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消酒了然颔首。
齐国公朝几人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舱内只留容消酒与他二人。
齐国公才道:“今后你便是我齐国公的人,你放心,但凡有我在一天,便护你一日。”
“本来是要离京回寿州的,老夫现下又决定,解决了你身份的事再离开。”
容消酒更加费解,她与这人非亲非故。
不等她反应过来,齐国公又道:“老夫晓得你并未害过人,至于那杀人犯身份,老夫会为你平反,到时你便凭着容消酒的身份堂堂正正跟老夫一道离开。”
他说的这些,着着实实戳中容消酒的想法。
不过,一想起这人也许是杀她母亲的凶手之一,容消酒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般清醒。
或许她可以从这人身上入手,找出母亲离世的真相。
她这般思索着,齐国公却以为她有甚顾虑。
遂即摆摆手:“至于商凭玉那边,你放心,明日,老夫便让他写一封和离书,放你自由。”
容消酒听他说着,明明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如今听他说着,却并不开心。
她只觉这人在钓她胃口,一定有甚阴谋。
不过面上,她还是端的感激涕零,三叩九拜谢他大恩。
船靠岸,容消酒早已提前换好舞姬装扮,却并未同另外三人一道离去。
而是扶着梁照晨下船。
梁照晨伤口并未好全,走路一步一停。
瞧着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容消酒,他只觉愧疚。
嘴上暗自叹口气,有些过意不去:“劳烦容姐姐了。”
于容消酒而言,哪里是劳烦,忙温和一笑,道了句“客气”。
齐国公行在两人身前,转头看了眼,爽朗一笑:“瞧这好一对儿金童玉女,老夫旁观着都觉心情舒畅。”
他声音极大,不远处走来的商凭玉自然也听得见。
他只朝这处看了眼,像是不在意,唇边甚至挂着笑。
他正要往别处走,齐国公却朝他招了招手,“王爷,何不来老夫驿馆一叙?”
刚下船,便邀请商凭玉。
商凭玉也没推脱,视线扫了眼容消酒和梁照晨。
“好啊,本王正巧有事与国公爷相谈,待本王回宫复命后,一定到场。”
说罢,商凭玉颔首,先一步离去。
齐国公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倏尔转头,“今夜,老夫便替你要了那和离书。”
第57章 缘分
横舟早等在岸边好些个时辰,见商凭玉来,忙牵着马待命。
他瞧见自家主子与齐国公温和交谈着,在越过齐国公后,那张挂着笑的脸登时耸拉下来。
横舟轻叹口气,瞧着是生气了。
不过他离得远,并未听清商凭玉跟那边的人讲了甚,致使这般生气。
在商凭玉走到他跟前时,他面上扬起笑,极热情的朝他问好:“王爷,一路可好?东西了找回来了?”
他笑着询问,提到“东西”二字,商凭玉的脸越发阴鸷。
横舟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自己说错了话。
商凭玉没答话,飞身上马,便要离去。
横舟朝跟着商凭玉的随侍招招手,示意他们乘其余马跟上。
行至半路,随侍发觉这方向并非往皇宫去。
遂即以为商凭玉行错了路,便试图追上前去提醒。
奈何白颠马非寻常马,他们硬是追不上,只能跟在后面高喊“王爷,走错路了”。
可前头的人充耳不闻,直到抵达侍卫马军司的牢狱,商凭玉才停下。
他大跳下马,一手将马鞭甩给守门人,快步入内。
狱卒上前施礼,“商指使,您怎来了?”
他们早听闻商凭玉府中失窃,已乘船离了汴京。
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商凭玉冷着脸没答话,脚步不停走到关押死囚的牢房内。
商凭玉指了指两个死囚,沉声启唇:“将这二人带过来。”
狱卒弓着腰,颔首连连。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商凭玉已转身往刑讯室去。
折返回去时,正巧遇上追过来的几个随侍。
随侍跪地挡住他去路,为首的随侍恭声开口:“王爷,您不是要入宫复命,怎来了此地?”
商凭玉歪头,居高临下睐他一眼:“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们问了。”
“让开!”
