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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凝面色露出心疼。
“让他暂且忍一忍罢。”
那郎中是民间大夫，治病救人凡是都以见效为主，至于治疗的过程，并不管病人痛苦与否。
江凝别无他法，只得抿唇应下。
热水备好后，翟墨搀扶谢沉胥泡入热水里。
灼热感刺激谢沉胥浑身上下每一处神经，令他混沌昏沉的神志变得清醒几分。
烟雾缭绕间，他看到江凝正在尽力将自己的伤口遮掩起来，不让水碰到。
“不碍事的。”
谢沉胥抓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忙活。
“可你会很疼。”
方才见到他溃烂的伤口江凝已经心疼不已，此刻见到他泡在热水里，只觉触目惊心。
“这不都是我自找的么？”
谢沉胥朝她挤出抹笑意，人显得很是疲惫。
江凝听出他话里深意，咬咬唇反问他：“既然知道是自己自找的，那你可后悔？”
“从抛下你离开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可我无法回头。”
“这次回头，不知道能不能求得你的原谅？”
谢沉胥将她冰凉的手握入掌心，气若游丝恳求她。
“你若是不把伤治好，我可不会原谅你——”
江凝心下一横，倔强着小脸道。
“那我就放心了。”
“咳咳咳——”
谢沉胥勉力说完这句话，突然猛咳出声。
“你怎么了？！”
江凝紧张不已，凑近他询问。
“你看看你，多少个日夜没睡好觉了？”
谢沉胥却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见到自己眼前的这张脸为了照顾自己变得憔悴不堪，他眼里透满心疼。
他伸出手，仔细抚摸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觉可以补回来，可人没了便补不了了。”
她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滑落到他指缝间。
“我离开的那段日子里，你是不是也像此刻这般流了很多眼泪？”
谢沉胥深邃的眸光里，饱含疼惜。
被他抚在掌心里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此时此刻，谢沉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情感，即便是身上有伤，也将她紧紧揽入怀里，不愿松开手。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找死
屋内雾气缭绕，谢沉胥靠在江凝肩头上，渐渐没了力气，江凝知道到时辰了，赶忙将翟墨叫进来，扶着谢沉胥起身，擦净身子让他重新躺回床榻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没有前两日那般苍白了。
“六姑娘，公子由属下来照看便好，您赶紧下去歇着吧。”
江凝为了照顾谢沉胥，已经有好几日没睡好觉，如今他已然脱离危险，翟墨劝她先下去歇息。
“好。”
知道谢沉胥已无大碍，江凝也能放心了一些，便不再强撑。
高旭赶到京州时，与易容成御医的探客碰头，得知谢沉胥身中剧毒，和贺繁州尚在九华山行宫，并未启程回京州城。
“这回，真是天助王爷。”
高旭双眼发亮，只觉趁机除掉谢沉胥和贺繁州已然是胸有成竹。
“高侍卫，非但如此，前几日那贺繁州派出来的探子也已然被我斩杀，此刻他们在九华山行宫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不会有援军去救他们——”
那探客满脸兴奋道。
“甚好——”
高旭仰天大笑出声，随即和他身后的侍卫飞快往九华山赶去。
倘若能趁机除了谢沉胥和贺繁州，那魏向贤便少了两位强劲的对手，他日后要拿下燕齐不会那么费力。
烈马在树林间疾驰，马蹄声所到之处，惊起一片山鸟。
剧烈摇晃的树枝，仿若在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信号。
彼时的谢沉胥身子还虚弱着，不过总算是能正常进食，江凝搬到了他隔壁的房间，除了回房歇息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谢沉胥身边照顾他。
贺繁州忙着处理朝事，见谢沉胥无事后也极少过来，偶尔还会让李元陪着他到外面的山林里狩猎。
只是现在他们身边的侍卫极少，李元怕贺繁州有危险，不乐意他在山林中待得太久，是以让他出去狩猎的次数极少。
就算去，也要在日落前赶回行宫。
蹲守在山林里的高旭等人，见到贺繁州身边的侍卫，愈发笃定这座行宫宛若个空壳。
商量过后，他们打算今夜子时便动手。
自从谢沉胥的身子转好，九华山的天气也变好起来，没有再下过雨。
贺繁州盯着高悬的月色，开口问李元：“江稚那边还没动静？”
李元摇头道：“还未见少.将.军派兵过来。”
“按理说，援兵最迟也该在今日便能到这。”
贺繁州心中估算着日子，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君上，会不会是出事了？”
李元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此刻听到贺繁州这么一提，心中也陡然笃定起来。
“去看看世子的伤如何了，若是能动身，明日便启程回京。”
想了想，贺繁州还是放下手中折子道。
“是。”
李元应声后，往谢沉胥的所住的殿宇行去。
今夜的月色很圆，月光洒落在地上，宛若白昼。
夜风中带着一丝凉意，原本是赏月的美好良宵。可不知为何，李元总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仿若有什么在盯着自己一般。
他几次三番回过头，又发现身后只跟着两个小黄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总管大人，怎么了？”
其中一个小黄门不放心，开口问他。
“无事，大抵是咱家多心了。”
李元撇撇眸色，收起心思继续往前走。
快要走进谢沉胥的殿宇时，忽听到身后传来阵轻微的闷哼声，他疑惑般回过头，顿时大惊失色。
“啊——”
他尖叫着跑进殿宇廊下，身后两个小黄门已然毙命，刀剑朝他袭来，刺进他一条腿，让他应声倒地，就在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翟墨从殿内跃身出来，揪起李元衣襟，将他放到一旁，才躲开朝他劈来的刀剑。
“吓死咱家了...”
