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在揉面团,和的馅料是香葱猪肉馅儿的,脸上面粉沾了一片。
念娘见状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唉,大过年的出这等事,只怕这位施大人今年得要在诏狱过了,不过朝中事如何我们也只能听听就罢,澜姐姐,如今城中好听来有趣的,是文清侯府的事。”
晚秋在一旁由易霜教着做茶,闻言弃了茶碗凑上来,“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念姐姐快同我们说说。”
念娘笑道:“我听说文清侯也牵扯上军田案,前日下晌入了诏狱,他家老夫人急得晕了又晕,三老爷尚在杭州未回,五老爷在朝中又无建树,而沈大人又不曾出面,只有世子沈宴四处为了他父亲奔波。”
“可眼下军田案弄得人心惶惶,朝中上下哪里有人敢出手相帮,宫里更是不见沈家人,他硬是求都没地方求,天可怜见的,甚是狼狈。”
晚秋听了也是大笑,“这厮当初不知礼节,害千澜姐姐受辱,如今外头都还有人编排姐姐,他现在这般,也是活该。”
念娘深以为意,“晚秋妹妹这话,我很难不认同。”
千澜揉面团的当中停手歇息,端着易霜递来的茶走过来,笑道:“我也很认同。”
喝口茶又道:“不过念娘,这几日瑜表哥还是在京城闵夫子处求学?”
“是呀!”念娘道:“眼下临近春闱,哥哥的学识在京城这些才子面前到底不够,可不得努力些,前日我才将新做的护膝给他送去,日学夜学,我瞧着哥哥都清减不少,不过再有几日,他也该回来了。”
“早些回家也好。”千澜放下茶盏,“千万莫要牵扯进一些不好的事情,春闱当头,瑜表哥可得明哲保身。”
念娘一愣,显然是没听懂,“啥意思?”
千澜笑了笑,“没什么,我也是胡乱猜的,上次伍六七和我说起军田案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奇怪,眼下施昀入狱,他老人家可是一朝阁老,又是一位得百姓敬重的好官,这更验证京城近来不会太平,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一家人待在一起。”
念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是较真的性子,笑了笑道:“澜姐姐放心吧,哥哥行事最为慎重,不会轻易卷进不好的事的。”
千澜笑着点头,“也是!”
念娘又道:“只是文清侯被牵扯,沈大人不会有事吧?我听外头好些人都说,搞不好会被牵连。”
说完觑向千澜的脸色,见她神情无异,才松了口气。
易霜笑道:“既然皇上不曾下令禁沈大人的行,默许他旁审这个案子,可见没有迁怒的打算,不然澜姑娘哪里还会似如今这般在府里为沈大人包饺子。”
听出她话里的打趣,千澜眯眼一笑,“你这话又是从我那便宜弟弟那里听来的吧?他倒是对你什么都说,我问句什么,支吾半天都没个准头。”
易霜听见这话,忙羞赧的低下头去。
偏生旁边的晚秋看热闹不嫌事大,立时接道:“易霜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都纷纷笑出声。
易霜更是脸红。
千澜几步走过去揽住她肩头,豪气干云道:“好易霜,你害羞个什么劲儿?要是你真对近棋有意,我这就去禀明母亲,求她做主把你许给他,他对你有意思,我倒是看的很清楚。”
易霜娇羞地低着头,抿嘴不知如何作答。
千澜笑意更甚,揽她肩头的手一紧,“你要是自己没想明白,那就多考虑几天,反正也不着急的,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有什么就说,不兴瞒着。你看念娘,她跟郑二哥那点子事我在珑汇就看出来了,他俩在杭州还知道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眼下到了京城,反倒摊到明面上不遮掩了。”
念娘闻言小脸赶紧一红,站起身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去了?”
“我这是在举例说明,好让挽娘明白。”
念娘一副我都清楚的模样朝千澜哼笑,“我看澜姐姐你就是在屋子里闷地久了,起了做红娘的念头。”
千澜咧嘴:“你猜的算是对了一半。”
念娘眉梢微挑,“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近棋对易霜的心是真的,他小子自己不敢说,我这做姐姐的帮他一把。”说着千澜摇了摇易霜的肩膀,凑近在她耳边道:“好挽娘,你若对他无意,我自去他面前替你说清此事,日后必定不让那小子再到你面前乱晃,更不会容得他时不时翻墙入府来找你!”
易霜微微抬头,两颊绯红,刚起头说了个“我”字。
屋外却传来月芷的声音,“姑娘。”
千澜应声,“进来。”
说着放开易霜,朝前走了几步。
月芷进门施礼,“夫人叫人过来传话,说文清侯府的沈世子在外求见,问姑娘您见不见?不见的话好叫人打发出去。”
千澜闻言眉头一皱,“沈宴,他来做什么?”
