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道:“我胆小,不敢杀人,更别提杀皇子了。”
裴禛咬牙,继而又笑:“那让你名正言顺杀他如何?”说罢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李素诘眼睛一亮,刚要说好,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能成吗?别人能信吗?他在朝堂上的声望越来越高了,连清河崔家都尝试与他交好。”
裴禛失去耐心了,起身要走,“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兵谏你不敢,用计你害怕,合着就等着别人把你抬到皇位上,那你继续做梦吧。”
“别走啊!”李素诘拉住他,左思右想半天,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却有个条件,“东西你准备,不用告诉我,到时我在御前打掩护,也显得逼真是不是。”
裴禛冷冷笑了两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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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上龙体有恙,为表孝心,皇亲国戚、各级官员少不了进献各种补品药品。
昌平帝一般不用外面进献的药品,都是收入内帑留着赏人。
这日李素诘捧着药匣子来了,里面装着一根五百年的老山参,都长出人形了,十分的珍贵。
昌平帝很高兴,歪在塌上笑道:“三郎办事越发老道,往后和你七弟好好干,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
李素诘正琢磨话头提李蕴玉呢,可巧皇上自己就先说了,因笑道:“七弟是个孝顺的,不知给父皇送了什么补品?”
昌平帝没留心,随口吩咐宫人把李蕴玉送的东西拿过来。
“是件鹅氅。”李继记得,便在旁道,“是用火鹅绒毛所织成,又温软又轻盈,特别暖和,哪怕冰天雪地里走着,也没有一丁点的冷意。”
昌平帝大笑道:“七郎才领了一个月的俸禄,必定没有这等的好东西,准是从苏家顺的!”
“等办完安阳公主的喜事,就要忙活七殿下的事了。”李继忙凑趣说了几句笑话。
李素诘附和地笑笑,见两个宦官抬着红木箱子来了,忙引着放在昌平帝跟前,笑嘻嘻道:“让咱们看看,鹅氅长什么样。”
盖子缓缓打开,一具面目扭曲的,被烧成焦炭似的尸首,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李素诘万万没想到裴禛竟准备了这个东西,吓得怪叫一声瘫坐在地。
而昌平帝圆睁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箱子,突然噗的吐出口血,晕死过去。
第57章
麟德殿立刻一片惊呼,李继反应快,一边叫着太医,一边吩咐宫人把那两个宦官绑起来,厉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换了七殿下的鹅氅!”
一句话惊醒了李素诘,跟头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拿出储君的气势喝道:“李蕴玉对父皇灭佛心怀不满,蓄意报复,来人,速速捉拿李蕴玉投入天牢待审!”
李继顿觉不妙,但他只是个宦官,不可明着和三皇子对着干,只能提醒道:“此事重大,单凭殿下的口令,恐怕难以服众,还是等几位宰相来了,再做商议。”
李素诘喝道:“东西是他进献的,不是他干的是谁干的?”
不过李继说的也有道理,只凭他一句话,李蕴玉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李素诘一思量,想起了太妃——皇上昏迷,宫里最尊贵的人就是崔太妃了,有她主持大局,名正言顺。
况且,太妃也早瞧李蕴玉不顺眼了,必定会站在他这边。
李素诘立刻着人去请崔太妃,这边李继也暗暗使人知会师父高太监和李蕴玉。
不过片刻的功夫,崔太妃带着一群宫人侍卫,呼啦啦出现在麟德殿,人还没坐下就下懿旨捉拿李蕴玉,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别人。
李继暗暗发急:师父怎么还不来?
看着侍卫们奉命而去,崔太妃坐在龙塌前开始痛哭,等几位宰相赶到时,崔太妃的哭喊声恰好传进他们的耳朵。
“好个白眼狼,多少年的心血,好容易养大了,不求你报答生恩养恩,也不能活活气死爹娘,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句句不提李蕴玉,句句都指李蕴玉。
几位朝臣面面相觑,他们进宫时已知晓事情经过,可说七殿下给皇上送一具烧死的尸首……这事也太古怪了!
但首要的是皇上的安危,王怀德悄悄上前一步覷着昌平帝的脸,但见皇上面如金纸,唇色惨白,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地起伏,还以为人已经不在了。
王怀德和其他几人交换下眼神,试探问道:“太妃娘娘,皇上的病情,太医怎么说?”
