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凭玉眼中闪过狡黠,他将弓箭递给随侍,单手叉腰,笑道:“国公爷这是有意与本王联合之意?”
齐国公眸光一闪,“王爷此话,怎的说?”
商凭玉看了四下人一眼,随手将众人遣散了去。
齐国公却在卢浩洲离去前叫住他,吩咐他将容消酒带下去。
卢浩洲早巴不得将容消酒解救下来,得了齐国公的吩咐,也不管商凭玉准不准允,便往容消酒那处去。
容消酒被带下去全程,商凭玉都未曾朝她那处看一眼。
反倒是齐国公一直不停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眼神直到容消酒背影消失在船帆外时,他才收回视线。
在离了齐国公与商凭玉之后,容消酒朝着正为她松绑的卢浩洲道了声“多谢”。
她想,这商凭玉不在货舱动手,偏要迷晕她,悄悄将她带到船帆处处置,如此小心翼翼,想来是不想被齐国公撞见。
想必若非卢浩洲向齐国公通风报信,这齐国公不会来得这般及时。
卢浩洲只轻舒口气:“万幸大娘子您无大碍。”
他时刻保持着基本的礼数,也提醒着自己两人之间的界限。
这一声大娘子教容消酒面上浮出冷笑。
毕竟她那媒妁之言的夫君方将要置她于死地,这“大娘子”三字实在有些讽刺。
卢浩洲见她琼面上的难堪,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王爷只是一时气急,总归是将您放在心上的,只要他消了气,便也知晓今日他所行之事有多荒唐,到时定会向您道歉的。”
容消酒眸光一冷,“我这条命本就是被他从牢狱里捞回来的,要杀要剐,随他便是。”
她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卢浩洲也不知再如何开口,只叹了口气,便带人离去。
另一边,待容消酒一走,商凭玉眸子晦暗下来。
“本王知圣上有意拉拢国公爷,不知国公爷可是还想再造一位明君?”
齐国公明白他意图,没想到阴差阳错间,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本来就是想借容消酒拉拢与他,但不想自己高估了容消酒对商凭玉的重要性,正愁无物拿捏商凭玉,再难找到旁的契机与他联手。
不曾想这人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他简直乐意至极。
不过面上他矜持起来,捋了捋髭须才不慌不忙的开口。
“王爷多虑了,老夫年事已高,自是再没了辅佐明君的心力,只盼着能觅得一依靠,保一保我这晚节。”
言语之间,他开始向商凭玉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自是心知肚明,当今圣上年幼,出身不好又无亲信,留一位虎视眈眈的御乱王在身边,怕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做傀儡的下场。
他不傻,与其投靠那有名无实的圣上,不如与商凭玉结个交情。
商凭玉轻咳一声,朝齐国公走进几步,蓦地拱手作揖:“晚辈早知国公爷深谋远虑,最是识大体之人,若是国公爷能替商某解决容家大姑娘,日后商某便与国公爷同气连枝,在朝堂上相互照拂。”
商凭玉端的恭谦,说话时腰身也下意识往下弯了半分。
听他提到容消酒,齐国公轻叹口气,“若是王爷担心因为酒丫头尚在人世一事,影响自己的仕途。不如便将她交给老夫,比起杀了她,不若为她平平反,到时王爷也消了位杀人犯妻子不是。”
商凭玉英眸一转,唇边笑意更深:“国公爷这是要将那容大姑娘保到底了。”
齐国公颔首:“说来,这丫头的母亲与老夫有些渊源,不如王爷给老夫这个薄面。放心,老夫定不会让她影响你半分仕途。”
商凭玉双手环抱,似是在思考,指尖轻轻敲着胳臂,好片刻他才道:“本王是实在不知该拿那女人如何处置,便麻烦国公爷了。”
他这话便是松口,将容消酒的命交给齐国公。
齐国公眉梢一扬,这莫名其妙的,既保下了容消酒,又与商凭玉缔结盟友。
正正好遂了他的意。
他巴不得马上应下,却又怕商凭玉看出他内心的急切,遂而装着矜持,不疾不徐道:“那便多谢王爷,至于酒丫头老夫自有安排。”
两人又随意道了几句,商凭玉临走之前颇感慨道:“这容大姑娘究竟有何价值,竟得国公爷如此维护。”
齐国公弯唇,呵呵一笑,展露一副和蔼和气来,“不过是想全了故人的心愿罢了。”
*
容消酒被带回货舱,不移时,便有人进来带她离开。
