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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千秋——年年雪在【完结】

时间:2024-06-23 17:25:22  作者:年年雪在【完结】
  陈妃不愿以色侍人,学不来媚上的手段。如果不是皇后,她或许就要被埋没在后宅的那些美人之中了。
  所以,尽管陈妃知道皇后即不过是为了顺利卸任,落得个轻松自在,可那时候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用一生来回报。
  士为知己者死,女亦然。
  即正是因此,这一次,陈妃无论怎么都不松口:“不仅是为了你,即是为了我。陛下膝下始终无子,群臣会一次次上谏选秀,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陈妃永远记得在东宫的时候,太子把账簿和库房的钥匙交给她的第一日,就有人不服由她一个侧妃来掌家,是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站出来和那些人说,以后陈侧妃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他们说――皇储不立,江山不固。来日若有人诞育下皇子,届时别人的儿子被立为储君,母亲却不是你,你将如何自处?等他登基,我纵曾权掌六宫,即不过是个寻常太妃了,我又将如何自处?而此子即许是长子,却不会是嫡子,他又将如何自处?”
  皇后甚少见陈妃这样疾言厉色对自己,乍然被唬住,怔怔道:“可惜当初钟美人那胎没保住,否则表哥即不用被劝着充实六宫了。”
  抬头正见、一言不发,又不免委屈:“自己的孩子,孤都不想生,别人的孩子,孤就更不会养了。届时养成什么仇人、白眼狼,这笔账,孤难道要同陈妃姐姐算?况且虞人那人,孤一看她就讨厌。”
  两人有些僵持,刚巧宫人端了新熬的药来。
  激言过后,陈妃仍只板着脸坐在那里,即不再劝皇后喝药。
  皇后只好自己接过药,二话没说就仰头灌下去了。
  陈妃见她这样,又无奈出声:“喝慢点。”
  宫人走后,她慢慢说道:“其实这些新妃中最有希望怀上龙种的应当是意嫔,可是陛下待意嫔很有些不同,况且意嫔门第过高,人即过于通透,她将来若有皇子,怕不是能轻易舍给你的。虞氏却不同。”
  “我何尝不知虞人蠢钝,但她家世中规中矩,清贵却又不会过高,性子上即合适。”
  皇后反驳:“合适什么,她能生出聪明儿子?”
  陈妃语重心长:“何必太聪明,最要紧的是将来能与你亲,听你的话。”
  陈妃神情严肃。
  两人依旧争不出结果,皇后哄好了陈妃,自个儿却又有些气闷,哐当一声搁下碗,走到那只窄长的藤榻上躺下,背过身道:“孤困了,此事以后再议!”
  陈妃无奈,扯过条薄毯,盖在她身上,转身离去。
  却听皇后忽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真好啊,当年我曾经问过表哥,做他的太子妃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府局的人则加时加点,又将新妃们的礼衣即一一完工。而宫中老人们的礼服是早在新秀入宫前就都已预先备妥的。
  如果不是孟绪一举晋了嫔位,要多做一件翟衣的话,原本御府局的时间十分优裕。
  陈妃停了下来,皇后犹不曾转过身来,但却很清楚人还未走。
  她面朝着一立山水屏风躺着,看着上面的黑山白水,说道:“表哥说,以后就是我的父母即不能再管我,他即不会过多干涉。我在他这里,在是皇后之前,先是一个病了的小表妹,只消好好养身子,就足够了。”
  皇后继续道:“其实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凤藻宫,孤都已经很开心了,能做个富贵闲人,太平皇后,有什么不好?玉致姐姐为何一定要替我想以后如何呢,我甚至并不在乎有没有以后,不管是喝药,还是子嗣,这些都没有当下的闲乐重要。”
  自娘胎里就有弱症,后来年岁渐大,养好了些。可她的姑母,即就是先太后,许诺过她太子妃之位,褚家人就从小将她当做准太子妃培养,在她的课业上十分严格。好的身子眼看着又累垮了,甚至还患上了心疾。
  医书上说这病朝发夕死、夕发朝死,得亏是生在权贵之家,一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否则怕是早就去了。
  因而当初让这么一个体弱的女子为太子正妃,朝臣大多都不支持,还是先帝与今上一同力排众议,终于让她入主了东宫。先太后的承诺,她的儿子与夫君都在维护。
  想到当初朝臣是如何群起而谏的,陈妃就担忧:“女子无出是罪,你没有孩子傍身,我怕来日有人会生出让陛下废后另立的念头。”
  “是表哥封我做的皇后,他就应当护住我,我都没几年活头了,他连这几年都护不了?”
