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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伊人睽睽【完结】

时间:2024-06-26 23:12:19  作者:伊人睽睽【完结】
  然她又那般心善,天真,纯洁……她连一只蚂蚁的逝去,都要伤心落泪。
  江鹭性淡,喜静,情柔。他想自己找到了懂自己的佳人,可以与他一起春日煮茶,冬日赏雪,成就一段佳话。
  在她病逝后,他伤痛欲绝,几乎要随了她一起去。
  他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是什么时候粗心,没有注意到佳人的憔悴。佳人不愿他伤心,可他怎就没发现呢?
  江鹭专注,安然,世间千人万事,他皆一丝不苟——
  他全心全意地去查,去补救。
  ……他发现佳人的坟墓中空无一人。
  他发现佳人没有家世,没有亲友,连与她同行的唯一好友也消失得干净。
  ……她告知他的一切,皆是哄骗他的。
  --
  陷入梦魇片刻后,江鹭被一推开木桌的刺声惊醒,猛地掀身坐起,眼神一瞬间凌厉锋锐。
  待眼睛看到了光,看到了披起氅衣的段枫在半黑中摸索,他偏头问:“你要出去?”
  段枫回头。
  黑暗中,病弱青年回头的笑容几分苍白:“二郎不愿意去和姜小娘子攀交情,我思考半宿,觉得我皮色尚可,也许姜小娘子看得上我呢?”
  江鹭静望他背影。
  他明知段枫在博取他同情,但是段枫掀开门帘,被外面的寒气吹得摇摇欲晃时,江鹭还是起身朝他走去。
  江鹭温和:“我去吧。”
  段枫心中一软,鼻尖酸楚,他看着青年长身出门,不禁追上两步:“二郎若是勉强……”
  江鹭:“不勉强,我可以。”
  他抬头,看着天边泛白的银灰天幕,轻吐口气。
  --
  屋舍被火烧了一半后,玲珑和姜循只好同屋。
  主仆二人不急着入睡,要先清点她们拿回的东西——从孔益那里拿回来的。
  桌上摊着一些书信,凌乱无比,有几张被火灼了一点。
  玲珑惶然且怀疑,今夜的火,是不是孔益派人放的?孔益发现信被偷了,放火想烧死她们,夺回信件?
  姜循托腮,盯着这些信纸,若有所思:几封信,就让孔益对她下杀手?信中内容是不是……
  她想得出神时,听到玲珑忽然扭捏起来的好奇:“娘子,你是不是真的和那小世子是旧识啊?”
  姜循眨一下眼,抬头。
  她慢悠悠:“你确信火是孔益放的?”
  娘子转移话题,玲珑只好跟着垮起脸,再次劝道:“娘子,那孔益失心疯了,都敢派人来杀你,已经全然不在乎你的身份了!我们留在这里夜长梦多,要不要赶紧先走?”
  玲珑:“若早早见到了殿下……不,哪怕我们先搬到救兵,都比现在安全。”
  姜循喃声:“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可是——
  雪山路迷,千里无人。得有人绊住孔益,给她争取时间啊。
  ……谁能绊住孔益呢?
  姜循思考时,听到窗子被叩敲声。
  玲珑一下子紧张跳起:她以为是孔益派的杀手去而复返。
  而姜循面色冷淡,神情恹恹,性情中的不在意,让她有余力听完那敲窗声——
  窗外,传来青年僵硬而清泠的试探声:“我想与姜小娘子聊聊我的旧情人,姜小娘子有时间吗?”
  --
  屋中,烛火荜拨,墙上映出一道狰狞影像。
  玲珑睁大眼,困惑又茫然地看向姜循:窗外那小世子……神神秘秘、偷偷摸摸,想勾引自家娘子吗?
  姜循捂住半边腮,竟弯眸,似被逗笑。
  她对孔益的事一瞬间有了主意,也找到了替自己挡孔益的“替罪羊”。她向玲珑做手势,示意玲珑躲去床底下趴着,捂住口鼻,不要被武艺高强的人听到动静。
  窗外再次一声:“小娘子在吗?”
  窗内女声漫然:“我在啊。”
  姜循施施然走向窗畔,秉烛开窗——
  添酒回灯请风来。
第4章
  江鹭做好吃闭门羹的打算——哪位小娘子会对陌生人没有提防心,夜半三更邀请一男子入室?
  ……可是,这位贵女,和阿宁,真的毫无关系吗?
  江鹭思量间,木格窗打开,美人手持一夹瓷盏,在窗内侧探身。
  瓷盏上的烛火摇曳,柔光擦过美人耳下的灯球状耳饰,闪着金银烂烂之光。
  他本赧然,但在察觉她那般无所谓的荒芜目光后,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江鹭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耳下:“小娘子没有睡吗?”
  他自然而然地入室,堂而皇之的架势,让姜循朝后退了几步。
  姜循偏脸持灯看他,江鹭低垂的眸心,些许柔情缱绻:“在下思故情切,会不会叨扰小娘子?”