李元用手扑扑心口，整个人惊魂未定。
“原来是故人。”
见到高旭，翟墨嘴角生出抹隐晦不明的笑意。
“翟侍卫，你倒不如好好跟着王爷，何必对你那半死不活的主子尽忠职守？”
高旭知道翟墨身手不凡，倘若能帮魏向贤劝他归降，自然不失为一桩美事。
“跟你一样，去效忠那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翟墨非但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反而口出污言秽语。
“翟墨，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旭见他不将魏向贤放在眼里，顿时怒从心出，举着手中的刀就朝他劈来。
彼时江凝尚在谢沉胥的床榻边，得知外面来了刺客，忙让采荷将殿门合起来，守在他身边。
“不会有事的。”
江凝握住他的手，嘴里是在宽慰他，可她手指头却冰凉得很。
“你是不是很害怕？”
谢沉胥问她。
“没有啊。”
江凝摇头，不愿承认。
外面的刀剑声越逼越近，江凝脸上的担忧神色亦是越来越浓郁。
谢沉胥噙噙眸，未有言语，转而将她的手握住，让她能安心些。
“都怪我，劝着阿哥先回去，他回去时带走不少侍卫，此刻这行宫便宛若一座空城，他们要攻破是轻而易举的事。”
江凝想到让江稚先回去是自己出的主意，心里就一片懊悔，不然这些刺客也不会这么嚣张，直接潜入行宫来行刺，想必是先做了准备的。
“不怪你，我们不一定有事。”
谢沉胥整个人气定神闲，瞧不出有半点慌张之意。
“可听着这打斗声便知道他们来势汹汹，想来不会轻易离去。”
江凝的手心开始冒出一层薄汗。
随着打斗声的逼近，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原来是翟墨和殿外的几个侍卫抵挡不住他们的身手，此刻只剩翟墨还在外面与他们胶着。
“世子是自己动手还是逼我们动手？”
高旭见谢沉胥仍旧倚靠在床榻上，眼里满是肆意妄为。
“本世子可不会自己动手。”
谢沉胥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寒光涔涔看向他，让高旭心底生出阵寒意。
不过想到他如今卧伤在床，高旭便觉没什么可怕的，握紧手中的刀就往前飞奔而去，硬生生朝江凝和谢沉胥劈去。
霎时间，谢沉胥冷下神色，薄唇轻叩出两个字：“找死——”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舍
刀影落到江凝脸上时，她惊恐地闭上眼，谢沉胥已经先她一步用手护住她双眸。
她身子被人轻轻抱起，再睁开眼时，只见到自己完好无损坐在床榻边，谢沉胥不知何时已经从床榻上起身，他的身前更是站了两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
而高旭，已经成了他刀下魂。
“你们在这护着六姑娘。”
吩咐完那两名暗卫，他快步朝外走去。明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紫色的袍角上，生出流光溢彩的光。
“是——”
那两名暗卫垂首回话。
“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凝惊魂未定盯着他们，毫不知情。
“我们一直藏身在世子身边。”
那两名暗卫低声道。
“你们一直在这间屋子里？”
江凝心里突然生出阵尴尬，她没想到这段时日这间屋子里除了她和谢沉胥，还有其他人存在。
那两名暗卫点了点头。
江凝神色讪讪，没再往下问。
但他们却不识趣道：“六姑娘放心，您对世子做的那些事，小的们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好。”
江凝露出阵尴尬笑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沉胥出了殿宇没多久，藏身在行宫各处的暗卫便纷纷现身，顾着自个腿伤的李元，见到这边不再危险，也拖着重伤的腿同谢沉胥一般往贺繁州那边行去。
不过他腿脚不利索，只能缓缓跟在谢沉胥后面。
此刻的贺繁州，也陷入同那些刺客胶着的打斗中，他和谢沉胥的殿宇几乎是被他们同时攻入。
谢沉胥的到来，打破他的劣势。
见到谢沉胥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帮他的手，贺繁州同江凝一般，眼里露出阵阵惊诧。