“说是前来向姑娘道歉。”
千澜笑起来,“他这人蛮有意思,父亲在诏狱福祸未料,他倒好,还能登府跟我道歉?老娘非得要看看他这是准备要做什么。让那臭小子进来吧!”
月芷立马要转身下去传话。
千澜叫住她,“就来了他一个,他新妇没来?”
“像是没有。”
千澜唇角弯起,“这就好办了,让家丁把人拖进门内,先给我把这竖子打一顿,诶,千万别伤着脸!”
“啊?”
月芷一愣。
千澜拍拍她的头,“别愣,照做就是。”
月芷忙应声下去办事。
千澜又转身朝屋内三人道:“可见今儿这事议不下去了,或许是近棋和易霜缘分未到吧!你们今日先回去,等我饺子包好了再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明白千澜是有事要办,于是福身施礼,一齐离开了疏月居。
第204章 逼问竖子
赵家是武将家族,府中养的府兵各个都是上战场厮杀过的军士,因此下手轻重很算不准。
当沈宴被人抬进来时,那张称得上清秀的脸倒是如常,可身上一片片青紫的伤痕却很狰狞,任是千澜瞧了都啧啧个不停。
沈宴身上疼的紧,趴在地上哀嚎,看见她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气得捶地,指着她骂道:“好,好你个黑心的死婆娘,你竟敢叫人这么打我!我告诉你,等爷痊愈,哎呦……看我不找人打回去,你最好别一个人走夜路。”
“切,我有病啊我一个人走夜路?”千澜围着他绕圈,笑声环绕在他周围,似有无比的畅快,“你小子要有本事,不如就青天白日的叫人打我一顿,不然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沈宴气的肺疼,艰难的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你这女子,简直粗痞不堪!幸得爷之前没娶你,也不知道,不知道沈长清到底着了你什么道了,非闹着要娶你,依,依我看,往后必然会家宅不宁。”
“呐诽谤我是吧!”千澜蹲下身,手上握着沈寂送来的长鞭,在他胸口使劲敲了敲,不屑道:“小爷嫁都没嫁,你就知道我会弄得你沈家家宅不宁?”
“沈宴,你真看得起你,也真看得起你沈家。你父手头不甚干净如今被下诏狱,你祖母偏心成痴,你弃婚另娶,你们一家人对沈寂欺辱冷待,桩桩件件,你们沈家的门楣我瞧着都恶心,你真当我愿意进?”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又当又立的狗东西,眼下我只是叫人打你一顿,就受不了了?我要真想闹得你沈家家宅不宁,我就非得给你打残了丢出府去,让你也尝尝成为别人饭后谈资的滋味。”
沈宴瞠目瞪着她,“你……”
“我什么?”
“你简直……简直是蛮横无理。”
千澜哼笑,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蛮横我认,无理嘛,我倒觉得你是没有道理些,怎么沈世子今日不是特地登门来跟我道歉,甚至妄想获得我的原谅后求我带你入宫给你父亲求情的吗?”
“如今对我破口大骂,就是沈世子的致歉之道?哪家夫子教养的,要不要小爷找人替你去砸了这等祸害人的书院?”
“还是沈世子此举,其实是家风?”
沈宴胸膛起伏,俨然要被她气晕过去的架势,“赵千澜,沈寂可知你这般模样?他自小读圣贤书长大,你以为他能忍下你这般毫不讲理,粗俗蛮横的行径?”
“闭嘴。”千澜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皱眉道:“你没别的话骂了吗?来来回回就是一句粗俗蛮横,不嫌烦?”
“你难道还想让我费口舌找话夸你?”
“那没必要。”
千澜笑着,又拿鞭子在他脸上敲了敲,竟就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手肘撑着脸颊,“我今日打了你一顿,气也消了,我俩两清,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宴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半晌才听他半信半疑的开口,“你该不会还憋着什么阴损的招数在等着我吧?”
“你怕了?”
沈宴拔高声量,“我肯定……”
立时又装出一副身残志坚的不屈模样来,“我是说你要是有什么阴损的招,为了你今后子嗣的福报,我劝你还是慎重行事。”
千澜赤裸裸地嘲笑传来,夹带着击掌声。
“沈宴,你能不能别这么怂?”
“你……”
千澜换了个姿势坐着,长鞭一寸寸掠过他的脸颊,引起他浑身一阵阵战栗,眼神中的恐惧顿时出卖了他强装出来的冷静。
瞧见他这模样,千澜就想笑。
“你笑够没有?”沈宴嘴角抽抽,“早知我就不该登府,尽白受了这些气!”
“这可由不得你。”千澜收敛笑意,爬起身负手在屋中踱步,一边道:“你可知我母亲为何会提出让你携新妇登门道歉?”
她压根没想他回答,自顾自围着他绕圈,慵懒随性却句句戳心,“因为她料定你不得不登门,如今我父殉国不过一年,你们家要当势利眼的小人也不必这么上赶着吧!”
