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月天气渐暖,江砚柏的身子竟愈发好了,虽然还要何婉芸抱着,可神态间的病气显然退去许多,有些精气神儿了。
是以,何婉芸才有那闲工夫来教训江凝。
“三婶婶倒是到这祈福来了,也不知除了三弟弟,有没有替三叔也祈个福,盼他再早得贵子?”
江凝站在屋门口,乌灵眼眸饶有兴致盯着她问。
“你!...”
早在好几个月前,江万彦与那青衣的私情便在护国公府上传得沸沸扬扬,江老夫人非但没叫下人们管住口舌,反而让他们愈传愈盛,这摆明是默许了江万彦在外面养小妾。
故而,才叫江凝有羞辱自己的能耐。
可何婉芸想到这里是佛门古刹之地,为了江砚柏她只能暂且忍住,没和江凝起争执,愤愤不平回了自个屋子。
“这三夫人,有闲工夫在这管别人,倒不如先操心操心自个的丈夫。”
采荷嗔声道。
“也不知那小妾过门了没?”
江凝紧盯对面那扇禅门,眸中噙出冷意。
京州城。
今日的护国公府格外热闹,江万彦迎娶小妾的事在整条长街上闹得沸沸扬扬。
江老夫人为扫除前些日子发生在江家的倒霉事,便是江万彦迎娶个青衣为小妾这样为人讨嫌的事,也闹得整个江家族老皆知,还宴请了她素来交好的几户名门世家。
那青衣名唤素雪,人如其名,素白如雪,性子又极为娇嗔可人,是带着身子入门的。
江砚柏的病迟迟未好,江老夫人便盼着素雪能生下个男丁,再为江万彦延续香火。
而江万彦愈加过分,趁着何婉芸不在,直接命下人将她怡香院里的东西都搬到西南角的偏院扔着,他则将怡香院当成他与素雪的新院落。
“老爷,咱们这么做,姐姐回来怪罪妾身怎么办?”
洞房过后,素雪倚靠在江万彦怀里娇滴滴问。
“她敢?!”
提到她,江万彦噔时满脸嫌弃。
他说话大声,吓得素雪面露惊色。
“别怕,不是说你。”
江万彦紧忙安抚她。
“老爷在她自然是不敢,可若是平日里老爷不在呢?妾身又怀着身孕,她若是带上几个丫鬟婆子过来闹,妾身如何能斗得过她?”
素雪越说越惊慌。
江万彦脸色沉了沉,素雪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若她怀着身孕真有个好歹,江万彦是后悔也来不及。
思来想去,他宽慰道:“她如今尚要在万钟寺待上一个多月方能回来,我趁着这段日子给你增添些人手,这样便是她回来想要欺负你也无可奈何。”
“妾身谢过老爷。”
解决了后顾之忧,素雪连忙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他,
没过多久,江家下人们便发现,这位素姨娘刚进门两三日,身边便丫鬟婆子环绕,那阵仗都快赶上江老夫人了。
江老夫人心里自然不悦,可念着素雪正怀着身孕,只能先忍着。
江家三房里发生的这些事何婉芸自然是不知晓的,她一门心思扑在江砚柏身上,见他身子好转还高兴得很。
江凝盯着芙蓉院铁衣卫传出来的信条,极为满意地将信条扔进琉璃灯罩里。
瞧着外边母慈子孝的画面,江凝开始期待回到护国公府的那一日,也不知何婉芸会发怎样的疯?
第五十一章 故技重施
谢沉胥回到万钟寺没几日,便同陆谦赶回京州城。
三月春风和煦,可春日里的雨也是说下就下。
在连着下了几日的倾盆大雨后,万钟寺后山突然发生山体滑坡,山下的古佛被泥石流冲击倒塌。
消息传回京州城,朝廷派了官员过来修筑古佛。
可令江凝没想到的是,派过来的人竟是方辞礼。
“想不到六妹妹竟在此处。”
屋檐外落着雨帘,方辞礼是带人进禅院内盘查后院香客时,碰到的江凝。
他眼中闪着精光,从踏进这间禅院后,眼神就没从江凝身上移开过。
“方公子。”
江凝朝他行礼。
“你大姐姐同我提起过你的事。”
方辞礼径直坐到她屋中,他撩起蓝色冉纹衣袍时,江凝看到了他那块上驷院主事的牌子。
江凝攥了攥指尖,想来江砚舟死后,方辞礼当上了上驷院主事。
“何事?”
