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凝心间也涌上抹暖流。
与孟承御多年未见,来时江凝也摸不准他是否会答应她的请求,彼时见到他的笔迹,江凝忐忑的一颗心才裹上几分心安。
这一夜,江凝睡得安稳了些。
隔日,主仆俩人用过早膳,继续往宥阳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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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在素雪流产之后,又陷入一片阴霾中。
江万彦在陪着失魂落魄的素雪之余,整日借酒消愁,他原以为素雪能给自己延续香火,不想一切又成了泡影,心中突然又想念起住在西南角偏院的何婉芸母子来。
可他没有脸面去见他们,每每到院外,却又不敢伸脚进去。
这一日,江砚柏从里面跑出来,不小心撞到他身上,见到是江万彦,他非但没开口叫爹,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何婉芸追出来,见是他,忙将江砚柏抱到自己怀里,斥问他:“你来这作甚?”
“芸儿,我...”
他面色颓然,不知所措看着何婉芸和她怀里的江砚柏。
好些日子未见,江砚柏的脸色比从万钟寺回来时愈发的好了。
“怎么?那边的孩子没了,倒又想起咱们娘俩来了?”
何婉芸话语尖锐地讽刺他。
“你何必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江万彦皱紧眉头。
突然没了个孩子,他来这也不过是想看江砚柏一眼。
何婉芸攥紧指尖,瞧着江万彦这副神色晒晒的样子,转而开口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坐一会罢,柏儿也好些时日没见你了。”
江万彦颓然的神色顿时生出抹亮光,随他们一道走进院子里。
他和江砚柏在院子里玩,何婉芸则进屋里给他泡茶。
片刻后,她端了壶舒心解热的茶水出来,给他倒上一杯。
“你这段日子喝了太多酒,喝点降火气的茶,对你身子有好处。”
何婉芸关切道。
虽神色淡淡,还是让江万彦眼神微动。
他应声后,端起来喝完杯中茶水。
何婉芸的眼底,却噙满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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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连着赶几日的路后,江凝总算抵达宥阳城外。
远远的,采荷便见到城门口站着一人,他边上也有辆马车。
“姑娘您瞧,那好像是表公子!”
采荷掀起车帘一角,指着那站在城门外穿一身玉蓝色宽袖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道。
第六十二章 递帕子
江凝往远处望了一眼,却是不确定般摇头,“隔了太久未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采荷倒是咧开唇角,也不管江凝说的是什么,信誓旦旦道:“一定是表公子,不然怎会站在城门外候着?”
恰好是在城门口等人,不是孟承御又是谁?
江凝抿抿唇,收回眺望的眸光。
是与不是,一会儿到城门口便知。
孟承御在城门口站了有半个时辰,这会儿见远处朝城门驶来的马车,心里亦是涌上几分激荡。
他明眸善睐,紧紧盯着往前来的马车。
马车到了跟前,采荷挽起车帘,江凝盯着站在眼前的男子,他面色温润,可眉眼间又透着抹厉兵秣马的锐劲,想来是跟着孟遂宗在兵备道里统管兵马的缘故。
“可是阿凝表妹?”
他盯着眼前玉貌花容的江凝道。
“表哥!”
听到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江凝才敢确认。
孟承御方才还微绷的面容,在听到她唤出这声‘表哥’后,顿时眉开眼笑,宛若在月华下闪闪发亮的璞玉。
“见到表妹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孟承御赶忙让她换上孟家宽敞的马车。
她却是摇摇头,“我坐我这辆马车便好,表哥能答应陪我去漠北,阿凝已十分感激。”
虽与她只见过一次面,孟承御却是十分了解他这个表妹的性子,也没强迫她,俩人坐上各自的马车回到孟府。
“爹和阿妹尚在兵备道里,天黑才能回来,你先府里歇上一日,明日咱们再走。”
孟承御边领着她让府内走,边将他安排好的行程告诉她。
“阿星表姐也去兵备道了么?”
江凝跟在他身旁问。
“她那副性子,整日喜欢舞刀弄枪,父亲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去兵备道。她喜欢骑马,每日在马场里疯,恐怕连回府上的路都忘了。”
孟承御话里透着责备,可却也带着宠溺。
江凝笑了笑,“阿星表姐的洒脱性子,我才最是羡慕。”
孟承御又同她扯了几句孟承星,便让她进院子里去歇息,说饭菜热茶已经备好。
府上彼时只有他们二人,孟承御倒是不好进去陪她。
采荷跟着江凝进了屋子,伺候她净手后,看到桌上摆着的都是江凝爱吃的,扬唇道:“没想到表公子还记着姑娘喜欢吃什么。”
江凝亦是有些惊喜,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孟承御竟还记得她的喜好。
“而且,他知道男女有疏,不随意跟着姑娘进屋,真真是将礼数都做全了。”
采荷嘴巴里蹦出的,都是对孟承御的赞美之词。
“你这嘴里难不成是抹了蜜儿了?”