“皇上对我家的情谊尚不曾退减,你们沈家就敢这么下我家的脸面,怎么想的啊?”
“我母亲只让你们登门道歉,已是对你家仁至义尽,你当真以为皇上会放任你们欺辱我延宁伯府?你家这是在辱我们吗,你们是在辱我父旧部,辱朝中武将,辱皇室颜面。”
辱皇室颜面这顶帽子扣下来,罪过可就大了。
沈宴闻言急得支起身子,“你你你,可莫要信口雌黄!我文清侯府对皇上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日月可鉴!”
“忠心耿耿就是着了别人的道,如今被下狱?”千澜没忍住,快步走去他身旁狠踹了一脚。
顿时沈宴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现在起,闭上你的嘴巴,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嘴我就抽你一鞭子,正好我这爱鞭还没曾见过血,拿你的祭它了。”
“你你你……敢!”
“嗯?”
沈宴吓得忙捂嘴缄默。
“我母亲的良苦用心我不和你多嘴,眼下我只想搞明白一个问题,你务必一五一十地和我说清楚,听懂了没?”
沈宴眼眨个没停。
千澜没好气的啧声,“你小子听懂了支个声啊!”
沈宴立即道:“懂了。”
“我且问你,还记得我孩时落水那时候的事?”
沈宴哭丧个脸,“姑奶奶,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以为我是什么神童吗过目不忘?”
“那行,我问点你该记得的!”千澜提气,又道:“彼时我落水,你和你爹其实早就在那儿,比沈寂来的还要早对不对?”
沈宴想了下,“好像是这样,我记得我最先在那个院子里,后来我父亲寻我来到那里,再是你来了院子,最后才是沈寂。”
说到此处他猛然支身,惊讶道:“你知道救你之人是沈寂了?”
“他娘的你不提这个还好!”千澜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做什么不好为何非得冒认救我的功劳,还诓骗我父亲定亲,要没你小子,沈寂当初不会疏远我,我如今又何至于受这样的编排,我真的是……不抽你一鞭子我气不顺。”
话落她扬起一鞭,还没落下,沈宴扑腾起来躲过,继而求饶:“姑奶奶,别打了,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不成吗?当初冒认功劳也不是我有意的,父亲说倘若沈寂得了延宁伯府一大靠山,只怕日后怪罪我们在侯府让他受了委屈,会挟私报复。而且……”
千澜朝他翻白眼,“而且什么?”
沈宴抬眼觑她脸色,继续道:“而且父亲说,若我得了延宁伯府的助力,以后世子之位才会稳妥,皇上素来看重侯府二房与三房,我长房的地位岌岌可危。总之,我已经知错了,眼下你不也没嫁给我,还承蒙皇后娘娘赐婚,要嫁给所爱之人,这件事不然咱们翻篇?”
第205章 他真哭了
“翻篇,你怎么配说翻篇?”千澜看向他,“沈宴,我告诉你,我若不说翻篇,你永远也别想!”
“不是,你刚刚在这儿才说了你我两清的!”沈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现在几息都没过,你就要食言,简直是不讲信用。”
千澜对此很无所谓,“对啊,我就是不讲信用,你有意见吗?有也给我憋着!”
“我……”沈宴气结。
千澜又朗声,“好,当初你冒认功劳的事我当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既往不咎,我再问你,那时候你来这么早,可见到是谁推我下水的?”
沈宴道:“我若说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你信吗?”
“当然不信。”
“不行,你得信!”沈宴对此十分认真,“你真是自己掉下去的,那时候你站在湖边看锦鲤,不知道怎么就掉到水里,没过一会儿沈寂就赶了过来,我与父亲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跳下水救你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自己跳下去的,你再仔细想想,我那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沈宴面露难色,“大姐,我真记不起来了!”
“嘶,你叫谁大姐!”
“姑奶奶!姑奶奶成不成!我想不起来你硬要为难我做什么,难道非要我编一个异样出来?”
“这么说你没用了?”
千澜正想着该怎么把他撵出府去让他丢脸,忽然这厮跟哪根筋顺畅了似的,击掌高声叫喊。
“我想起来了!”
千澜兴致不高,瞥他两眼,“想起什么来了,你直接说,别跟我在这卖关子!”
“你那时候落水前,好像膝盖被什么打中……我记得我和父亲那时在院子里一颗大树后待着,隔你站的地方有点距离,那个位置恰好在你身后,瞧不出是什么击中你,但那时候你确实左腿膝盖不自然的扭了一下,随后就见到你扑进水里了。”
闻言千澜眸光一凉。
如果这竖子没曾骗她,那儿时落水就并不是因她失足,而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然而那时候她才七岁而已,能是谁想要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动手?
这个人与追杀他们的扶凌门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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