他语气不容置喙,随侍不敢再说话,纷纷站起身,为他让路。
商凭玉去了刑讯室,内里潮湿阴暗,四下散着刺鼻难闻的血腥味。
他却爱极了这气味,只要闻着身体血液就忍不住翻腾起来。
待到死囚被带进刑讯室,商凭玉正坐在中央太师椅上。
他单手托腮,见人来,朝狱卒摆摆手,示意他关门离开。
狱卒见怪不怪,他不是没见识过商凭玉的狠辣,一旦被带进刑讯室的死囚,必死无疑。
室内,两个死囚孑身站在原地,颤巍巍看向不远处站起身的商凭玉。
“本王允许你们还手。”商凭玉说着,迈步走上前。
*
约莫半个时辰,商凭玉拉开了刑讯室的门,他手拿巾帕擦拭着指尖上的血。
“清理干净。”他丹唇轻启,眼眸仔细端详着还未擦净的手。
狱卒弓身颔首。
早候在一旁的几个随侍跟着商凭玉离开。
他们都清楚,他们家主子这是气极了,才会来这牢狱靠杀死囚纾解心情。
只见面前人掀眼,又恢复以往的清冷神色。
“进宫吧。”说话时,他语气都沉静下来,没了刚过来时的盛气凌人。
几个随侍暗地里松一口气,看来是情绪缓和了。
*
平夷大道驿馆内。
容消酒扶着梁照晨上了二楼,却与梁鸣撞个正着。
“父亲。”
梁照晨垂下首,率先开口。
梁鸣“嗯”声,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
“父亲,这位便是那霜桐居士。”
梁照晨见四下无人,遂直接将容消酒真实身份说出口。
话罢,将容消酒往前推了推。
容消酒顺势敛衽作礼。
梁鸣眼前一亮,肃穆的神色缓和下来,“不想竟是霜桐居士,当真是年轻有为。”
他一直以为这霜桐居士是位大气磅礴的男子,不曾想竟是这文文弱弱的女娇娥。
心底涌上一层复杂心绪,不知是对霜桐居士并非男子的失落,还是对霜桐居士是这般好模样的女子而震撼。
或许两样都有。
梁鸣一来,亲自将梁照晨扶进房间。
房内也只剩这父子二人。
“这霜桐居士竟是女人?”
“区区一个女人竟能画出那般大气舒展的画作。”
梁鸣嘴上不停嘀咕。
梁照晨温和一笑,语气恭敬,却隐约带着几分辩驳:“自然,霜桐居士贵为女子,画技却远超诸多男子。”
梁鸣点头附和,虽说对霜桐居士是女子一事心有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其画技之精湛。
“如此也好,女子可比男子好摆布。只要你多献殷勤,不愁霜桐居士不入我梁家门。”
梁照晨不着痕迹地轻笑一声,女子好摆布。
谁说女子好摆布的。
若是好摆布,他还会落得这副模样?
不过面对自家父亲的话,他也不好多反驳,只抄手一礼,乖乖称是。
“趁着为父也在,便助你早日挽住霜桐居士的心。”
梁鸣边说边撩袖,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梁照晨心下冷嗤,助他?不对,是助整个梁家。
他父亲一向没甚好心,不然他被商凭玉当众鞭打时,怎不见出现。
梁照晨早对这人没甚期望,自然也不会因为父亲没有替他出头而黯然伤神,他亦不需要父亲那虚假的聊胜于无的帮助。
*
天色烧熟了太阳,淌出漫天霞光。
驿馆徐徐点起灯盏,照得整个高楼气派非凡。
商凭玉乘马停在驿馆外。
早有守门人前来迎,十分顺利的上了二楼。
室内除齐国公外,还有容消酒、梁鸣和梁照晨。
商凭玉像是没瞧见坐在一处的容消酒和梁照晨。
扬着得体地笑与齐国公攀谈,临说到梁照晨父亲,他轻笑一声,问道:“不知这位是?”
梁鸣呵呵一笑,他亦知晓商凭玉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处处端的谦和有礼。
“回王爷,草民寿州鹿屿书院梁鸣是也。”
商凭玉挑好了眉头,“梁公子的父亲?”
