂下眼睫,不敢看江稚的神情。
“同别的女子走?”
“你是说,谢沉胥在外面有了别的女子?!”
她不提还好,一提江稚立刻火冒三丈。
“不是你想的那样...”
知道他想歪,裴清眉急忙解释:“那女子是西晋的章华公主,在阿凝找到谢沉胥前,他曾受那章华公主的蒙骗,差点要娶她为妻。”
“阿凝和陆大人将他从西晋带回来的那一日,也正是他同章华公主成亲的日子。章华公主咽不下这口气,是以才搞出今日的事。”
裴清眉自知心中有愧,说这些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你怎么不早点说?”
江稚并未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有这出事,若是早日同他说,那他便会帮江凝盯着谢沉胥,多个人也能多出分力。
“阿凝她说她进宫去找新帝帮忙了,今日城门口那些守备你也见到了,可谁曾想还是让谢沉胥同那章华走掉了。”
说到后面,裴清眉也气得有些牙痒痒。
“如此想来,谢沉胥便是利用新帝派来的那些守备同百姓们起争执,是以才能让他们趁机逃脱。”
江稚想了想,终于发觉出他们的破绽。
“真是百密一疏。听采荷说,阿凝是见到谢沉胥和那章华离开才晕倒的,你说她那时候得多无助。”
裴清眉越想越疼惜江凝。
“既然他当初同阿凝和陆谦回来是为逃婚,今日又怎会同那章华离开?”
江稚方才是在气头上,这会儿理智过后,愈发觉得不对劲。
“阿凝猜测,章华应当是与谢沉胥谈了些条件,让他妥协了。”
裴清眉沉眸道。
“应当是了,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低头。”
“只是,不知道章华同他谈的是什么条件?”
江稚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谢沉胥妥协?
他替北椋做那么多事,却从未想过要登上北椋皇位,就连皇位都诱惑不住他,可想而知他要的并不是权利。
在他心中,或许还有比权利更重要的东西。
“算了别想了,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早点去看阿凝。”
江稚宽慰裴清眉。
“嗯,你也累了一日,也该歇息了。”
裴清眉看他这一身疲惫,便知道他今日跑了不少地儿。
“不错,明日还要继续去打听那负心汉的下落——”
尽管知道谢沉胥有苦衷,江稚还是无法原谅他对自己妹妹做出这样的事。
去西晋的路上。
“本宫累了,想先歇一歇再赶路——”
子时已过,谢沉胥同章华还在赶路,章华好几次叫谢沉胥停下来他都没听。
这一次,谢沉胥也像听不见似的,勒紧鬃马缰绳往前赶路。
“谢沉胥,你别以为早日回到西晋我便能早日告诉你,你得将本宫哄高兴了,本宫才会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见他充耳不闻,章华本就积郁在心间的怒气一下喷涌而出,对着谢沉胥叫嚣。
“嘶——”
猝然间,谢沉胥勒停鬃马,伸手攥住章华手腕,一下将人从轿辇内扯出来。
“公主——”
吓得芍药大叫。
就连章华的神色,也浮现过一阵惊慌。
谢沉胥冷冷盯着她,眼神如腊月寒冰狠狠道:“本世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我说了会跟你回西晋完婚,必然会安分守己跟你回去,可你也别想再同我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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