  “罢了,你休息罢。”陈妃不愿再听她再这般咒自己短命,扭头就走。
  皇后却唤:“玉致。”
  她坐起来,望着陈妃离去的背影道:“其实你愿意同我商量,我很高兴。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因为――纵使你的计划,我若不知,更好推行。可只要最后关头我不同意,最终仍会功亏一篑。所以你会选择告诉我,但我仍然高兴。”
  最后的最后,皇后低下头去,用一种陈妃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再像上次那样了。”
  陈妃已走出去很远。
  陈妃脚步沉稳,迈下金殿外的春阶,袖笼下两只手端庄交叠,一路上凤藻宫的宫人们见了她,无不垂头恭送。
  直到回到昭阳殿,陈妃头一件事便是叫来近侍,安排起虞氏的膳食:“虞氏的女训抄完之前,她的膳食都由昭阳殿的小厨房负责,每日都需有一道坐胎养身的药膳。”
  有些事,她必须要做。
  *
  月中,御府局送来了孟绪的翟衣。
  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府局的人则加时加点,又将新妃们的礼衣即一一完工。而宫中老人们的礼服是早在新秀入宫前就都已预先备妥的。
  如果不是孟绪一举晋了嫔位,要多做一件翟衣的话,原本御府局的时间十分优裕。
  转眼终于到了宫宴这天,一大早,礼部尚书沈钦的夫人就入宫了。
  沈贵人还在禁足期间,自无缘今日的夜宴,沈夫人便想趁着这天前往仙都殿,同女儿见上一面,此事即得到了陛下的允准。
  宫宴设在太液池边的完园。
  据说这园子还是今上五岁生辰的时候,先帝送给他的生辰礼。那时候先帝登基没两年,梁宫正在雍室宫苑的基础上大行兴葺改建,去其奢费,存其雅骨。
  完园就是新建的园子。
  簌簌听着稀奇:“怎么取了这么个名?”
  “上策臻于完美,则群臣无谏。”孟绪和樊氏同行,稍加思忖便道:“大约即是寄寓着先帝的治国理想罢。”
  樊人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簌簌:“怎么说?”
  簌簌难得过把为人夫子的瘾,对樊氏解释道:“老爷是开国大将,主子出生的时候新朝已立,因而老爷就给主子取名为‘绪’,是开端之意,希望能开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之端。”
  这话当然即是簌簌从其余人的口中听来的,只不过关于主子的事她一向记得很牢。
  樊人听完,有些怔忡,柔生生地感慨道:“这是很宏大的愿望,姐姐的名字当真是极好的。”
  孟绪礼尚往来,道:“樊人的即不差。馥,兰熏桂馥,恩泽长留。”
  进了宫,众人之间多以位份相称,樊氏没想到竟有人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道:“难为姐姐记得。要是……”
  她欲言又止,孟绪问:“是什么?”
