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到底,是没有利益。
商凭玉忙接话:“本王晓得他们东溟人崇尚中原文化,若是本王称帝,那东溟人也不必派遣舞姬暗中渡种,可明目张胆来,甚至本王也可按月派遣官员前去东溟交流学习。”
齐国公没想到他会知晓渡种一事,手下意识攥紧拐杖。
既然这人已然知晓,那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杀了面前人,另一条则是与他合作。
两相权衡利弊后,齐国公选了后者。
他其实并不在乎谁成为君王,但若是那君王能助他维持渡种一事,那是最好不过。
他心里盘算完,嘴上却说着没有准信的话:“那这得容老夫好好思索一番。”
能从齐国公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商凭玉已觉得十拿九稳。
他恭敬抄手:“那便请国公爷谨慎考虑,早日给本王答复。”
两人又随意找了些不相关的话茬,直到半夜,商凭玉才摇晃着身子醺醺然离去。
刚被随侍扶上马,商凭玉便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待到马停在商府,商凭玉没有下马,只是眼神恢复清明。
他冷声开口:“你们几个先进府,不必跟过来。”
话罢,他扬辔高喝一声,纵马离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白颠马在殿前司的牢狱前停下。
商凭玉大跳下马,裙摆荷盖也似的在空中旋了半圈。
他脚步匆匆,加上沉俊的脸,看起来气势汹汹。
守门侍卫见他来,登时行礼问安。
跪在原地,故意堵住他去路:“王爷您是不是走错了路。此处由殿前司管辖。”
商凭玉也不生气,只沉声道:“去叫明启出来。”
侍卫有些为难,瞧着商凭玉的模样来者不善,若是叫了他们头儿,怕是有一场恶战。
可是不叫又……
正当他纠结之际,明启自狱内走出来。
“等你好些时日了,可算来了。”
明启随意说着,又朝侍卫罢了罢手,示意他起身。
商凭玉随明启走将进去,明启一路上开始抱怨起来。
“是你说叫我去闹上一番,将你家大娘子大娘子抓过来,你倒好,竟当众给了我一鞭。”
“你可知那一鞭打碎我多少脸面,得赔我。”
商凭玉连连颔首,“放心,事成以后定会补偿你。”
“只是我家大娘子怕是要长久的居于此地,我要你给我看好,护她无恙。”
明启拍了拍胸脯:“放心好了,我这人最是靠谱,你知道的。”
两人边走边说着,只是在走到容消酒那牢房时,商凭玉的面色又沉下来。
他依旧伪装着冷漠,走将进去。
天知道,他在看到容消酒倚在牢房栅栏上时,有多心疼。
此地灯光晦暗,地面又潮湿,她定然住不习惯。
心里这般想着,他面色装得薄情寡义,无动于衷。
甚至嘴上扬出嘲讽的笑:“姐姐落得此下场,可满意?”
容消酒仰头看他,面上一脸平静:“你来做甚?”
这人脾气古怪,杀她又救她,今夜又舍弃她不顾,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人。
商凭玉靠近她跟前,蹲了下来,眼里打量着她周身是否还有别的伤口,甚至想悄悄她后背和那只握刀的手是否好一些。
可他又不好明说,被迫压下心内的担忧,嘴上又开始违心的奚落起来,“自是来瞧姐姐下场有多惨的。这明启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入了殿前司,至少扒你一层皮。”
说着他倾身过去,“姐姐怕不怕?”
他本能想与容消酒亲近,恨不得即刻便将她抱住,带她离开。
可他不能,他还有事要做,而容消酒待在这儿,比跟着他要安全。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软肋,故而以囚禁的方式将她藏于此地。
思及此,他叹口气,垂了头去。
他实在说不出也不想说出甚狠话,惹得姐姐不开心,只好沉默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只想就这般在此处多待上一时半刻也好。
忽而,容消酒轻轻启唇,打破周围沉寂。
“那封和离书,可否给了我?”
只这一句话,商凭玉一颗心凉了下来,他俊脸一僵,压制着喉咙间的颤抖,咬牙应声:“姐姐当真好记性,这时候竟还不忘找本王要和离书。”
容消酒一双美眸沉静无波,红唇紧抿,就这般注视着他。
商凭玉冷笑一声,猛地扑上前捏住她肩膀:“容消酒,你是真蠢还是真狠心?”