江凝嗔道。
“奴婢没见过这么好的公子哥,见到了便想着夸一夸嘛。”
采荷咧咧嘴。
江凝边吃着孟承御备下的饭菜,边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还是她七岁那年同孟氏回孟家住的那间。
难得的是,屋内许多东西竟都没变。
不过,眼下倒不是江凝叙旧和感慨的时候,她用过晚膳,便让采荷伺候自己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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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凝抵达宥阳的消息传入谢沉胥耳中时,翟墨还给他带了个消息。
那便是江尧年在宥阳并没有什么部下,江凝要投靠的也并非江尧年的部下,而是孟家的嫡子孟承御。
“表哥?”
谢沉胥靠着椅背,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忽觉有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难怪她毫无后顾之忧地要到漠北去,原来是早就在心里定好了陪同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让她心安得很。
以至于这回她连到他面前开口求帮忙的半点心思都没有。
见自个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半天不说话,翟墨小心翼翼开口问:“公子,咱们还要不要在这等六姑娘?”
从宥阳离开后,谢沉胥赶路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不是为了等江凝又是为了什么?
“等?谁说我要等她?!”
“漠北情况十万火急,本掌司有那个心思等她?!”
“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谢沉胥白皙冰冷的面容连着蹦出这几句话,翟墨极少见到他话说得这么密的时候,连忙连滚带爬退出他屋子,出去嘱咐还在外面待命的铁衣卫。
当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过宥阳北面的幽幽山脉,像股旋风般赶往漠北。
路过之地,皆惊起一片山鸟。
隔日,江凝起身后收拾好东西,还未走出院外,便听到前面传来道清亮叫声,“阿凝表妹!”
江凝微敛的眸光亮了亮,一听到这声音江凝便知道是孟承星回来了。
待走到月牙拱门时,恰好见到她迎面走来。
“阿星表姐。”
江凝走上前,惊喜地叫她。
孟承星自小性子便是大大咧咧的,这么多年过去却是一点未变,明亮的大眼在见到江凝的那一刻,直看呆了眼。
“表妹,多年未见你出落得真是愈发好看了!”
她说话向来也直,是想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
江凝眼睫微垂,嗔道:“哪里的话。”
“你放心,姑丈姑母表哥他们定会没事的。”
知她心思不在这上面,孟承星牵过她的手宽慰道。
“嗯。”
江凝心绪复杂,只得点点头。
“可惜爹不让我陪你去...”
孟承星惋惜道。
“漠北危险,你还是留在宥阳的好。”
江凝也不想她跟着他们去犯险。
“你还嫌不够乱?还想跟着去添乱?!”
站在前院的孟遂宗听见孟承星的话,立刻出言训了她一嘴。
“舅舅。”
江凝朝他行礼。
“不必多礼。阿凝,舅舅已经安排好在人在漠北那边接应你们。一路上若是有什么事,你便叫阿御传信回来。”
眼神落到江凝身上,孟遂宗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还连着叮嘱了孟承御好几句。
江凝眼圈微红,点头道:“阿凝会的。”
知道他们赶时辰,孟遂宗也没多留,让孟承御赶紧带着江凝赶往漠北。
进了轿辇内,江凝才偷偷抹掉眼睫上沾的眼泪。
孟承御却是细心地给她递上块帕子。
第六十三章 瞒
“想哭便哭吧,在我面前不必忍着。”
孟承御能看得出来,她忍了许久。
“多谢表哥。”
江凝没有拒绝,将帕子拿到手中,只觉得连这帕子都是温热的。
马车驶进幽深山脉里,往漠北而去。
彼时的漠北,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许多百姓举家带口迁出漠北,哀嚎声蔓延在漠北各处。
谢沉胥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八日便从宥阳赶到漠北城外。
他没有着急进城去,而是落脚在城外的官驿。
这里战事吃紧,官驿里倒是人满为患,可他们都是要逃出漠北,像谢沉胥这样要往城里去的几乎没有。
官驿的掌柜见他们衣着精锐,身上虽也裹着尘土,可到底是不及逃难的那般狼狈。
尤其是领头的公子爷,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虽肌肤如女子般白皙,可五官棱角分明,眉眼之间尽显威慑,一看便知道是打南边来的贵人。
“几位客官楼上请——”
漠北闹了几个月,官驿里已经很久没迎来这样的贵客,掌柜的亲自点头哈腰将人往楼上带。
客房定好后,翟墨给那掌柜扔了锭银子,才将他打发下楼。
谢沉胥站在窗台边,望着远处边城漫天的黄沙,沉声道:“即刻去查清楚如今城内的情况。”
“是——”
将屋内一切东西备好,翟墨紧忙退出去。
谢沉胥不赶着进城,便是想先弄清楚城内形势,以免有人偷天换日。
漠北城内的兵备道。
陈天崇听着下属展涛的回禀,不由得横起眉头,“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不都说慎刑司办事利索,怎地还不见人影?”