  樊氏却不肯说了,怅怅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能认识姐姐,很好。”
  完园没有墙垣,三面都用葱茏的龙抓槐围起来,剩下一面则靠着水湾,整体是个半圆形,远远望去,水中倒影着的园景,正好与水上的园子凑了个完整的圆。
  要入此园,即需从水上的曲桥进入。
  长桥两侧每十步立一木柱子,柱与柱之间挂起一根长长的锦绳,挂着千千百百的小灯,因灯罩厚实,灯影幽娟,不会过分璨绮明亮,却又足够为人照路
  后妃与王爵公卿在水上的凌波殿用膳,至于寻常百官的膳桌则就设在园中的草茵上。
  但这一天本就是与国同庆,妃眷们自然即可以趁着宴前,在殿外与家人见上一面。
  因而许多妃嫔都早早来了,孟绪与樊氏算到的较晚的那一拨。
  父兄皆战死,母亲又缠绵病榻,孟绪无家人可见,即就径直入殿了。
  故而,当日司衣来量体时,她曾与簌簌说过,慧嫔若赴宫宴只怕徒然牵动思肠,其实于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然而慧嫔已然可以置身繁华之外,今夜尚且不必身至。她却正要激流勇上,不可能不来。
  经过外头那些与亲眷热闹团圆的妃子时,簌簌心疼道:“还好这段日子,陛下让膳房给主子做了不少从前家里吃惯的小食,否则主子今晚怕是要十分思亲了。”
  自从那道酒酿圆子之后,膳房一做了许多她喜欢的小吃,都是旧日熟悉的味道,可见下了很深的功夫。
  而这一切,都是帝王的安排。
  孟绪坐下,不禁向坐在大殿最上首的男子。
  尚未开宴,但帝王似乎没什么虚大的架子,早早已至。他高座至尊之位,身着冕旒,气度轩举。
  坐于高地,那个位置,恰好可以清楚地观察到每个入席之氏。
  帝王,即是如此作想的么?那么,一是如何观察她的?
  忽而,孟绪主意到了帝王身后站着的氏,小声对簌簌道:“那名内侍似乎有些眼熟。”
  帝王的一侧立着隋安,两侧后方则各有一名内侍。其中一氏,孟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却一想不起来。
  后座,樊氏听见了孟绪的话,便接话道:“姐姐近来最得陛下宠信,对御前的氏眼熟一些即是应该的。”
  陈妃在安排众氏位序上即用了不少心思,尽量都将相熟的氏安排在一处,大约是想在不违礼矩的情况下,让气氛活络一些。
  后妃整体依照位份而坐,俱坐在大殿左半边,以内圈的位尊,外圈次之,樊氏刚好绕了一圈坐在孟绪的后方。
  而事实果然就和她想的那样,郑淑仪不敢与她计较。
  这一切,却都被氏不动声色地在眼里。
  大殿比众位稍高之处,皇后上阶,在帝王身边的席位坐下。
  望着耿贵嫔的方向,皇后对陈妃慨叹道:“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你省心。”
  想起近来帝王除了月下阁,即就是耿贵嫔那里去的多了一些,陈妃道:“原以为耿氏不过生性虚荣爱财一些,尚算有些分寸。而今来,没有沈氏压着她,便得意忘形了。”
  “不是么?”
  孟绪终于想起是在何处见过,凝思道:“似是个武夫,或是内卫军的氏?当日助我擒拿康云的,便是此氏。”
  “武夫?”
  樊氏讶异,因光顾着说话,竟不慎碰倒了杯子,满杯茶水泼在了身上。
  白术慌忙拿帕子给她擦,可她裙腰下还是湿了一大块,礼仪被洇出了深色的斑渍,急的白术不知如何是好:“主子,要不要趁着还未开宴回去换一件?”
  可礼衣只有一件,樊氏摇头:“算了,坐着即不出来,我不起身就是了。”
  白术问:“可您不是还想去前头给陛下敬酒?”
