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闲聊几句后,江雪柔突然开口问。
“你怎会知道此事?”
柳姨娘有些惊诧。
江雪柔嫁入宁王府的这段日子,并不曾回过江家。
“实不相瞒,是宁王妃让我回来打探消息的。”
江雪柔压低声音。
“宁王妃?”
柳姨娘和江雪晴双双错愕。
江雪柔点点头,“我想,定是同殿下有关。”
柳姨娘想不通同宁王有何干系,但还是将晨间在福瑞堂发生的事告诉她。
“三婶婶替她作证?”
江雪柔觉得不可思议,当初江雪嫣出事她们也在福宁宫,何婉芸合该对江凝恨之入骨才对,怎会转头帮她?
“我也觉得奇怪,这六姑娘本事是真不小。原先我还想着...”
柳姨娘说到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噤声。
“想着什么?”
江雪柔敏锐看向她。
柳姨娘支支吾吾地,没有再说话。
江雪晴替柳姨娘打掩护道:“没什么姐姐,姨娘不过是想着怎么在老夫人面前替六妹妹说话罢了,好在有三婶婶替她作证,姨娘这才没在老夫人面前冒头。”
“嗯。”
见江雪晴说得有鼻子有眼,江雪柔才信了她的话。
几人在清秋院里聊了许久,柳姨娘还将江万安被降职的事告诉了江雪柔。
但江雪柔在宁王府里还未站稳脚跟,柳姨娘便也没奢求她能帮上忙。
夜色暗下来后,江雪柔才坐上回宁王府的马车。
她来到萧氏的撷芳院里回话。
“既无大碍,便是好事一桩。”
萧氏坐在主位上,轻轻拂着茶盖。
“六妹妹能得王妃这般关照,真是她的福气。”
江雪柔回着客气的话。
“我与她在万钟寺里见过几面,也算投缘。”
萧氏放下手中茶盏,又赏了她几根簪子,便让她回去歇息。
回到屋内,江雪柔嘱咐流萤将萧氏赏的玉簪都收起来,并将手腕间的金镶玉嵌珠宝手镯摘下,让她一并收了。
“姑娘,这些都是王妃赏赐的,难道姑娘不喜欢么?”
流萤瞧着这些金灿灿的东西,不解地问。
江雪柔隐下眉间异色,答道:“都是贵重东西,理应好好收着。”
“姑娘说的是。”
流萤未有多想,更是小心翼翼收起来。
江雪柔盯着那些首饰,眼神却是染上丝冷意,萧氏是宁王正室,江雪柔从未想过能与她姐妹相称,谁又知道她那副宽厚仁和的面容下,打的是什么主意?
.
隔日,江万彦下了早朝,正陪着素雪在清秋院外走动,忽见何婉芸带着江砚柏从假山石后走出来,江砚柏的手里还拿着个风筝。
“姐姐?”
素雪依偎着江万彦,欢喜叫道。
何婉芸白了她一眼,拉着江砚柏就要走。
素雪的眼神一下子落到她发髻上别着的金簪上,便叫住她,“姐姐别着急走呀,难不成你便看妹妹这般不顺眼?”
她娇柔的眉眼,当即染上几分委屈。
“老爷~”
她拽了拽江万彦衣袖。
“雪儿说的没错,你这个当正室的,怎么一点表率也不做?!”
江万彦拉下脸教训她。
“老爷让她抢了我的院子,还让我给她做表率?那老爷又给柏儿做了何表率?迎娶戏子宠妾灭妻的表率?!”
何婉芸冷嘲地瞪向他。
“你这张嘴简直恶心人得很!难怪雪儿要撕烂你的嘴!我看她说的是一点儿也没错!你这个样子,根本就不配做三房的正室!”
江万彦指着她怒骂。
何婉芸心尖颤了颤,听江万彦这话,莫不是要扶正那贱蹄子,让她当正室?!
第六十章 罪臣起事
见何婉芸吓得脸色都变了,素雪得意道:“姐姐,要不你说几句好话,没准老爷就消气儿了。”
何婉芸咬咬牙,心中知晓此刻不是同江万彦置气的时候,便拉下脸道:“老爷骂的是,是妾身未给素雪妹妹做好表率。”
如此,江万彦的脸色才好看些。
素雪却是更得寸进尺,对着江万彦撒娇道:“老爷,姐姐是主动认错了,可也要让她长长记性才行啊。不然以后老爷不在身边,指不定她怎么欺负我呢!”
“你想让她怎么做?”