  他出色的皮相,让他像个俊美的采花贼。
  贵女慵懒而大胆,邀请他:“小世子坐吧,我对小世子的意中人,也颇多好奇。”
  江鹭抬眸,眸心中光如野火溅冰。
  他道:“你好奇什么?”
  姜循停顿。
  她晃了一下神,才在混乱中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小娘子可知,你与我的旧情人,生得一模一样?”
  姜循抬头。
  她勾唇:“我不知道小世子在暗示什么。”
  江鹭探寻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昏昏灯火下,江鹭俯下身,姜循面无表情,不信他会如何妄为。这位小世子的气息擦过她耳畔,浅浅气息撩得她耳下生出意味不明的刺激感。
  姜循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你当真不是阿宁?”
  姜循心向下跌。
  她抬头时,露出无谓的神色:“我当真不是你的阿宁。我与你那阿宁,到底是长得多像?小世子让我更加好奇了。”
  --
  趴在床下,玲珑谨记姜循教她的方法,严密捂住口鼻——娘子说,习武人五感强大,容易听见屋中有另一人声音;不知江小世子武功足不足够听出另一人的动静,但好好遮掩,总是没错的。
  只是,此情此景实在危险——
  玲珑透过床隙,看到灯火的游离,女子金白色裙裾与男子的珠白锦袍交错在一起。
  二人的身影投下浅黑一片,玲珑鼻尖渗汗,心跳加速,只觉得自己比那二人还要紧张。
  她生怕娘子被陌生男子欺负了去,随时做好冲出去的准备。然而听动静,姜循声音慵懒中透着些生气,正朝年轻世子步步紧逼,二人周旋得有来有往。
  玲珑怔住。
  她听到“汩汩”声,慌了半晌,才意识到娘子并未被美色迷晕眼,正按照她们商定的步骤,将那涉世未深的小世子哄骗入坑。
  --
  “汩汩”声乃是倒茶声。
  姜循背对着江鹭,为小世子倒茶。她耳边听着小世子的说话声,心跳则不紧不慢,轻轻松松地将一包“软筋散”,倒入茶水中。
  她没有做贼心虚之感,倒好药,端起茶水,转身,朝他露出一点笑意。
  江鹭眼皮微跳。
  他垂下眼,看到姜循款款而来,步履如莲,金色裙裾如花开花落,处处皆见风流。
  烛火影子在江鹭鼻翼上轻晃,光影朦胧:“小娘子夜半开窗邀我,不怕我是恶人?”
  姜循见他坐得板正,面色雪白,鼻尖却有些红,便知他不管面上如何,心中恐怕早已不自在至极。
  姜循俯身:“小世子怎会是恶人?”
  她低下腰身倒茶,袖摆才要擦过他手指,便见他不着痕迹地换个姿势,竟将疏离圆了过来——他接过她的茶,主动将加了料的茶水,倒了两杯。
  江鹭:“……所以,你当真和阿宁没有关系?”
  姜循睁大眼眸。
  她眼瞳漆黑,刻意睁大时,更见幽暗。
  她倾身靠桌,十分诚恳:“我当真不是什么‘阿宁’。我也发誓,我家中虽有姐妹,但我的姐妹也绝对和阿宁毫无干系。”
  她不知道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说到这里,竟然笑了一下。
  江鹭注意到:向来冷脸的贵女,这一夜,已经笑了好几次。
  烛火耀耀,在江鹭浓长眼睫下照出一小片阴翳。姜循注意到,他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敲着桌几,一下又一下:“我自然,也希望小娘子和阿宁,毫无干系。”
  姜循盯着他的手指:“为何?莫非我配不上小世子?”
  “自然不是。”江鹭抬头。
  他依然是秀白面孔,无害美色,浅色瞳孔看人时,一派的干净清朗。
  而他就是用这样的面容,带着笑和她说:
  “阿宁负我,我与她有未完的账要算。小娘子若是和她没有干系,便离她这样的人远一些——省得我杀她时,血溅湿小娘子的裙子。小娘子难道不心疼裙子吗?”
  在他的浅笑下,姜循心头重重一跳,微有钝痛。
  姜循声音悠缓:“看不出小世子这样的人物,会杀人。”
  他垂下眼,温声:“我是怎样的人,小娘子难道了解吗?”
  他见她面色苍白、傲意收敛,便觉得自己大约警告成功。
  江鹭心中吐口气,心想果然如此:情爱如何,阿宁如何?他总会克服自己的心病,无坚不摧,不会再被万事万物影响。
  江鹭将自己这边有些放凉的茶盏,轻轻拨动,朝姜循那边推。
  瓷盏在桌上拨出刺耳声音,挠动人心,让人心烦。
  他将茶推放到她手边,平静无比:“茶里下了药?”
