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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作者:宣七七【完结+番外】
  说到这里廖氏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眼睁睁看着她咽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手刃一个人,在她发了疯的爬起来想要朝我掷剑之后,不过也难说是不是我将她选进府里才造成那般惨事的发生。”
  “母亲。”千澜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造成这一切的是贼人,可终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免不得会有些惋惜。”
  千澜点头,两厢沉默片刻,忽而见廖氏抬头又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眉目间已有些乏意。
  入冬以后廖氏每日下晌都会小憩片刻,早成习惯,稍有一日不睡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
  千澜把目光放在一旁的滴漏上,温吞问:“母亲,父亲当初可查到那贼人是谁?”
  廖氏摇头。
  “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千澜忍不住追问。
  “倘或抓到了,你早就会知道,此事自打白娘死后,线索全无,你父亲追查了好几月却始终无疾而终,最后只好作罢,也由此他才决定教你习武,盼着你要是遇到危险能抵挡一二。”
  她父亲算的可真准,这个抵挡一二,还真就只能抵挡个一二。
  看来她孩时落水与扶凌门有没有关系,目前是证实不了什么了!千澜微微叹息,起身道:“那母亲好生休息,女儿先告退。”
  廖氏点头,也跟着起身送她到门口。
  千澜才出明和堂的门,恰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陈妈妈。
  这位妇人听闻是跟随自己母亲的老人,很得信任,相貌十分慈眉善目,见到千澜率先福身行礼,“三姑娘。”
  千澜屈膝回礼,笑道:“风雪这么大,陈妈妈这是从哪里回来?”
  陈妈妈闻声笑着将袖中木盒拿出来,递向千澜,“这是夫人近来熏的安神香,前些日子用完了,便让老奴出去请会香阁的师傅再配了些。”
  千澜望着那个雕刻木兰花的精致小木盒,伸手将其挡了回去,“辛苦妈妈了!我母亲这些日子瞧着确实精神不振,只怕夜里睡不安稳,您多多费心。”
  “三姑娘言重,伺候夫人是奴婢的分内事。”
  千澜颔首,“风大,妈妈快进去烤烤火,暖和暖和。”
第208章 她是谁啊
  翌日,小雪。
  雪花和着凛冽的北风席卷而来,虽小但不见有要停的迹象,千澜在被窝里拱成一团,哀嚎着她起不来的事实。
  月芷皱着眉伸手进被子里,边拽她边催促,“姑娘,当真不能再睡了,外头宫里的中官大人还在等着呢!”
  闻听此言,千澜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离开被窝,片刻后梳妆齐整,登上去皇宫的马车时还哈欠连天。
  随马车颠簸大概半个时辰,那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再入眼帘。
  从没想过,她此生第二次入宫的机会,会来的这么迅速,这一回居然还是皇上他老人家要见她。
  不比上次入坤宁宫拜见皇后时尚有廖氏相陪,此番她孤身一人跟在一个中官的身后,遑论好奇地东张西望,简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
  许是觉察到她的拘谨,中官刻意放缓步调,在她前方回头,“赵姑娘不必害怕,皇上想必只是有点日子不曾见您,邀您入宫是为闲话家常的。”
  中官瞧上去年岁不大,但说话却有些老成与亲和。
  面对这类人,千澜最容易忘乎自我,口无遮拦,“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昨儿我将文清侯府的世子爷沈宴给打了,你大概有所耳闻,皇上今日召见我,想必与这事脱不开干系。”
  中官垂下眼帘,“姑娘放心,皇上宽容大度,定然不会治姑娘的罪。”
  千澜抿嘴,展望向宫墙外的天空,“这我也知道,就是立马要见到九五至尊,我多少有些慌,若是哪句话说错,挨板子事小,丟……”
  她压低声音凑向他,“丢命就事大了!不过皇上大概不会随意治别人的罪吧?”
  却不料没等来中官的回复,身后倒是先传来个鬼魅般空灵,又带着丝丝尖锐的声音:“你若敢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也保不齐会治你的罪。”
  千澜吓得一个激灵退后两步,这一退就恰好踩上来人的脚,只听身后人从喉咙中传来一声闷哼,可见她踩人的力度不轻。
  她立即哆嗦着挪开自己。
  中官已经朝来人施礼问安,“奴婢见过厂督。”
  厂督?
  聂允!
  千澜抬首,正撞上聂允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今日的他披了件朱红的大氅,官帽掩住一半的额头,只见得剑眉下那双恰如能摄人心魂的眸子,纵是眉眼带笑,千澜也觉得他脸上泛着十分的冷峻。
  特别是将才她还踩了他一脚。
  “聂聂聂厂督!好久不见啊!”她龇牙一笑,结巴着跟他打招呼。
  聂允眸子眯起,打量她周身,“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会吃了你。”
  千澜嘴巴动了动,没有搭腔。
  聂允又看向一旁低眉杵着的中官,吩咐道:“你先下去。”
  中官错愕,抬头看了眼千澜,又颔首施礼,“厂督,皇上要见赵姑娘,奴婢正要带她去乾清宫。”
  “正巧本座也要去乾清宫,带她过去就是。”聂允拢袖,语气有些不耐烦。
  中官又道:“可沈大人……”
  话未出口却被聂允沉声打断,“冯源,司礼监如今可还是吴唯康掌印,并非他沈寂!”