江凝反问。
“自然是那回在赏月楼上发生的事。”
一句若有似无的话,却叫江凝心惊。
“她说,原本那晚该躺在软榻上的人是你,却被你设计陷害。”
果不其然,方辞礼说出了江凝最不想听到的话。
“没有什么原本不原本,她们何尝不是使了计谋,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他全然知晓,江凝便也不再隐瞒,捏着掌心愤愤道。
“当初我竟没看出来,六妹妹手段这般厉害。”
方辞礼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前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桂花香味,旖旎道:“不过我还有的是时日领教。”
江凝慌乱后退一步,与他隔开些距离,愠声斥他:“佛门净地,望方公子自重!”
“六妹妹别忘了,如今这儿,由我做主——”
方辞礼将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尔后肆意大笑离开,仿若江凝已是囊中之物般由他蹂躏。
“姑娘,要不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京罢?”
采荷看得心惊肉跳,眼下谢沉胥又不在这,方辞礼想要做什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如今万钟寺皆是他的人,只怕我们还未踏出寺门便被他抓了回来。”
江凝心里亦是着急,却也没有自乱阵脚。
“好端端地,怎会是派他来修缮古佛?!”
采荷气愤得直跺脚,真是雨夜偏逢屋漏雨。
江凝冷哼,“还能为何?自然是咱们那位老夫人的杰作。”
别看方才方辞礼那般讶异江凝会在这,只怕她在这万钟寺的消息,便是江老夫人递给他的。
不然他一个五品官员,何至于揽下这么件一页纸便能记完功绩的苦差事?!
“老夫人未免太过歹毒!”
采荷怒气冲冲骂着。
“你去将三夫人叫回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眼看着诵经的时辰快要结束,江凝开口道。
“是。”
采荷紧忙往外走。
“今儿个倒是稀奇,你竟也会有事寻我?”
何婉芸边携着江砚柏往屋里走,边奚落道。
江凝笑了笑,“既然三婶婶如此通透,阿凝也不再兜圈子。”
何婉芸皱了皱眉头,抱着江砚柏坐下后看向她。
“三婶婶不会真的以为,当初我跟祖母献计,让你同我来万钟寺,真是为三弟弟修养身子来的吧?”
江凝看向玩着茶盖的江砚柏。
闻言,何婉芸眼色稍沉,这一点她倒是没细想过,只觉得来万钟寺对江砚柏好,便来了。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直到听江凝提起,何婉芸方后知后觉。
“祖母觊觎大房家产,视我如同眼中钉,她将我支来万钟寺,除了要霸占大房家产,还想要故技重施。”
江凝与她缓缓道来。
“故技重施?”
何婉芸不解。
“便是去年月圆之夜,你们在赏月楼上使的那招。”
江凝凉声提醒。
那件事何婉芸也有份,此刻听她重提,心中诧然心虚起来,“这回可与我无关。”
她紧忙撇清。
江凝笑道:“三婶婶不必惊慌,这下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三婶婶陪着前来了?”
何婉芸顺着她话头往下想,恍然道:“你想让我替你作证?!”
“不错。”江凝点头,“后山古佛坍塌,派来修缮古佛的是方辞礼,他便是祖母安排来的人。我有法子不受他玷污,可等回到江家,我要三婶婶替我作证。”
何婉芸脸上现出怒意,“呵,你将嫣儿害死!竟还妄想要我帮你?!”
话里更透露着几分得意。
江凝自然猜想到她会这么说,她盯着眼前茶盏里漂浮的茶沫,幽声道:“难道三婶婶就不想知道如今三房是个什么情况?”
霎时间,何婉芸察觉出不对劲,抓住她的手问:“你知道些什么?!”
“前些日子,三叔将那青衣迎娶进门了,还宴请了不少宾客,在江家族老间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江凝是想着五月初回府,等何婉芸自个知晓这件事,眼下事出有变,却不得不先透露给她。
“什么?!”
何婉芸猛地拍桌,将怀中的江砚柏吓哭。
她赶忙安抚受惊的江砚柏。
“而且,她是带着身孕过门的。三叔疼爱她,她刚进门不过两日,身边便丫鬟婆子环绕,便是为了他日你回去防着你的。”
江凝不急不缓说着这番话,却让何婉芸脸色愈发难看,她攥紧拳头,只恨不得将那素雪千刀万剐。
江凝敛眸继续道:“倘若三婶婶能答应替我作证,我便答应三婶婶回到江家替你将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此话当真?!”
话落,何婉芸立刻沉声发问。
如今她在江家可谓是孤立无援,江万彦又处处防着她,向着那个浪蹄子,便是她再如何想破头,只怕也伤不到那浪蹄子分毫!
“自然当真。”
江凝认真答允。
“好,我同你做这笔交易!”
只要能对付素雪,不管江凝提任何要求,何婉芸都定会答应。
“阿凝谢过三婶婶。”
江凝端起手边茶盏,垂眸抿下一口。
“三夫人那边是应允了,可方公子咱们怎么对付?”
