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戎的眼底覆着阴狠,可明面上还得替谢沉胥说话,方家接二连三栽在他手里,而他却在漠北待得好好的,怎能叫赵启戎不心慌?
眼下,算计谢沉胥的心思,他是一丁点都不敢再有。
“那你觉得,方家的事该如何处置?”
靖桓帝皱皱眉头,抬眸看向赵启戎。
“燕齐与匈奴好不容易交好稳定下来,儿子觉得,该以大局为重。”
到了这份上,赵启戎必须得在靖桓帝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魄力。
“你倒是识大体。”
很明显,靖桓帝极满意他的回答。
转眼,他便叫人带了口谕,前往漠北交待谢沉胥。
赵启戎从皇宫里出来时,目光深深眺向远方,只见宫道的尽头走来个人影,待那人走近,却是前不久刚从蕲州回来的三皇子赵启骁。
“皇兄。”
赵启骁走上前来,同他行礼。
五年前,蕲州州郡王秦氏一家突然遭人迫害,一家七十五口被满门灭口,震惊整个燕齐。自那之后蕲州谣言四起,尽管蕲州乃是燕齐的富饶之地,却无人敢到那当州郡王。
州郡王的位子赋闲两年后,是赵启骁自行请命到蕲州当州郡王,才将乱成一锅粥的蕲州治理安定。
这回是他去到蕲州后第一次回京。
“三弟回来了好些日子,你我兄弟二人却是头回见面,改日皇兄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赵启戎收起眸中打量之色,脸上挂着笑意道。
“不劳皇兄费心,等过了中秋我就该返回蕲州。”
赵启骁客气地回。
赵启戎心中挂着事,未有多想,随即又同他闲聊几句,便放他走。
到了中秋佳节这一日,柳姨娘早早便带着江雪晴起来准备,挑选的衣裙换了一身又一身,就连首饰都从首饰坊里给她配置了好几件。
江雪柔在一旁坐着看她们捣鼓,倒也不觉无趣。
“姐姐,你就同我和姨娘一块去吧,也替我好好相看相看。”
打扮完,江雪晴又转过头来磨着江雪柔。
“晴儿说的对,不然你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也闷得很。”
“况且,你又不爱去老夫人那儿。”
柳姨娘也跟着劝她。
“姐姐,你就依了我们吧。”
江雪晴轻轻晃动她衣袖。
“也好,那便去吧。”
她们俩人磨了好一会儿,江雪柔总算是应承下来。
虽说她如今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但还不至于身子大得不方便走动,去凑一凑热闹也好。
见她应承,柳姨娘也赶忙叫流萤来替她打扮。
江万安在朝堂上了受了挫,自然想靠着跟同僚们多走动来维持官场的关系。
一家子倒也算和和美美地朝赏月楼而去。
不巧的是,在排队等着进赏月楼时,碰到了沈家的马车,沈曼姝看到今年江家马车上坐的是江万安和柳姨娘母女,顿时气从心头涌上来,也不顾什么识不识大体,对着他们的马车就一顿臭骂。
原先等着排队就无聊得很,此刻见有热闹看,那些贵眷们自然自得其乐,都纷纷从车窗内探出头来,看江家和沈家这场热闹。
江家的车帘布始终紧掩着,江万彦气得脸色铁青,可又无可奈何。
柳姨娘亦是难堪得很,想要回骂又怕给江万安丢人,便只能忍着。
江雪晴原先打扮得花枝招展,想要在那些公子哥面前露一露风头的,不曾想却碰上这样的事,顿时脸色讪讪,整个人都尴尬得很。
江雪柔倒是比其他人要镇定,可也不能露面阻止沈曼姝的叫骂,叫骂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
江雪柔悄悄挽起车帘一角,却见萧氏身边的丫鬟凝霜正从沈曼姝身前走开。
第八十章 流产
想来替他们解围的竟是萧氏。
江雪柔神色微恙,随即放下车帘。
“王妃,都处理好了。”
凝霜来到萧氏马车前,朝她回禀。
“嗯,走吧。”
萧氏轻一点头,他们是皇亲国戚,排在其他贵眷前面先入了赏月楼。
有了萧氏的警告,沈曼姝虽心有怨怼,可到底是不敢再如方才那般嚣张,在赏月楼里碰到柳姨娘等人,也只能投去恶毒的眼神,却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再开口叫骂。
“老爷,就这样的人,您还不赶紧将她的正室之位休了去!”