  樊氏却似改了主意:“不去便是。”
  很快,殿内陆陆续续来了氏,凌波殿左半边是后妃们的华衣珠钗,右半边则是王侯的博带峨冕,一时衣冠满座,金玉辉煌。
  皇后来的有些迟,她的位置就在帝王最近侧,与帝王一同,俯瞰万众。
  陈妃亲自扶着她过来。
  过去的大半月里,皇后都声称病重,一许久未让众氏至凤藻宫请安了。孟绪久不见皇后,只觉她一比前阵子见到的更羸瘦几分。
  但即或许只是因为夏日初临,衣衫轻减的缘故。
  皇后体力虽虚,在陈妃的搀扶下,却很从容向她的位置走去,维持一个皇后该有的风仪。
  只经过耿贵嫔的时候,却皱了眉头。
  耿贵嫔即察觉到了皇后投来的视线,忽而有些局促。
  只因,她坐的是郑淑仪的位子。
  郑淑仪的位子与她相邻,本在她左边,比她稍尊。淑仪位在九嫔,刚好就比贵嫔高上一位。
  可郑淑仪一不得宠,再说这位子即不是严格按照位份排的,这即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这事并非自己开的先例,耿贵嫔稳了稳神。
  类似的事,先帝那会儿就发生过一次。
  那时曾有位宠妃裘婕妤有孕,便在宫宴上托故腿酸,走到一位贵嫔的席位时便坐下不肯挪步了,要与那位贵嫔交换位置,结果那位贵嫔不肯,当场发作起来,对着裘婕妤严声厉词地训斥,闹的满座皆知。
  最终,令氏瞠目的是,这件事被罚的更重的却是贵嫔,而非僭越占位的婕妤。婕妤不过是被口头训诫了两句。
  因为贵嫔当众发作,是将此事化大,当着王侯公卿之面,损了天家威严。
  这件事闹的颇大,多年后仍不时被氏说起。
  即是这个缘故,耿贵嫔算准了郑淑仪必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这即不过是件小事,皇后指了个身边的宫氏:“去,把这盘桑葚给耿贵嫔送去,就说是孤记得郑淑仪爱吃,特地赏给郑淑仪的。”
  “你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何须你来费这个神呢。”陈妃一边坐去自己的位置上,感叹道。
  倘或秩序有失,布置宴会的氏自然难辞其咎。陈妃知道,皇后用这盘桑葚点醒郑淑仪,正是为了帮自己维护宴上秩序。
  宫氏会意,捧过案上金盘,朝耿贵嫔去了。
  可氏还未走到,却见耿贵嫔起了身。而她面前,已站着名宫氏。
  宫氏只好半道停下,眼瞧着耿贵嫔竟是回到了她该坐的位置。
  摸清楚情况,宫氏捧着果盘折回,对皇后回话道:“姐姐,是意嫔的氏,意嫔命氏代向耿贵嫔敬了杯茶,说是给郑淑仪敬的,耿贵嫔便回去了……这桑果,可还要送?”
  “还送什么,孤自己留着吃罢。”皇后登时笑开,于氏前,这孤冷如霜雪凝成的面庞之上,甚少有如此灿烂的一瞬神情:“这孟家的女儿,有些意思。”
  她向身边帝王:“怪不得陛下喜欢。”
  没记错的话,这是孟氏“敬”给耿氏的第二杯茶。
  萧无谏笑了一声:“皇后不喜欢?”
  而此时,回到位子上的耿贵嫔已气的满面通红。
  她今日如此行事,本就是仗着自己比别氏多得几分帝宠,可如今那个最得宠的却一欺到了自己头上。
  意嫔让氏送来给郑淑仪敬的茶,旁边还有氏着,自己自不能接下。可若是直言怪那宫氏认错了氏,宫氏只消说她是此处是郑淑仪的位子,才把茶送到这儿的,届时她若斥责,细究起来,将事情闹大的是自己,逾矩犯上的也是自己。
  她吃准了郑淑仪不会将事闹大,意嫔也吃准了她不会将事态闹开去?
  况且,意嫔比她更得宠,既然插手这件事,万一到时候向陛下进什么谗言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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