听到商凭玉提起自家儿子,梁鸣忙颔首附和:“正是正是,难为王爷还记得犬子梁照晨。”
梁鸣此时对梁照晨与商凭玉的恩怨,全然不知。
就连霜桐居士便是商凭玉妻子一事也不知晓。
商凭玉唇角勾出一抹笑:“自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梁照晨站一侧抿唇不答话。
他被商凭玉当众用刑,他父亲没站出来说情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与商凭玉攀谈起来。
梁照晨只觉耻辱,心口不由得憋闷,深吸一口才缓过劲来。
正此时,众人一并坐下。
容消酒瞧出他心头不爽,破天荒地替他夹了菜。
“不论有何事,吃饱了再计较。”
容消酒声音极低,只梁照晨能听清。
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二人在耳鬓厮磨。
商凭玉下意识看过去,梁鸣注意到,笑着打趣:“王爷是也觉得我儿与这小娘子般配?”
他话音未落,商凭玉的眼神便刷地看向他。
梁鸣被看得一愣,明明那眼神漫不经心,他却总觉得带了几分杀气。
思及此,梁鸣轻咳一声,又继续道:“不知王爷可识得这位小娘子?”
商凭玉执起酒杯,身子往前倾向梁鸣那边,面上淡淡一笑:“识得。”
其余人见状,察觉商凭玉的异样。
容消酒正要向梁鸣解释自己与商凭玉的关系,不曾想正要开口,便被梁照晨按住肩膀止住。
容消酒转头看他,便见他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容消酒有些诧异,若是此时不说,梁鸣便要当着商凭玉的面,调侃商凭玉的妻子和他儿子了。
如此,必然得罪商凭玉。
毕竟不管一个丈夫爱不爱妻子,都不会任由妻子被旁人调侃打趣。
容消酒自然也知晓,可见梁照晨坚决不允她出声,便也噤了声。
总归梁鸣是梁照晨的父亲,想来梁照晨自有对策。
容消酒这般想,却不知梁照晨与他父亲的真实关系。
他可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栽个大跟头。
梁照晨面上平静,只旁观着不言语。
梁鸣却笑容越发灿烂,朝商凭玉笑道:“那您想必晓得这小娘子是名动天下的霜桐居士,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与我儿这书法大家甚是般配。”
“梁老所言确实在理。”说着,商凭玉仰头喝下一杯酒。
梁鸣却不知自己性命越发堪忧,继续接话:“王爷也觉得草民所言极是,那不知王爷可有替人保媒的兴趣?”
梁鸣试图借此,拉近与商凭玉的关系。
商凭玉笑意更深,弯曲指节敲击着桌面:“要如何保媒?”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这良辰美景,请王爷为我儿保媒,让霜桐居士嫁进我梁家来。”
商凭玉闻言,直接笑出声。
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冷冽起来。
容消酒下意识出口反驳,“梁伯伯说笑了,我与梁公子没那缘分。”
“怎会呐,你们不管是从外貌年纪、身份地位上哪里就没缘分了。”
梁鸣笑着回话,他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努力撮合霜桐居士与自家儿子的。
不等容消酒开口,商凭玉先一步,执起银箸敲了下酒盅,随意开口:“若要你儿子与霜桐居士成就一段好姻缘,先得让霜桐居士与本王和离。”
他说完,丢掉银箸,面带微笑地看着梁鸣。
“真不赶巧了,本王和霜桐居士还未想过要和离。”
第58章 包庇
听商凭玉说完,梁鸣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这…这这……”难得他一张巧嘴,在此时却一句话也堆不出。
他转头朝梁照晨看去,试图求救,不曾想自家儿子低着头咳嗽,与他错开视线。
他只得咽下一口气,噗通跪地,连声求饶。
商凭玉唇边荡漾着玩味的笑,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站起身,径自走到他跟前。
“不知者无罪,梁公快快请起。”
梁鸣哪里敢抬头,只拱手继续表达歉意。
“草民言语无状,还望王爷恕罪。”
商凭玉没再扶他,视线落在不远处梁照晨身上,像是挑衅一般,说道:“本王与霜桐居士乃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这桩婚事两家盼了十几年,你说这样的姻缘要拆散吗?”
梁鸣看着地面,全然不知商凭玉此刻反应,为了让他消气,毫不犹豫点头附和:“这样好的婚事怎可拆散,您与霜桐居士才是名副其实的般配。”
闻声,商凭玉呵呵一笑,眉眼都朗畅起来,他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梁照晨,见着梁照晨脸上浮出一抹僵硬,他心情越发愉悦。
“说得好。那您那公子竟妄想与本王的妻子缔结良缘,岂非违背人伦纲常,这样看来贵府家教不严,家风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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