  语气带着隐隐怒气。
  冯源不敢抬头看他,却仍不愿离去。
  千澜想他大概是得了沈寂授意,担心自己一个人入宫会害怕,所以让他陪在身边引路。如今聂允莫名其妙发难,倘或僵持下去,只怕害得他被罚,这就很不值得了。
  于是抿唇开口,“冯中官,要多谢你送我这一程,眼下聂厂督正巧与我同路,你好去做别的事,就不耽搁你了。”
  冯源闻言对上她的眼,明白她是为自己解围,拱手道:“赵姑娘客气,那奴婢就先告退。”
  说罢步履匆匆的离开。
  “他原先是在东宫任职,与沈寂关系不错,两人有自小长大的情谊。”望着冯源离开的背影,聂允忽然道。
  难怪冯源对她很客气,原来和她们家大人是故人。
  只是这种小事怎么会入厂督大人的眼,而且这厮今天对她那么友好做什么?
  千澜再次没有搭话。
  聂允也不恼,望向她的眸色晦暗不明,“我听说,你昨日将沈宴打了?”
  看来她确实凭借这一架成名了,谁遇上她都能问一句沈宴被她揍的事,这让她怎么能不自豪?当下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言辞间有如春风拂面,喜不自胜,“是啊!到底不愧是厂督大人,您真是消息灵通。”
  聂允笑了下,“你似乎还很以此为荣?”
  千澜望着脚下被她踏出脚印的雪地,没忍住又踩上一脚,倏尔一笑,“这也不是什么该以此为耻的事吧?是沈宴先负的我。”
  “说的也是。”
  聂允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千澜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有些不悦的回头,“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千澜回神,忙拎着裙子追上他。
  今日的聂允似乎话很多,静默片刻又听他道:“还未恭喜你新婚将至,觅得良人。”
  “多谢厂督,届时还望厂督赏脸,来府上喝杯喜酒。”
  聂允轻笑出声,“好啊!届时你莫要忘记派人递份请柬给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
  说完端着愁容看了眼宫墙之外,天色是冬日里一如既往的昏暗低沉,压抑着人的内心。高墙下是未曾融化的雪,被禁锢在这方天地下的宫人扫到一旁,卑微地模样总让他想起这座皇城中那个可怜可悲的女子,从温柔热忱被磋磨到油尽灯枯。
  良久,他缓缓吐出口气,低声道:“她若像你一般,该有多好。”
  千澜没听清,倾身上前问道:“厂督你说啥?”
  “没什么……”
  她敏锐地嗅到八卦的气息,不死心地再问:“她是谁啊?”
  聂允回头看她,“你不是没听清吗?”
  千澜朝他微笑,“我年纪轻轻耳力甚好,自然也不是全没听清。厂督,这个她是您的故人?”
  聂允不语,眼刀横扫到她身上,千澜瞬间读懂。
  好嘞,她马上闭嘴!
  ……
  乾清宫作为当朝天子的寝殿,自当是华丽尊贵,雕梁画栋,其面阔九间,左右还设有暖阁,重檐庑顶,站在殿前看去只觉得巍峨壮阔。不过应有前头去过一次坤宁宫,千澜惊叹也只留在心里。
  琢磨着大礼怎么行的当头,司礼监掌印太监吴唯康便从里面出来,匆匆走到两人面前,施礼道:“还请厂督略等,皇上要先召见赵姑娘。”
  聂允点头,示意身后的千澜。
  当她越过他身旁时又听他叫住前面的吴唯康,“吴掌印。”
  吴唯康转身来看,“厂督还有吩咐?”
  聂允指着她,“此女,话多且蠢,劳驾掌印替沈大人多看着她点,莫让她冒犯圣颜。”
  千澜脸色一沉,嘶!
  这叫什么话!话多她认,蠢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吴唯康笑道:“厂督放心,杂家定会上心。”
  “多谢掌印。”
第209章 你在怕朕
  乾清宫偏殿之中熏着皇上惯常用的龙涎香,千澜闻不惯这味道,进门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殿内正抓着支毛笔给奏折批红的皇上闻声抬起头看过来。
  千澜与之对视,皇上年逾半百,却依然精神抖擞,尤其是他不含情绪朝她投来的视线,无形之中便让人感觉压迫感袭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万万没想到,她和皇上第一次见面会是这么的尴尬。
  高位上的天子还在盯着她,千澜咬着唇低头,挪到皇上面前下跪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起来吧。”
  “多谢皇上。”
  “你可知朕召见你是为何?”皇上搁笔,绕过书案走出来,很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身上帝王贵胄沉淀几十载的气势将千澜迫得后退两步。若说现在屋外的聂允让人觉着害怕,纯粹是因为他身为厂督那么些年的杀伐留下的戾气,眼下皇上这种就是手握高权,久居高位的威严。
  她退两步的动作被皇上看在眼里,负过手从容地打量她,“你在怕朕?”