进了雅间,柳姨娘便满脸不乐意地同他诉苦。
江万安的脸色何尝不是难看得很,忍了沈家这么久,今日沈曼姝还让他在诸位官家面前丢了脸面,他心中更是恨绝。
此刻被柳姨娘一撺掇,起先犹疑不决的想法此时也下了决定,便答应她等中秋一过便着手准备这事。
闻言,柳姨娘积郁的闷气才消散几分。
江雪晴却是揪着手中丝帕,出门前的好心情被破坏得消失殆尽。
柳姨娘只得赶紧安抚她。
江雪柔倒是还好,她出门去跟赏月楼的丫鬟吩咐她们拿些点心果饮过来后,便走上三楼,来到萧氏的雅间外面。
很快,被凝霜带到萧氏面前。
“多谢王妃方才出手相帮。”
江雪柔极为得体地朝她道谢。
“都是一家人,何必同我这么客气。”
念着她还怀着身孕,萧氏招呼着她赶紧坐下。
“原本怀了身孕不好出来走动,可架不住想凑一凑热闹。”
江雪柔跟她解释。
“中秋月圆之夜,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不然你的姨娘和姊妹都过来了,你一个人待在府内岂不无聊憋闷?”
萧氏善解人意,并未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王妃说的是。”
江雪柔压下心间异色,同她一道喝茶闲聊。
虽说她是在江家养胎,可也不能在胎儿出生前完全同宁王府割裂开,眼下碰了面该做的人情她还是得做,这一点江雪柔由来做得很好。
萧氏轻轻嚼着嘴里蜜饯,认真看着下面的歌舞,仿佛并不觉得江雪柔的到来有任何突兀之处。
俩人就这么和谐地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江雪柔才起身回到柳姨娘和江雪晴的雅间里。
“柔儿,你去哪儿了?!”
柳姨娘担忧地上前问询。
方才她忙着安抚江雪晴的情绪,倒是没留意到江雪柔自己悄悄出了屋子。
“去陪着王妃坐一坐罢了。”
江雪柔笑着解释。
柳姨娘神色一紧,“她没把你怎么着吧?”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江雪柔笑了笑,随即又道:“方才在赏月楼外,还是她替咱们解的围。”
“她会这么好心?”
江雪晴有些不信。
“先别想这么多了,赶紧坐下赏月罢。”
江雪柔转移话题,她们俩人才安静下来。
江万安出去应酬了,母女三人一道在屋内赏月也热闹得很。
江雪晴时不时看向各家贵眷的雅间内,柳姨娘也替她留意着。
江雪晴的心气也高,五品以下官家的公子哥,她愣是一位也没瞧上。
柳姨娘也不强迫她,慢慢替她相看着。
将二楼看了个遍,江雪晴将目光抬到了三楼之上,只可惜在窗台前并看不到三楼上的皇亲国戚。
她悻悻地收回眸光。
江雪柔如今怀了身孕,容易嗜睡,子时还未过完便觉困意袭上心头,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便跟柳姨娘和江雪晴说要先回府里休憩。
柳姨娘也怕她太过劳累,便叮嘱流萤好好将人送回府里。
流萤应承下来,扶起江雪柔就往外走。
俩人刚走出赏月楼外,便见外面的月湖边上放起烟火,烟火绽放声一阵接着一阵,连带着整座赏月楼都变热闹起来。
观赏烟火的百姓情绪一下变得高涨,人群霎时涌动起来,从赏月楼前涌动到月湖边上。
“姑娘,姑娘!”
流萤和江雪柔一下被分开,流萤惊慌地喊江雪柔的名字,却很快被人群嘈杂声湮没。
她惊慌失措地拨开人群,却无济于事,江雪柔早已被冲散得没了人影。
流萤吓得不行,只得艰难返回赏月楼内朝柳姨娘回禀。
彼时的柳姨娘正同江雪晴一块在窗台前看烟火,见到流萤面色惊慌地跑回来,顿觉大事不妙。
“发生何事了?!”
她盯着流萤叩问。
“奴婢与姑娘一道被看烟火的人群冲散,她没了踪影...”
流萤着急地哽咽道。
“那还不快去找!”
柳姨娘急急骂她,江雪晴也急得不行,忙和柳姨娘一道下楼,一块到赏月楼外找江雪柔。
烟火一阵接一阵响着,空中绽放的花火映照到地面上,柳姨娘三人只能趁着花火的照亮拨开人群找江雪柔。
“有人流产了!有人流产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喊。
还在看烟火的人群都纷纷朝前看去。
柳姨娘心头猛颤了下,急忙朝前奔去。
江雪晴和流萤也随后跟上。
她们拨开聚拢成团的人群,只见在花火的映照下,江雪柔正痛苦地捂着小腹躺在地上,她身下的衣裙被染成红色,脸上也满是汗珠。
“快,快扶柔儿回去!”