他那么明显的爱慕,是看不到吗?
还是说她看到了,假装视而不见。
商凭玉杀人的心都有,眉头皱成川字,用力捏着她。
第60章 夜宴
容消酒眯眸,眼神警惕的睐着他,忽而这人俊脸在她瞳孔中放大,下一瞬双唇被抵住。
冰凉的触感惊得她睫毛一颤,面颊忍不住瑟缩一下。
这人将她拥得极紧,难以挣脱。
直到舌尖传来痛感,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双手抵在他胸口处,更加用力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人移开脸,埋进她颈窝。
温热的鼻息痒痒的,带着一阵酥麻涌上心头。
容消酒有些讨厌这般异样的反应,偏过头去继续伸手推搡着他。
商凭玉反手将她手腕握住,嘴上嘤咛一般的低声道:“别,只片刻而已。”
容消酒有些不解这人用意,明明要杀她,如今又同她这般亲密接触,这其中究竟是何目的。
商凭玉此时半跪在容消酒身前,只这一个动作便维持了好半晌。
他腿没麻,容消酒的肩膀倒快受不住了。
就在容消酒将要挣脱时,商凭玉凑在她耳侧轻声呢喃:“姐姐,会一直记得我的吧。”
他试探地问,带着些许委屈。
是了,就是委屈。
容消酒心头一愣,手下意识将他往外推。
这次,十分顺畅的将人推开。
商凭玉后退半步,站起身,抬手擦了擦唇角上沾的血,面色恢复以往的清冷。
“不出意外,姐姐要在此处待上一段时日……”他原本说得随性,可话说一半又顿住,沉吟好半晌,才淡淡吐出四个字:“有缘再会。”
一声“有缘再会”,好似有千钧重,他说完转身,没再回头。
容消酒不明白他这奇怪举动,只庆幸他终于离开。
她刚松一口气,一低头却瞧见不知何时,商凭玉竟将和离书放在了地面上。
容消酒拿起那和离书,又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总觉得越发不对劲。
*
明启跟着商凭玉一道离了殿前司的牢狱。
刚走将出去,明启便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没想到您堂堂所向披靡的御乱王竟摆平不了一个女人。”
商凭玉看他一眼,朝向白颠马方向的脚步一顿。
明启跟着停下步子,诧异地朝他看去。
便见他从脖间取下一玉坠,那玉坠贴身戴着,还保留着他的体温。
明启就站在一侧愣愣看着,只见商凭玉将玉坠递将给他,低声道:“若我此次不幸殒命,此物便由你交给我家大娘子。”
“还大娘子啊?你们不是和离了。”明启故意打趣,往他心头浇火,也算清算了那一鞭之债。
商凭玉瞥了他一眼,指着玉坠冷冷开口:“拿好了,若丢了,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明启收了嬉皮笑脸,正色问:“当真一定要以身犯险?”
商凭玉抿唇,片刻,道:“你也瞧见了齐国公那行人何等狡猾。”
“不以身入瓮,怎能抓得住大鳖。”
明启撩袖,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解的直接问出口:“为了个女人这般,你就不后悔?”