  千澜飞快抬头瞄一眼皇上,见他此刻竟还挂着一抹笑意,难得露出和善的意思,她又迅速冷静下来,手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倒也不是天天要杀人,她也没有蠢到刻意的惹怒皇上。
  万般胆怯,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揉了揉自己躬着的腰,“回皇上,有点儿。”
  皇上挑眉,“你孩时那胆子呢?”
  “臣女当时年少,不懂礼数。”
  眼前的身影晃了晃,忽然低出一大截,千澜来不及掀眼帘去看,就听皇上浑厚的声音传来,“别搁朕眼前这么杵着,过来坐。”
  千澜抬首,就见到堂堂一国之君,此刻居然毫无形象的在书案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还向她招手示意她也过去……须臾间,一个不拘小节和善亲民的皇帝形象就被塑造出来。
  千澜忍不住四下张望,不知何时,吴唯康已带着一应人等退了出去,偌大个偏殿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说现在见到皇帝这副模样的人,有且仅有她一个!
  说惊诧已经描绘不了她的内心。
  不过也不好让皇上久等,千澜很快走过去扑腾坐下。
  因为烧有地龙,这地上没有想象的那么冰凉,千澜落座的同时顺便再盘了个腿。
  皇上见状笑出了声,“你这孩子,和你父亲还真是像!你大概不知道,朕与你爹年少时,经常这样坐在田埂上唠嗑,他也总是要盘腿坐,有时用手肘抻着头,常能坐上大半天,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爬起来时腿麻的直直栽入稻田,踩倒荣国公一大片稻子,最后围着稻田被追打。”
  这份追忆平平无奇,却又透露着斯人已逝的辛酸。
  千澜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悲,只好先愣着。
  皇上似乎铁了心要勾起自己少年时和赵绥等人无忧无虑的回忆,紧接着又道:“那时候你爹就说,日后他要做一个威武不凡,护国护民的大将军,少年人总那么的踌躇满志,有血性。不过如今想来,让他带兵打仗这事,到底要怪朕。”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朕如今也只能找找办法补偿你们一家人,也算让你爹在天之灵能够安歇。”
  千澜算不准自己的爹和皇上拥有什么样的情谊,但眼下这位一国之君却在她的面前卸下自己身上的帝王气势,仿佛像一位失去挚友的寻常男子,是她能够称呼一声世伯的人。
  她清清嗓子,尝试以寻常小辈的姿态去同皇上讲话,“或许我父亲没有后悔过,毕竟他拼命守护的这个国家如今国泰民安,黎民百姓在皇上您的治下,皆是安居乐业,这正是我爹爹期盼见到更一直无悔守护的。”
  “将才您问,知不知道召臣女入宫所为何事,臣女不敢妄自揣度您的意思,但现在来看,只怕伊始臣女还是猜错了,您不是要来怪罪臣女动手打沈宴这事。”
  “不过估计您也犯不着为此等小事亲自出马,您可没那么闲。”说到这里,她总算露出今天最轻松的笑容。
  看来冯源所说,皇上召她只为话家常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皇上朗声笑道:“你这丫头,话全让你说了,还让朕说什么?那你不妨猜猜,朕见你到底所为何事,无论你猜的对错如何,朕不怪你就是!”
  相传国君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然而千澜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因此再三确认不会怪罪她后,她大着胆子指向皇帝方才待过的书案,开口道:“臣女进门时,您在写些什么,随后又提起我爹,家父殉国一年余,朝廷的封赏却迟迟未下来,臣女估摸着您是想好封赏才召见我。”
  “不过此等大事,您想必该召见的是臣女的伯父与母亲,之所以是我,除了闲话家常之外,大概还是离不开我打人这桩事。”
  “您让沈宴登门道歉,可没说让我动手,您作为君父,需要兼顾的并不仅仅只是一方的利益,纵使如今的文清侯身陷囹圄,但依然是为我大楚立下赫赫战功的老文清侯的后人。而召我入宫,外头人只会觉得您是要训斥我,这也算全了文清侯府的面子。”
  听她说完,皇上却久未言语,微眯起眼眸望向她,神情不辨喜怒。
  帝王心往往复杂于常人,暗中揣摩他心意的人不在少数,如她这般明着猜测的少之又少,对于君王来说,这就是冒犯他无上威严的事。
  千澜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急忙又道:“臣女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要跪,半途被皇上阻止,“跪什么,你本无罪,是朕开口让你猜的,你能猜中说明你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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