江万彦爱抚地揉揉她香肩。
“我要,她头上那根金簪。”
素雪抬起柔若无骨的手,指着她头上金簪,簪头那颗玉珠,在日光下竟都闪着亮光。
江万彦当即命下人将何婉芸头上金簪抢过来,亲自替素雪戴上。
何婉芸眼睫垂泪,心底却在冷笑。
抢了金簪,素雪才肯作罢,江万彦小心翼翼扶着她离开,生怕她磕着碰着。
那副当做宝贝爱护在心尖上的样子,让何婉芸满脸妒意。
之后的日子,素雪隔三差五便对着何婉芸呼来喝去,就连江砚柏也时常被她打骂。
江万彦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心独宠素雪,连对她大声说句话都不曾有过。
何婉芸万念俱灰,终于再次到芙蓉院中找到江凝。
“三婶婶可想好了?”
江凝盯着面前眼窝塌陷,满脸憔悴的何婉芸问。
“之前倒是我太蠢!对他还留有余情!”
何婉芸的话里,透满悔意。
“三婶婶能想通,阿凝很替你高兴。”
东西江凝早就备好了,让采荷交到她手上。
何婉芸盯着手中东西,猛地攥紧,跟江凝道了声谢,便快步离开。
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江凝闭上双眸,指尖微微绻起。
三房,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了。
是夜,暮色正浓的京州城外,传来阵烈马驰骋的马蹄声,马蹄扬起尘土,只在土洼上留下个深坑。
不久后,靖桓帝收到宫门口传来的急报声。
说是恪守漠北边城的探子,突然回了京州城。
靖桓帝心中大惊,急忙让人将谢沉胥传召进宫。
“漠北事变?”
谢沉胥盯着跪在地上的漠北探子,他身上还裹夹着西北地界的黄土,面目土黄嘴唇皲裂,这般狼狈着急的样子倒是骗不了人。
“小的不敢虚报——”
“都是流放在漠北罪臣起的事,陈都统眼见镇压不住,怕是罪臣与匈奴相勾结,特派小人回来通禀!”
那探子匍匐在地,话语间倒是铁血铮铮的西北汉子。
“这帮乱臣贼子,还反了不成?!”
靖桓帝猛地拍桌。
“陛下息怒。被流放的这些臣子对朝廷有怨,倒真极有可能同匈奴相勾结。”
“如今镇压下漠北乱臣,方是头等大事。”
方鹤笙垂首道。
“方卿说得不错。”
靖桓帝眉间黑云渐拢。
方鹤笙紧忙道:“依臣所言,此事不如派臣...”
“陛下,臣自愿请去。”
方鹤笙话未说完,便给谢沉胥给截下,他尚在垂首的眼神怒不可遏瞪向谢沉胥。
谢沉胥挺直身姿,当做看不见他怒气沉沉的双眼。
“也好,此事交给谢卿,朕也放心。”
见他主动请命,靖桓帝自然乐意。
出了御书房,方鹤笙想追上谢沉胥骂他几句,可哪里还能寻得见他的踪影。
这一晚,江凝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直到天边微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早,屋门便被采荷推开。
见江凝仍在睡着,她又踌躇不安地想要退出去,但声响还是惊动江凝,她隔着纱帐问采荷:“何事如此急躁?”
采荷做事由来沉稳,极少有这么毛毛躁躁的时候。
“姑娘,出事了...”
采荷急忙近前来,声音里已然带有几分哽咽。
意识到不对劲,江凝掀起纱帐问她:“怎么回事?”
“听说漠北罪臣起事,消息已经传到陛下跟前...”
采荷眼圈发红,满脸不安地看着她。
“罪臣起事?”
江凝顿觉全身冰冷,就连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嗯,是老夫人遣人过来说的...”
采荷赶忙上前扶住她。
“或许,或许是她诓咱们的...”
采荷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江凝猛地摇头,“在这种事情上,她不会诓咱们,相反,还想让咱们知道得越快越好!”
江老夫人存的什么心思,江凝早已摸透,她掀开身上薄被,让采荷伺候自己梳洗穿衣。
采荷盯着她乌青的眼圈,担忧道:“姑娘一会儿到了福瑞堂可别同老夫人太置气,动了肝火便不好了。”
“放心,我要做的事,她非但不会阻挠,还定会十分乐意。”
江凝冷声道。
江老夫人一大早便叫人来传这样的消息,可不就是等着她去找她么?
福瑞堂里,江老夫人已然坐在主位上,今日不是初十,各房不必过来请安,可听到张嬷嬷通禀江凝过来的消息,她却是一点也不惊讶。
很快,便让人将江凝带到自己眼前。
“六丫头今儿个可早。”
她放下手边茶盏,心情瞧着不错。
“祖母派人过来传的话,孙女儿都知道了...”