崔太妃一怔,借着抹眼泪偷偷给李素诘使了个眼色。
李素诘把淹没在宫人里面的一个太医拽出来,“让你给父皇诊脉呢,你倒在后头躲清闲。”
那太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是被太妃的人挤到后面去的,几次想挤到龙塌前,都不知被谁给硬挡了出去。
心知有蹊跷,他也不敢明说,苦着脸上前诊治一番,“皇上急火攻心,痰迷心窍,可行针试试……”
话音未落,崔太妃手里的佛珠就砸了过来,“大胆,你有几个脑袋,敢拿皇上的龙体给你行针试试?”
太医吓得跪趴在地,哆哆嗦嗦道:“那、那就先吃药,只是药效起效不如行针快。”
“微臣看,还是用药稳妥。”太医署令低声请示崔太妃,“皇上服用丹药过多,身子太虚弱,恐经不住针灸。”
“皇上的龙体交给你了。”崔太妃起身看向王怀德等朝臣,哀声道,“几位卿家请去前殿,咱们要合计合计,接下来的事了。”
她抬手,“三郎,扶着祖母。”
李素诘略略哈腰,错后半步,扶着崔太妃慢慢走向前殿。
几个宰相都是老狐狸,这一幕暗示着什么,猜都不用猜了。
王怀德捻捻胡子,默不作声走在人群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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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诘扶着崔太妃坐在龙椅下首,急急道:“祖母,李蕴玉狼子野心,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枉为人子,理应废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回事,就是要废去李蕴玉的爵位,也太心急了。
王怀德率先提出异议,“事关重大,还是三司会审,查清楚之后再下论断。”
他瞧一眼殿门,“七殿下本人还没到,且听听他怎么说。”
李素诘道:“人证物证俱在,他想抵赖也不成。”
“人证在哪里?物证又是什么?”一道清越的声音划破大殿怪异的气氛,风雪呼的从敞开的殿门扑进来,袭得殿内的人俱是一颤。
李蕴玉缓步走来,身后跟着面色尴尬的侍卫宫人,想拦拦不住,想拿拿不了,只能窘然地跟在他后面。
李素诘不由倒退一步,指着装尸首的箱子道:“这是你送给父皇的‘鹅氅’,都把父皇气得昏死过去,还敢狡辩?”
“不是我送的。”李蕴玉淡然道,“我亲手装的鹅氅,亲自送到宫中,又是内廷的宦官亲自查验了,才收入内帑。每一步都有交接人签字画押,一查便知。”
李继见缝插针,“奴婢可以作证,当日是奴婢和管内帑的人一起验收的。”
“问你了吗?这么话多,去大理寺说去吧!”李素诘恨恨盯李继一眼,心里已经把裴禛骂上了,搞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诬陷,怎能坐实李蕴玉的罪名?
这时,一个臣子犹犹豫豫道:“箱子里装的……似乎是个和尚?他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串琉璃佛珠。”
其他人定睛一看,脸上不由显出一丝微妙的表情。
那个臣子继续道:“听闻有僧人不满皇上灭佛,自焚以示抗议。”他的目光从李蕴玉身上扫过,“近日福应寺门前,就有好几起僧人自/焚了。”
李素诘眼光霍地一闪,“是了,福应寺是七弟剃度的寺院,他还威胁过我,假如我去福应寺,就要我好看!七弟,定然是你记恨父皇灭佛,故意送僧人的尸首诅咒父皇!”
李蕴玉目光微冷,“荒谬,父皇倚重我,支持我,他倒下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素诘被噎得一呆,竟是没法反驳。
“都住口!”崔太妃突然喝道,“麟德殿不是审案的地方,就按王相说的,交由三司会审。”
李素诘大惊,却见崔太妃警告似地瞥他一眼,无奈不情不愿闭上嘴。
崔太妃何尝不想给李蕴玉当场定罪,但看几位丞相的态度,不赞成的居多,若要硬来,只怕会适得其反。
只能徐徐图之了。
她望着李蕴玉,万分感慨般叹道:“不是哀家不疼你,实在是你嫌疑最大,不审你,无法向臣民们交代。委屈你,去大理寺大牢住几天,若你是冤枉的,自会平安无事。”
这话合情合理,李蕴玉也无话可讲。
看着侍卫们把李蕴玉带了下去,崔太妃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拿起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眼睛里却是泪光点点。
“皇上还不知道几时能醒,朝中大事,就劳烦几位大人还有……”她轻轻推了李素诘一把,“三郎啊,切莫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盼。”
李素诘大喜,若不是场合不对,就要大笑出声了。
“儿臣必不负圣恩!”他低头,强忍着笑意,使劲挤出两滴眼泪。
他真是傻了,不管能不能给李蕴玉定罪,只要这人不出现在朝堂上,只要父皇醒不过来,皇位,就是他的。
这案子,且审去吧,太妃不叫结案,就永远结不了案。
那李蕴玉,也会永远关在大牢。
李素诘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龙椅,眼中冒着绿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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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扯天扯地刮了一夜,天气一下子变得冷得吓人,早上起来一看,还未扫尽的雪已是冻得邦邦硬,拿铁锹铲都铲不动。
苏宝珠的心也冷得和这天差不多了。
“陷害,摆明了就是陷害!”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干嘛去大理寺坐牢,怎么就那么听话!”