  姜循盯着他。
  床板下的玲珑吓得发抖。
  姜循一目不错,见貌美小世子抬头,冲她笑一笑:“小娘子,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你也不知我过往几何。你我萍水相逢,你对陌生男子有提防也很正常。不过我不是小娘子可以戏弄的人,小娘子也不是阿宁。
  “你我之间,界限分明些好。”
  他起身:“这盏茶,我就当做不知了。
  “也许你我有合作机会呢……小娘子可以想想。”
  他朝窗边而去,似要原路返回。但江鹭才走了一步,手腕蓦地被身后女子冰凉的手指拽住。
  他被她的冰凉冻到,又因为二人手指的碰触,而生出一些久违的恍惚战栗感。他没来得及分清楚这些,就听到姜循清晰无比的声音:“我答应你了。”
  江鹭:“答应我什么?”
  他没用力,她用了大力,将他扯拽。
  他转过身,见姜循竟然朝他欺身而来。
  江鹭被一侧矮榻木围栏绊住,跌坐下去,姜循迎身跨来。他不禁一把扣住她手腕,僵硬瞠目,厉声:“你做什么?”
  姜循似十分无辜,又似坚定要坐到他怀里。
  他撇过脸,朝旁边一避,她的长指甲划过他手背,激得他浑身一颤。
  俯身而就的姜循十分郑重:“我知道小世子的手段——
  “你用你的旧情人激我,又用美色惑我。你深更半夜来找我,不就是中意我吗?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知小世子有没有向驿卒们打听我的身份?不清楚也没关系——我对我那夫家并不满意,他全身上下比不上小世子一眉一眼。小世子若是想与我春风暗度,我是愿意的。”
  江鹭雪白的面上染上红霞,绷紧的玉颈上,喉结滚动得厉害。
  她俯身靠近时,他闻到她身上的幽香。他一时间心迷神乱,以为她真的弄错了自己的意图,开口:
  “我绝非此意。”
  姜循幽声:“你就是。”
  她手指搭上他颈侧,眼中映出他绯红的脖颈。她勾他脖颈时,耳畔乱发擦过他脸颊。
  江鹭猛地别过脸直视她,箍住她的手:“我绝不是……”
  他浅色瞳眸倏地一缩。
  因在他转脸朝她解释时,她抓紧时间,一杯清茶就来,在他开口时,快速地喂到了他嘴里。
  江鹭定住。
  他瞬间拔身而起,将姜循推开。同时,一把雪剑拔出,三尺寒意抵在了姜循肩头。
  姜循跌摔在地,靠着矮榻木,捂住半张脸,金簪摇晃着断裂,一截秀发贴面。她抬起脸来,看江鹭时,眼中疯意如野草般,蔓蔓而生。
  江鹭冷声:“什么药?!”
  姜循弯眸:“让你与我春风一度的药。”
  江鹭:“解药。”
  姜循故作吃惊:“江小世子爱慕我,要什么解药?”
  她简直是个疯子。
  和他的阿宁毫不相干。
  江鹭判断出这个贵女不会说实话,也知道和她浪费时间无意义。他收剑掉头,就窗欲走。
  江鹭听到姜循沙哑笑声清晰:“三……”
  冷风拂面,他扣着窗子的手一紧。
  姜循:“二。”
  江鹭探窗动作停住,身子虚软,无法运用内力。
  姜循:“一。”
  江鹭回头。
  黑暗与光华交界之处,他摔下去,冷然目光中,最后倒映着的是——
  她施施然从地上站起,乱发玉容,朝他走来。
  ……江鹭想:待他醒来,定要杀了她。
  --
  烛火晃悠,玲珑趔趄着从床下爬出。她惊愕且害怕,战战栗栗地配合姜循,一起将晕过去的江鹭绑了起来。
  玲珑齿关打颤:“这这这可是、是……”
  姜循慢悠悠:“南康王府小世子嘛。”
  她手指轻轻抬起昏迷男子的下巴,喃声:“真好看。”
  她的痴迷纯粹而无用。她一向欣赏他的美好,但她手上一圈圈勒紧绳子,毫不迟疑。此人武功好,可不能醒来。
  玲珑原本猜娘子和小世子有旧,此时却不敢猜了:哪有人会对自己的旧情人这般狠?
  说是仇人也无妨。
  她见姜循贴过去,手捧小世子的面孔端详:“拿香膏兰泽来,我帮小世子添些妆容。”
  玲珑很畏惧:“真的要给小世子抹上妆,让他扮作女子吗?那孔益若是追来……”
  姜循轻声:“你不是说了吗?江小世子是南康王府小郎君,孔益不想活了吗?若是孔益当真……”
  她露出恶劣的神色,阴狠无比:“让孔益感受一下南康王府的威力,不是很有趣吗?”
  玲珑瑟瑟不敢言。
  而这正是姜循与玲珑商量的主意:她与玲珑先逃;小世子扮作她,来迎接孔益的追杀,为她争取时间。
第5章
  此夜,一场火没有烧尽驿站,还惊动了客人。驿站的客人彻夜难眠时,陈留县中,被许多人记挂的孔益,脸色难看至极。
  孔益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孔家排行七。原本他不显山露水,日日做着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孔家总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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