他身边的暗卫手脚利索拿下那些刺客，让贺繁州从打斗中脱身。
“君上，君上，您没事吧？”
恰巧这时，李元也拖着受伤的腿赶了过来。
“孤没事。”
除了身上的衣衫不整，墨发也有些凌乱外，贺繁州倒是无甚大碍。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沉胥和他身边的暗卫，贺繁州突然自嘲笑出声来：“原来我同阿凝都中了你的计谋。”
“只要你和阿凝都相安无事便好。”
见贺繁州无事，谢沉胥眼里显然生出道亮光。
“你怎么知道魏向贤会派人杀回来？”
贺繁州喝下口茶水，令自己镇定下来后，开口问谢沉胥。
“原本是不知情的，不过在见到那御医给我上的药有问题后，我干脆将计就计。”
自那御医第一次给谢沉胥上药，他便瞧出他不对劲。
“原来如此，看来你的伤早就好了。”
今夜见他身手敏捷，贺繁州便知道他这几日的伤都是装出来的。
谢沉胥唇角露出抹笑意：“为了引蛇出洞，唯有如此，还望君上莫要怪罪。”
“孤不怪罪，可阿凝就不一定了。”
贺繁州意味深长道。
听完他的话，谢沉胥心里隐隐生出阵不安。
他强撑着朝贺繁州道别，回到江凝面前。
江凝早就站在屋内来回踱步，听到谢沉胥的脚步声，连忙朝外边探去。
见到是谢沉胥回来，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可下一刻，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谢沉胥屏退众人，来到她身后问：“怎么了？不高兴？”
“谢沉胥，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江凝挣脱开他双手，抬起头粗言问他。
“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还不高兴？”
谢沉胥继续装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你受伤的事！”
“你明明伤已经好了，为何还要装成一副没好的样子骗我？！”
“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江凝一连串的话语从嘴里说出来，说得谢沉胥哑口无言。
“是不是自觉理亏，无话可说了？！”
江凝双手交叉于身前，振振有词将话语权抓在自己手上。
“我哪儿敢骗你，我是为了引出这些刺客，而且还要放个大招呢。”
谢沉胥等她先把话说完，才低声下气同她解释。
江凝皱皱眉头，问他：“什么大招？”
谢沉胥冷峻的脸色竟也难得地露出几分为难，仿佛在想着怎么同她开口。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谢沉胥将她带到床榻边上，让她坐下后才敢小心翼翼开口道。
“难道你又要？...”
江凝咬唇，眼神里露出威胁。
“我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你。”
谢沉胥赶忙表明立场。
江凝眉头紧蹙，显然不信她的鬼话。
半晌后，谢沉胥想着她情绪应当稳定下来，才面色沉着问她：“咱们的亲事能不能往后延一延？”
果不其然，江凝的脸色又变冷下来，反问他：“延到何时？”
“今夜之后，我会命人放出我死在行宫的消息，待魏向贤信以为真，将他收服之后，我便回来同你完婚。”
谢沉胥无比冷静跟她说出这番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江凝完婚，他假死的消息必定会泄露出去，那今夜的布局便功归一篑。
“就没有别的法子？”
江凝心中虽然失落，可想着他是为了收服魏向贤，给他亡故的双亲报仇雪恨，心里也不免动摇。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同你完婚。”
谢沉胥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朝她保证。
“可...”
江凝心中仍有顾虑，但她身为女子，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要上赶着嫁给他一般，考虑过他的处境后，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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