待何婉芸离开后,采荷脸上担忧仍未褪。
“她江徐氏能故技重施,咱们如何就不能?”
江凝狠然应声。
第五十二章 在这地板之上,你可敢?!
回到京州城后,谢沉胥便将在凤微县查探到的消息禀告给靖桓帝。
如今赵启宁占据下风,赵廉的手里又没了当初先帝交到他手里的漠北兵权,此时便是尚有一口气在,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到底是朕的皇兄,便留他个活口罢。”
盯着眼前跳跃的烛火许久,靖桓帝沉沉开口。
“臣却不这么认为。”
靖桓帝抬头看向眼前的谢沉胥,即便是站在天下君主面前,他身上的震慑力却是不比帝王弱上半分。
“那你的意思是?”
冠冕下,靖桓帝目光微沉。
“兵权落入戎王手中,他又是声势正浓之时,倘若陛下不拿个人开刀,不止戎王会肆无忌惮,余下那几位皇子,只怕会频频效仿。到那时,陛下可分身乏术。”
即便是靖桓帝目露威光看向自己,谢沉胥也不怯分毫。
“便依你说的做。”
思衬片刻,靖桓帝终是狠下眼眸。
谢沉胥的话说得在理,如今七位皇子都伺机而动,但凡哪头未权衡好,只怕会溃于蚁穴。
谢沉胥稍稍点头,走出御书房时,碰到等在外面的赵启宁。
“掌司大人当真要同本王过不去?”
赵启宁的身后是一片暮色,宫人手中宫灯映照在他华贵面容之上,已显露出几分沉沉怒意。
谢沉胥深眸微凉,眸光不轻不重落到他身上,不知是解释还是讥讽,“这叫杀一儆百,宁王殿下可谓是夺了份满头彩。”
“看来,你是真不想同本王结这个亲家了。”
赵启宁裹着后槽牙,若非是为了赵玉瓒,他不会对谢沉胥一忍再忍。
谢沉胥皱了皱眉峰,幽声答:“从未想过。”
“很好。”
赵启宁冷哼,拂袖径直走入御书房。
当晚,廉王府传出九王爷暴死在府上的消息。
得到消息后,满朝官员震惊,几位皇子更是惶恐不已,且不说他们见到赵启宁被收回上驷院主权,便是赵廉身为靖桓帝的亲手足,他也能做出残害手足之事,如何叫他们不心惊?
而最为震惊的,还有一位,便是赵玉瓒。
她找到慎刑司,这回是有备而来,便是翟墨也未能拦下。
阁楼上的屋门被人推开,她怒气冲冲走来谢沉胥跟前,“你与我皇兄结仇,是不是也打算要与我决断?!”
她隔了这么多日未见到他,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要为这样的事而来。
“五公主可能做到?”
他却是丝毫不觉心痛,反唇问她。
赵玉瓒冷哼,“与你决断?本宫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想到与他厮混的女子,她更是脸色森然,“而且,你想要的东西,本宫会毁个彻底!”
微垂着眼皮子的谢沉胥猝然抬眸,寒眸里裹着浓浓冷意,正在一寸不剩裹夹她。
见他生怒,赵玉瓒笑得肆意,“表哥别忘了,她的身份再如何,也比不上我。难不成,你敢违抗父皇圣旨不成?”
狠话落下,她愤然转身欲要离开。
“慢着——”
听见谢沉胥开了口,赵玉瓒缓缓勾起红唇。
“表哥想通了?”
她回过头,眼里怒意未消,可到底是露出了丝期盼。
谢沉胥微微垂眸,赵玉瓒很快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身子,他虎口擒住她下颌,寒眸露出星辰笑意,看得赵玉瓒渐渐呆滞,身子也因为靠近他,感受到他身上的迫人气息微微紧绷着。
“表妹如此青睐于我,不如此刻便将身子给了我如何?”
他勾唇,唇边邪气肆意蔓延。
“你,你是认真的么?”
赵玉瓒从未被人这么轻薄过,可面对谢沉胥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竟然也不敢怒气回绝。
“怕了?”
他眸光渐冷。
“我...”
她咬着唇,未敢应声。
“就在这——在这地板之上,你可敢?!”
他眉眼彻底染上冷意。
“不!不要——”
赵玉瓒身子发颤,挣脱开他钳住自己下颌的手,慌乱逃走。
谢沉胥收回嫌恶的眼神,命翟墨打了盆水进来,仔仔细细将碰过她的手擦洗干净。
跑下楼阁的赵玉瓒一路上心神不宁,脸上还透着惊惧,多年来她只受到过谢沉胥的冷眼相待,可像今日这般疯狂怖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公主,要不要寻个太医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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