来人正是曲六子,他先是朝看守之人拿出齐国公的令牌,遂即看了眼容消酒,只片刻,看守放行。
容消酒被他拉着朝外去。
她被带去一间还算整洁的房内,一路上两人全程无话。
直到曲六子关了门,房内只剩她二人。
曲六子掏出匕首,玩乐似的朝容消酒脖颈比了比。
“容大姑娘长得与你母亲实在相像。”
他嘴上感慨,却没了之前提起她母亲时的敬意。
甚至走上前,开始解上身的扣袢。
容消酒眯眸,她十分清楚这人是齐国公手下,如今能用齐国公的令牌大张旗鼓将她接出货舱,想来她是被齐国公保下的。
想到这儿,她没了丝毫紧张,哪怕曲六子拿匕首指着她,便是已然抵在她脖颈处,她也并不担心自己性命不保。
面上,她红唇浅笑,朝这人伸出自己被捆缚的双手:“先替我解开再说。”
曲六子皱眉,看着她,并未有任何动作。
容消酒同样仰脸与他直视,趁他不注意,反手挣脱手上绳索,将手腕藏着的匕首用力往他眼上扎去。
利刃扎进曲六子左眼,惹得他声嘶力竭的叫着。
容消酒握了满手的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只一瞬,她眼神又坚定下来。
能有这般下场,都是这人自找的。
第56章 和离
容消酒看着满手的血,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
只是面上却毫无悔意,凌厉的眸子冷冷睐着疼得倒地打滚的人,明秀眉宇间倒展出几分英气来。
不移时,曲六子疼过劲儿,咬牙站起身,“臭婆娘,敢阴老子,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顺手抬起一旁的软凳便要朝容消酒砸过去。
只是正砸过来时,一柄长箭率先穿透他眉心。
一箭致命,曲六子倒地,身子蠕动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容消酒亲眼见人死在自己眼前,心头下意识一颤,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她抿唇,说不出一句话,转头看向长箭飞来的方向。
那是房门口,门处除了执弯弓的商凭玉还有齐国公。
容消酒皱了下眉头,这商凭玉方将还要杀她,如今却又救她,这种种行径实在矛盾。
她转头看向这人,只见这人却像有意错开她视线,转脸看着齐国公,倦懒地笑道:“国公爷,又欠本王一个人情。”
容消酒这才明了,他这意思便是救她,是出于齐国公的情面。
容消酒站一旁,没再说话。
倒是商凭玉走上前来,与她咫尺近。
由于身高差距,容消酒微昂首,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忽而轻嗤一声。
那几乎既不可闻的痞笑,却真切的传进容消酒耳内。
惹得她脑子猛地断了根弦一般,愣在原地。
正此时,一只冰凉的大手抬起她手腕。
容消酒颦眉,正要将手抽回,跟前的人又握紧了几分。
容消酒心生不适,此时此刻她不想同这人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毕竟谁会想跟要杀自己之人,走得这般近。
可这人并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握住她手腕的手忽而往前攥住她手。
她这手上尚有拿把刺伤曲六子左眼的匕首,只见身侧人就这般拉着她走到曲六子尸体跟前。
一个用力拽着她蹲下,匕首顺势落在曲六子胸脯上。
曲六子还未死透,感受到匕首的刺痛,身子颤了颤。
容消酒见状,惊了个踉跄,心脏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
她琼面苍白,不停咽着口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就在她还在恍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声笑。
商凭玉轻咳一声,敛了笑,正色道:“姐姐下回直接刺这个位置,要比刺眼睛好使,又疼死得又快。”
他语气带着玩味,越说到后面,咬字越重。
显然已把杀人当作一场游戏。
容消酒却觉那声音极刺耳,甚至带着对她的挑衅。
她下意识看向这人,这人也正看着她,眼底几分不经意的笑,仿佛将她视作不熟的陌生人。
容消酒看不见他眼底真实情绪,只一口气堵在心头。
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正思量着,这人已抽回手站起身。