柳姨娘几乎是颤着声尖叫。
流萤赶忙上前,和江雪晴一道扶起痛苦叫唤的江雪柔。
柳姨娘则招呼车夫将马车挪过来,艰难地从人群里离开。
江雪柔躺在马车内,脸色上绞着汗珠,整个人痛苦到了极致,她身下的血流得止不住,叫柳姨娘浑身发颤。
江雪晴早已慌得不成样,只傻傻看着江雪柔,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街头上人群众多,好在药铺还未关门那么早,柳姨娘交待流萤去寻太夫带到护国公府,一回到府上,太夫就立刻替江雪柔诊脉。
江雪柔痛了一路,此时已然疼昏过去。
太夫替她诊了一会脉,便摇摇头,叹气道:“孩子保不住了,我开些养身子的药给这位小姐,夫人先让她好好调养身子罢。”
柳姨娘跌跌撞撞坐回椅凳上,神情霎然失色。
第八十一章 忍受不了
开了药,太夫便提着药箱离去。
“姨娘,咱们还是想着如何同宁王殿下交待罢。”
江雪晴害怕地扯扯柳姨娘衣袖。
她一下回过神色来,整个人身子泛凉道:“你说的不错。”
她们害皇家子嗣流产,且不说宁王会不会怪罪,曹贵妃也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柳姨娘和江雪晴都心慌得不行,仿佛十月金秋树梢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都怪我,若非是我硬要缠着姐姐同我一道去赏月楼,便不会出这样的事。”
江雪晴心中懊悔难消。
“别这么说,若是硬要一个人出去顶罪,那便让姨娘去,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以后的路还长着。”
柳姨娘手掌心冰冷至极,只觉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
“姨娘!”
江雪晴哭得溃不成声。
“你留下来好好照顾柔儿,姨娘这便到宁王府去...”
柳姨娘下了决心,立刻起身走出屋子。
浓浓月光披露下,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江雪晴盯着她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咬咬唇,起身回到床榻边,查看江雪柔的伤势。
彼时还未到子时,但萧氏的马车已经在往宁王府走。
柳姨娘去到宁王府外时,恰好碰上从赏月楼回来的萧氏。
见到她,柳姨娘未有迟疑,猛地攥了攥帕子,朝她走去。
“柳姨娘?”
见到她,萧氏面色露出几分惊诧。
“妾身柳氏见过王妃。”
柳姨娘扑通朝她跪下。
“姨娘这是何意?”
萧氏疑惑地看着她,眼神透露不解。
“柔儿她,她流产了——”
“全怪妾身护女不力,才让她出了事端,害得宁王殿下失去子嗣...”
柳姨娘匍匐在冰冷的石板上,身子抖如筛糠。
“什么?!”
“你们——这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子嗣!”
闻言,萧氏震怒,从语气里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冰冷。
“是妾身的错...妾身愿为女领罚...”
柳姨娘心里自是害怕得很,可为了江雪柔,她必须要站出来,替她揽下一切罪责。
“真是糊涂!”
萧氏怒地甩袖,快步进府,想来是同赵启宁禀告江雪柔流产的事去了。
柳姨娘身子跪在地上,未敢抬头。
自被罢黜掌管上驷院的主权后,赵启宁便规矩得很,不敢再生出夺储事端,今儿个月圆之夜,他亦是到了宫内陪同靖桓帝和曹贵妃赏月,原本萧氏也该去,但她说要让赵启宁同靖桓帝曹贵妃好好说些贴己话,她到底是外人,跟着去有些话倒不方便说了。
这会儿他也刚从宫里回来,喝了些酒正要宽衣躺下,便见萧氏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
她近前来,扶着他坐到床榻边上。
听出她声音里的慌意,赵启宁皱了皱眉头,“何事?”
“柳姨娘方才来过,说三姑娘她...她流产了...”
萧氏神情紧张地说出这句话。
话毕,赵启宁透着醉意的脸上涌上抹厉色,连带着他俊逸的五官都带着迫人的气息。
他原本能靠着这个孩子在靖桓帝面前重博得好感,谁知到头来竟功亏一篑!
突然,他眼中露出怒火,猛然拽住她白皙细腕道:“是不是你?!”
上回她在江雪柔安胎药里动手脚的事,曹贵妃曾私下敲打过他,没想到江雪柔在江家才安然度过几个月,却又遭到她的毒手?!
“不,不是臣妾,是她被月湖边上的人群冲散,不小心摔了...”
萧氏神色慌张解释,眸中泪光点点,整个人都透着害怕。
“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竟还看不惯本王身边的女人怀上子嗣!”
赵启宁黑眸里怒气沉沉,将她裹夹得透不过气。
“殿下理智些...三姑娘这回虽不小心将孩子流掉,等将身子调养好,来日还是有机会怀上...”
萧氏带着哭腔宽慰他。
“本王等不了那么久——”
醉意和怒气涌上心头,赵启宁理智彻底沦陷,将萧氏猛地一甩,她整个身子卧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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