“在宥阳地界时,还能探听得到他们的行踪,可一出宥阳地界,便没了踪迹。都统,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到了城内?”
展涛面色露出端倪。
“别自己吓自己!”
陈天崇斥了他一声。
“如今闹事的是那些罪臣,慎刑司就算要查,也应该先查查那些罪臣的底细!凭何要查老子?!”
陈天崇满腔不满道。
“都统说的是!”
展涛吊着的一颗心才缓和下几分。
夜色暗下来后,官驿掌柜早早便命店小二将门关上,整座官驿严防死守,便是怕有些难民趁夜色进来偷东西。
边城上,燃着零星的火把,城墙上也有官兵在巡逻。
只是,这般守备松懈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像镇压不住罪臣的样子?
谢沉胥坐在窗台边上,眸光渐冷。
“公子!”
翟墨从外面推开屋门进来。
“查得如何?”
谢沉胥垂下眼睫叩问。
“自三个月前罪臣起事后,流放在漠北的罪臣大都出逃了,如今被陈天崇扣押下来的已所剩无几!”
翟墨垂首道。
谢沉胥皱眉,难怪守备那般松懈,只怕镇压罪臣是假,另有隐情是真——
“出逃的罪臣,都往哪儿逃了?”
燕齐建国这么多年来,被流放的罪臣上万人,都是往北边苦寒之地流放,大多数不是死在路上便是死在被流放之地,极少有人能熬到罪满那日。
漠北虽也有不少罪臣,可要单枪匹马与兵强马壮的兵备道起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是,陈天崇却让他们得逞了。
莫不是陈天崇怕靖桓帝怪罪到自个身上,故而叫人往京州城假传消息?
“听说都逃到匈奴兵的营帐里去了。”
翟墨压下声音回禀。
谢沉胥薄唇微绷,紧而掀起寒眸下令:“陈天崇身边有个叫展涛的,明日带他过来见我。”
“属下明白。”
应答后,翟墨抬脚退出屋子。
隔日,从兵备道出来的展涛,突然被人从后面蒙住头,勒住脖子往轿辇上带。
“哪个天杀的...”
怒火拱上心头的展涛正想破口大骂,突然头上的黑布被人扯下,他摇晃几下头,待看清坐在自个眼前的人时,身子猛地颤栗一下。
只见他沉静坐着,面容冰冷慑人,尤其是那双宛若寒潭的深眸扫过来,展涛只觉浑身冰冷,“掌...掌司大人...”
展涛咽了咽口水,他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气息,让他觉得这座宽敞的轿辇里憋闷窒息得很。
“陈天崇除了让你查本掌司的踪迹,还让你干什么了?”
谢沉胥眼睫微垂,拓下一片阴影。
“他,他...”
展涛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沉胥眉心微皱,显然没了耐心。
“说——”
霎时间,翟墨掏出袖中利刃,架到他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展涛吓得脸色煞白,紧忙回道:“他还让小的不要去追那些逃出漠北的罪臣,说是怕陛下怪罪下来,说他护城不利,倒不如给他们安个与匈奴相勾结的罪名...”
“罪臣手无缚鸡之力,怎敢冒险起事?”
谢沉胥沉眸问。
“说来都怪那江尧年江稚父子,若非他们二人鼓动怂恿,那些罪臣不敢起事!”
展涛说得愤愤,见到谢沉胥寒凉的目光,那高涨如火的情绪才压了下去。
“如此说来,江尧年江稚父子也逃到了匈奴兵的营帐中?”
谢沉胥紧盯着他。
展涛吓得不敢抬眼,只嗫嗫嚅嚅道:“他们二人在起事的第一日便在混乱中下落不明,陈都统又忙着镇压余下闹事的罪臣,倒是不曾查找过他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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