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比部郎中,负责审核朝廷内外帐籍。司门郎中主管门关、桥梁、道路的禁令,及其废设移改恢复之事。”
“后面便是每个部都有的七品的主簿,八品的评事,从八品的司直。最后就是我这个没品级的录事啦。”
钟添福笑着打了他一拳,“你这是将来考进士的人。到时候可别忘记我这老家伙,给我安置个好位置哈。”
杨冶哈哈哈大笑,又挠了挠脑袋,说道:“对了,听说你们湖州茶行的经办也在京城。你倒是可以和他打听下消息。这事儿也挺奇怪,按理贡茶出了差池,茶行经办逃不了干系。但闵地和湖州的茶行经办都好端端地在外头。”
第3章 事情似乎变复杂了
第二日,安影去了高升街上,这里半条街是茶铺子,半条街是药铺子,湖州做茶的几家大铺子都在这条街上,隔壁的平亭街里头则是喝茶的茶店,还有酒店。安影去了高升街上最大的郑一顺茶铺,她打听清楚了,老板郑平就是这湖州茶行的经办。
安影在郑家茶铺对面的药铺子里,买了两包金银花,说是回去泡水喝,然后就在铺子门口站着。没多久,有个穿青布衣裳的男子从街口走过来,后面跟了个小厮拿着一包袱。安影打量了一会,便走上前去。
那青布衣裳男子便是茶行老板郑平,这日刚好收到了闽地寄来的新模子,便赶回店里。没想到在自家店门口被一小姑娘给拦下了,这小姑娘抬抬手,示意他停下,慢悠悠地说道:“郑经办,请留步。”
郑平讶异地抬抬眉毛,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安影:“小女便是安汀桂的长女,特地在这里等郑经办,我父亲的事情,想必郑经办也是清楚的。您看……”
郑平正打算抬脚离开,不想与一小姑娘在大街上多说话,一听安汀贵的名字便停了下来,不由地又打量起这小姑娘了,原本想着安家那户茶铺子,当家夫人去世了,家中就几个幼儿,没料到这安家长女倒是有点本事,找到自己店门口来了。
郑平说到:“原来是安兄家的大姑娘,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姑娘眼力不错,一眼认出我来。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很过意不去。但是这案子已经由刑部调查,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说罢,郑平还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囊,说到:“你可是住在客栈,这里有点铜钱和银子,你拿去吧,多多打点,也让安兄舒服些。”
安影见此,心里不由地冷笑,装什么慈善,要是真有心,何必等到现在才想起要打点。
“真是感谢郑经办,小女有些事情还想和郑经办询问,您看...”
没等安影说完,郑平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到:“我还有事情要忙,你父亲的事情还得看刑部的大人,我们商户小民也不能和官府对着来,你姑娘家这么走动也实在难为你,就回客栈等消息吧。”说罢就往店铺走,后面那小厮拿过布囊递到安影面前,顺便还把路给挡住了,眼看着郑平就要回到店铺里。
正打算以后都不要见到这个安家大姑娘的郑平,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只听到那安家大姑娘的声音凄凄惨惨地飘来:“郑经办,你怎么这么就走了,我父亲被官府带走时便叮嘱我,若遇到事情便可找郑经办,您这一走,我该怎么办啊?”声音凄厉,闻者落泪。
郑平觉得自个儿脑门都在突突突,周围店铺里的人都探出身子来看,周围的行人也停下来,感觉越来越多人地人开始围起来。郑平立刻让小厮叫来店里仆妇,将安影半拖半请地拉进了店里。
郑平的茶店比其他那种街边的茶店大了多了,前面是买卖茶饼的地方,后边连着吃茶的地方,楼上还有雅座。连大堂的四角都有高几,上都放着盆花和铜摆件,一面墙上还挂着书画。安影被仆妇安排进了楼上的雅间,一貌美的妇人坐在桌边,正在舀茶汤。见安影进来,把茶汤推了过来, “这位是安家大姑娘吧,别哭了,先用点茶汤。”那貌美妇人斜了郑平一眼,说到:“老爷,再怎么着先把人家姑娘家请来说话,怎么在街上闹起来呢。姑娘家的,将来怎么说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安影心道,好厉害的妇人。又见雅间南北都有窗子,南面的窗子临街,难怪知道自己在外面闹起来了。北面的窗子对着是茶店后面的院子,院子有几个人在那里说话,一侧的墙角下面堆了一些东西。