南妈妈叹道:“不去,反倒显得他心虚,三皇子他们肯定会拿这点抨击他。姑娘别太担心,他是皇子,没定罪之前,大理寺不敢为难他。”
苏宝珠思忖道:“不能干等着,谁知道三皇子又出什么损招,不如找相府打听打听。”
南妈妈说了声好,心里却不抱希望,“其实这事关键在皇上,只要皇上发话,七殿下必然无事。”
出来时,裴禛站在门口的雪地里,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看向苏宝珠。
莫名让苏宝珠想起盯着猎物的孤狼。
心头忽的一颤,她低头登上马车。
“苏宝珠。”
裴禛在叫她,她没有回头,亦没有应声,刷的放下厚重的车帘。
一只手突然扒住车窗,帘子一掀,是裴禛似笑非笑的脸,“我有法子救他,要不要听?”
吉祥低呼一声,护在苏宝珠身前,进宝也抽出藏在车底的刀,刀尖对准裴禛。
裴禛笑笑,“我曾经说过,没法再欺负你了……你怎么不信?”
苏宝珠紧紧盯着他,“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想不想救他?”裴禛不答反问,“想的话,就跟我走,我保证,他会平平安安出狱。”
苏宝珠沉默片刻,缓缓摇摇头,“你不回答我的话,说明这事一定与你有关。我不信你,不相信诬陷李蕴玉的人!”
裴禛眸色猛然变得阴沉,一字一句道:“苏宝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跟不跟我走?”
苏宝珠不躲不避,迎着他的目光答道:“不、走!”
“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呀。”裴禛攥着车帘的指尖发白,嘴角在笑,眼底却蕴含着无限的疯狂,“苏宝珠,你越是这样,我越舍不得放手,你我,注定要纠缠一辈子的。”
第58章
车帘放下,外面渐渐没了裴禛的声音。
“姑娘?”吉祥满是担忧看过来,现在没了七殿下的庇护,如果裴禛再发疯,恐怕没人能制得住他了。
苏宝珠抚了下乱跳不已的心脏,缓声道:“没事,快走吧。”
可到了相府,王相爷和王铎都不在,卢氏面上也是忧心忡忡的,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只让她过几日再来。
苏宝珠只好告辞。
半路上王萍追过来,偷偷与她说:“大哥哥笃定七殿下是冤枉的,为此和三皇子在大理寺吵了起来,大伯父那人你是知道的,一贯奉行中庸之道,从不掺和立储。大哥哥此举,相当于逼迫大伯父站队,把大伯父愁得胡子都白了。”
王铎在帮李蕴玉!
苏宝珠只觉心中一暖,说话也带了些许鼻音,“等你见了他,替我说声谢谢。”
“你自己和他说吧。”王萍抿嘴一笑,“不过我猜,大哥哥肯定说,他不是为你,是为公正,为天下社稷。”
王萍送她到二门,“你也不用来回跑,等大伯父大哥哥回来,肯定会派人给你送信。”
果然,几日后,相府来了消息,苏宝珠急忙和南妈妈一起赶到相府。
除了王家父子,还有个年轻男子也在,王铎与她们介绍,“崔家表弟,单名一个涣字。”
前两个月苏宝珠陪王萍跑到驿站偷偷瞧过他,倒也不算陌生,只略一点头,便急急问李蕴玉的情况。
王怀德满脸透着疲惫不堪,显见现在的情况并不好,“经手的几个宫人都离奇死了,大理寺审问进度很慢,御史台几次想主导审理,都被太妃给压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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