明启都看在眼里,明明老皇帝一死,商凭玉便可万事大吉,高高做起那摄政王,成为颠倒乾坤,搅弄风云的政治家。
可他在得知齐国公是容消酒杀母仇人后,便开始筹备着如何灭掉齐国公一党。
商凭玉瞥了他一眼,哼声,抬脚朝前去,“至死不悔。”
*
次日,一大早商凭玉刚出府便遇见一牵马小厮。
小厮看样子在府门前站了良久,就等他出来。
小厮握着缰绳抄手作揖,恭敬启唇:“王爷,我家主子请您乘此马一叙。”
小厮没说去何处,只让商凭玉乘马,由着马去何处。
商凭玉毫不犹豫飞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马匹登时飞奔起来。
一路上,经过街衢闹市,往寿安寺方向去。
待到马匹停在寿安寺门前,商凭玉随之下马,早有人等在门处,快步过来替他牵过马儿。
“大人您只需朝里直行。”那人说完,朝他颔首一礼,牵着马离去。
商凭玉入了寿安寺,刚到罗汉殿前,就有一和尚将他叫住。
“商檀越,请随老衲来。”
商凭玉微歪头,这和尚瞧着眼生,他没见过。
可这和尚却能准确知晓他姓商。
面上商凭玉合掌一礼,配合的跟着他朝禅堂去。
和尚将他绕过一处假山,抵达一类似山斋之地。
和尚推开斋门,伸手作请状:“商指使请。”
商凭玉挑眉,却没说甚跟着走将进去。
房内齐国公早等在此处,除他之外,还有一女子。
那女子他见过,是之前在船上随容消酒一同落难的其中一位舞姬。
那女子此刻少了曾经的怯懦,此刻端坐着,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冷凝,“王爷还真敢一人前来。”
“你能代表东溟?”商凭玉斜倚在门边,不屑问道。
女子站起身,单手放在左胸口,朝他行一东溟礼:“自然,我乃东溟长公主厢月,这次随齐国公入京,是特意为你而来。”
商凭玉没接话,只瞥了眼为他引路的和尚,一时眸光一闪,唇边轻笑道:“拿寺庙做藏匿,真真是个好法子。”
他曾经追查过那些舞姬被带入京后,被安置在何处,整个汴京都搜罗遍,却是忘了这佛门清净之地。
厢月眉目舒展,莞尔一笑:“多谢夸奖。”
她早就听过商凭玉杀战神的事迹,如今当面瞧着,这人除了有那些人人传颂的战绩,还长了副夺人心魄的皮囊。
与他交谈,语气不由得放缓,眼神下意识温婉下来。
商凭玉双手环抱,走到齐国公和厢月之间的长椅上坐下。
“说说吧,你们将如何助我,而我又该帮你们做些什么。”
他长身斜倚着,坐不端正,语气是听得出的懒怠。
齐国公一侧旁观着,朝厢月使个眼色,示意她开口。
厢月了然,亲自为商凭玉斟茶,顺道开了口,“我东溟虽说地方小,却也是养了几万精锐的,若是能凭此助您登位,您是否该给予我们些地方,让我们东溟能再宽敞些。”
商凭玉眉梢轻挑:“那你们是瞧上了哪块地界?”
不等对方回话,商凭玉早有预料一般,回:“明州。”
被说中心思,厢月眼眸灿灿,边笑着,边双手为他奉茶,“望您成全。”
商凭玉单手支着额角,眼眸落在那盏茶上,没接。
厢月依旧保持着奉茶的动作,继续开口:“只要您答应,那我东溟愿奉举国之力助你直上,日后也定会以您为尊,绝不敢多加造次。”
商凭玉轻哼一声,好片刻,才接了那盏茶。
边接边伸手抬起她下巴,“本王答应,不过本王怕你们言而无信,不如便将你留在身边。”
厢月心口一跳,按耐住欣喜,掀眸朝他望去。
面上佯装着淡定,回了声:“好。”
商凭玉很快抽回手,正色道:“既然条件谈妥,接下来该说说这皇位该如何谋得。”
厢月长长吸了口气,压榨心中躁动,拉回理智,开始答话。
齐国公更像一个旁观者,全程只有商凭玉和厢月相互交流。
待到商凭玉离去,齐国公才徐徐开口:“公主当真信了他?”
厢月面上冷峻,沉声回:“信与不信,又如何。”
她是看上了这个人,不管这人究竟是不是心怀鬼胎,她都要得到。
齐国公皱眉偏向厢月,唇边溢出冷哼:“国主的叮嘱望你谨记,莫要为了儿女私情……”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厢月不耐烦打断,“本公主知道,国公爷没必要一遍又一遍啰哩啰嗦。”
她是瞧上了商凭玉,却是将他看作有兴趣的玩物,这人生数几烦心事,难得得一兴趣,她当然乐意多玩一会儿。
只是想到商凭玉的妻子,她歪头又看向齐国公:“容消酒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上,若是不能,那她死了比活着好。”
齐国公下意识拧眉,却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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