容消酒背对着他,只听他朝齐国公道别一句,朝抬脚离去。
商凭玉一走,容消酒站起身,朝门边的齐国公施一礼。
“对不住,我知道这曲六子是您的人,却还是……”
她甚至还没说完,便被齐国公打断:“这六子伤了你,他该死。”
容消酒不解齐国公对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
想用她的生死来威胁商凭玉,临到最后,在她即将死在商凭玉箭下时又救下她。
瞧着方才商凭玉的模样,大抵是与他谈了一番交易。
趁着此处没人,容消酒直接问道:“国公爷与我有何渊源,竟能以身相护。”
齐国公应该不只是与她母亲相识这般简单,容消酒想。
齐国公看着她,像看自家小辈一般:“按理说,你还叫我一声师爷爷。”
容消酒眯眸,正要继续问,忽而跟随曲六子的部下走了过来。
“国公爷。”壮汉作揖施礼。
那壮汉容消酒也认得,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连带着将嘴边的话也咽进肚子里。
齐国公朝房内曲六子的方向指了指,沉声道:“处置了。”
壮汉面上闪过诧异,走将过去发现是自己头儿,遂即上前叫喊着。
齐国公敲了拐杖,声音越发冷硬:“死便死了,随意拖出去抛了便是,只是这房间必须打扫好。”
说罢,面向容消酒时,又温和起来:“此地不宜久留,酒丫头给老夫来。”
容消酒不知他是何用意,此刻却也管不得许多,颔首扶着他离去。
*
船帆处,商凭玉又回了这处。
他看着地上原本捆缚容消酒的绳索,莫名蹲下身去,拿在手上摩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卢浩洲走将过来。
他来时便已做好被商凭玉惩戒的准备,毕竟是他擅作主张去请齐国公。
到商凭玉跟前,他照常施礼。
难得的,面前人背对着他,沉沉回了句“免礼”。
之后,便再无其他。
越是这样,卢浩洲心中越是惴惴不安,他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周围的空气都窒息起来,面前人才缓缓启唇:“这绳子瞧着,应该不疼吧。”
卢浩洲闻声,挑眉诧异。听着他家主子的语气,好像并未生气,甚至…还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啊?您说什么?”卢浩洲只觉自己幻听,尝试再听他说一遍。
此时,商凭玉站起,转过身看向他,将那绳索递到卢浩洲跟前,又朝一旁两个随侍招了招手:“将他给我架住。”
话音刚落,听命的随侍快步过来,将卢浩洲两个胳膊给桎梏住。
卢浩洲心口一颤,他其实怕极了接下来未知的惩罚,可一想到容消酒,他心又生出一股勇气。
他咬紧牙关,闭上眼。
等待商凭玉接下来的惩戒。
殊不知,商凭玉展开绳索正要捆住他双手时,又收回。
嘴上念叨了句:“你不配用这个。”
啊?
别说卢浩洲愣住,就连两个桎梏卢浩洲的随侍均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尝试了解自家主子话中意思。
就在这时,他们主子将将绳索绑在自己左手上,极用力的勒紧。
两个随侍再次愣住,面色僵硬的互看一眼。
还不等他们知晓商凭玉是何用意,商凭玉挥了挥手,示意两人放开卢浩洲。
两个随侍得令,放了人又站回一边。
卢浩洲睁开眼,看着安然无恙的自己,长舒一口气。
正心中庆幸,商凭玉凑到他跟前,“今日你擅作主张,请来了齐国公,实在该杀。不过看在卢刚的面子上,本王饶你一命。”
卢浩洲忙噗通跪地,不管他认为自己有没有错,磕头谢罪就对了。
少顷,商凭玉才又再次开口:“既然你这般信任齐国公,甚至不怕违背本王意愿,那自此刻起,你便去伺候齐国公。”
卢浩洲有一瞬间恍神,总觉得商凭玉别有深意。
这是借此打发他去保护容消酒?
毕竟容消酒此刻跟齐国公一路,保护齐国公便是保护容消酒。
卢浩洲抬头悄悄看他一眼,故作为难的应下。
商凭玉拍了拍他肩膀,“你在齐国公那处若是干得好,必定也是平步青云,云程发轫的。”
说完,再没看他一眼,拿着绳索离去。
*
另一处,容消酒随齐国公去了他所居的船舱。
舱内已有三个舞姬候在此处。
齐国公看了几人一眼,又朝容消酒道:“日后你便是她们中的一员,回了京为了掩人耳目,你暂且与她们几人同吃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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