江凝眼下乌青,说着人都哽咽起来,眼圈一片通红。
“祖母知道你担忧老大他们,故而早早叫人告诉你这个消息,祖母能做的便也只有这些了。”
江老夫人叹了声气。
“祖母的心意,阿凝明白。孙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求祖母成全。”
抹了下眼泪,江凝抬起双眸,坚定望向她。
“哦?什么请求?”
江老夫人当即发问。
“阿凝想到漠北去一趟,便是见爹娘哥哥一面也好...”
江凝抽噎着,柔声问询。
江老夫人眼底现出精光,她等的便是江凝这句话。
“难得你一片孝心,祖母也不好悖了你的愿,你自己可要当心些。”
江老夫人说得惋惜,眼尾却噙满阴毒。
“嗯!”
江凝应声后,抹着泪走出福瑞堂。
一出来,她便换了副神色。
第六十一章 表公子
“姑娘可还好?”
见她面色沉静走出来,采荷惴惴不安上前问。
“收拾东西,即刻去漠北。”
江凝缓下神色吩咐她。
“嗯!”
采荷早有准备,此刻听她这么说,赶忙和她一道往芙蓉院赶。
路过怡香院门外时,忽听到里面传来素雪的惊叫声。
喜儿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面色一片惨白。
李嬷嬷和孙嬷嬷一人端着盆,一人拿着衣裳进进出出,脸色俱是一派惊惶。
很快,素雪流产的消息从怡香院传出。
江凝脚步未停,倒是何婉芸闻声赶来,对着院内正在痛苦惨叫的人拍掌道:“好啊,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你个贱蹄子,怎么不疼死你!我看老天爷将你也一道收了去才好——”
她叫得欢腾,怡香院里的下人们都在忙着照顾素雪,却是没人能拦得住她,素雪在屋里听到何婉芸的叫骂声,心神激动身下涌动出来的血愈多,直将整个怡香院的下人都吓得半死。
江凝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后面的事自有何婉芸善终。采荷收拾完东西后,俩人匆匆从手忙脚乱的江家离开。
江雪晴正从颐园里出来,见到江凝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敛下眸光。
马车往城门口赶去,即便是到了此刻,江凝仍旧觉得身子发冷。
原本是五月底的天儿,她却在微微颤抖。
采荷拿下她手中蒲扇,烧了热茶给她。
“姑娘,喝杯热茶兴许好些。”
采荷心疼地劝她。
“嗯。”
她接过来,捂了捂手心。
马车经过城门口时,时樾见到飘动的车帘内坐着的人,急忙回大理寺跟陆谦回禀。
“六姑娘也出城了?”
陆谦皱皱眉头。
“嗯!要不要同掌司大人说一声?”
从万钟寺回来后,时樾倒是变机灵不少,知道谢沉胥看重江凝,这会儿也赶忙到主子跟前邀功。
陆谦原本想说自然要,可转念一想,芙蓉院里有铁衣卫,她既然离开江家,铁衣卫理应会通禀谢沉胥,便斥了他一声,“多管闲事!”
时樾本意是来献殷勤的,陡然被陆谦骂一嘴,心里莫名其妙得很,只得悻悻退出他书房。
时樾一走,陆谦便提笔给谢沉胥写了封信,漠北罪臣起事,陆谦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江凝是要往漠北去,不过她这样单枪匹马的,也不知是急坏了头还是有人相助。
不然一个女子,如何能安全抵达那正处混乱的漠北?
彼时的谢沉胥,已经赶至宥阳。
翟墨从屋外走进来,说有陆谦从京州城传出来的信条。
谢沉胥看完后,直接扔进眼前的琉璃灯罩里,他没想到,江凝竟能胆大到如此地步。
“派人去查一下,江尧年在宥阳还有何部下?”
想起宥阳是江家老家,谢沉胥朝翟墨下令。
“可是,咱们明日便要赶路了...”
翟墨疑惑着。
“先查——”
谢沉胥却是没了耐心。
翟墨后脖子一紧,急忙应声后退下。
谢沉胥盯着眼前蹿动的火苗,眸色渐深,江凝虽有胆识,但还不至于急得冲昏头而自乱阵脚。
她去漠北是为求个心安,可若说她似无头苍蝇般乱窜,谢沉胥却是不信。
这人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也就诓诓别人罢了。
京州城一百里外的驿站。
江凝和采荷赶了五六日的路,才驶出京州城地界,仍需好几日才能到宥阳。
晚膳过后,采荷总算收到从宥阳带来的回信。
“姑娘,想来是表公子回信来了。”
采荷高兴地拿给江凝看。
瞧这信封上的笔迹,倒是孟承御的没错。
江凝打开来看,孟承御在信上告诉她,陪她去漠北的一切事宜已然安排好,盼着她尽早到宥阳。
见江凝紧绷了好几日的神色这会儿有了喜色,采荷才宽心道:“好在表公子还关切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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