郑平解下腰间的汗巾子,擦擦了额头的汗,一甩说到:“安大姑娘,不是我不仗义,你也要看看这事儿惹到谁了。”
「哦,我还真不知道惹到谁了呢。郑经办给我说说」安影喝了口茶汤,在桌子前坐得端端正正,感觉在私塾上课的学生。
郑平简直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丫头,抓起茶汤猛喝了一口,才说到:“这可是刑部苏大人亲自下的令。我们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安大姑娘晓得不,往年这都是府尹大人那里经手的,今年开始也这样。谁知道,才交上去一个月,我们都以为新模子的事儿上头都觉得好,我们正准备都用新模子呢,就出了这档子事。这事儿,你找我压根没用,你看看,我这后院里,压了多少新模子的茶饼,都是上好的紫笋。”说罢,这郑平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影嗤笑了一声,说到:“还好我来郑老爷这里问了问,这下子搞清楚了。我还想着,我爹爹老实巴交一人,哪来的一头脑热去制新模子讨巧,感情是大伙儿让我爹先探路子,顺畅了就做,不顺畅了我爹倒霉。亏得我爹把你当兄弟,郑老爷这事做的真不地道。”
郑平脸白一阵,青一阵,半响把手里的粗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安大姑娘,我劝你一句,一个姑娘家,少出来做这等抛头露脸的事。你爹爹不过是换了个模子,谈不上缺斤少两,回去等着,再说也不只你们安家这一家茶行,我们都看着风声呢,时间到了,我们茶行的兄弟自然会去疏通。你那些话我不爱听,以后也不想听到。这会你从这门出去,我和你爹也算朋友,将来有事我照顾你们姐弟也没得话说。你听明白不?”
安影起身,把裙角的褶子拂拂平,慢慢悠悠地说着:“听是听明白了。看是看不明白。说是疏通,这么些日子,我可是没见疏通的事儿。要不是来您这儿一趟,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我话虽然不爱听,我也晓得不好听,这比不上我爹的命啊。”安影把刚才小厮拿来的铜子和碎银子仍在桌子上,说着:“郑经办的照拂可就算了吧,我们姐弟几个还真受不起。”
说罢,安影离开了郑家的铺子,下楼的时候却是搞错了方向,径直走进了人家的后院里,只听得头上飘来那妇人的声音:“安家大姑娘,你可是记错路了呢。”安影抬头一笑,说道:“正是呢,您家店大,果真不大好记路,恰好我来瞧瞧您家的茶饼。”边说边走进了刚才瞧好的厢房里,果真看到了一匣一匣货物码放着,还有绸布包裹的。安影看了看匣子上的图样,随手开了一匣子,还未来得及打开绸布包裹的货物,就听得外边人声嘈杂,知道郑大老爷过来了。
安影立刻封好匣子,走出了厢房,朝着郑大老爷说道:“不好意思,走错了方向,也就看了看老爷您说的压住的茶饼,果真都是上好的紫笋呢。可惜了,可惜了。”郑平叹了口气说道:“你看吧,我可没诳你,瞧瞧我这批上好紫笋,这时间拖久了,就不好处理了。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了结”说罢,便遣人将安影送出了茶行。
安影回到客栈的房间里,从包袱里拿出一册小本子,里面是闽地今年的模子的图样,有方的,圆的,铜钱样式的,六角样式的,有压着蝴蝶纹样的。有压牡丹纹样的,还有压着吉祥话语的,最后一页是是最精致龙团和凤团,小小一圆饼,不过手掌大,描出了极其繁复的龙纹和凤纹。今日在郑平店里,喝的就是这种茶饼,安影记得那貌美妇人舀茶汤的时候,手边就有剩了半饼的茶饼子,上面就是这种图案。
安影心想,这事儿好像变复杂了。
第4章 有意思的沈家太太
第二日,安影去了坝头街。鸿盛记茶店虽然比不上郑一顺茶店那么豪华,但是这里不像高升街,那么多的茶店,这家茶店周围都是布店、金银店、南北货店之类,来这里吃茶的很多是妇人。安影径直走向了柜台,问那掌柜到:“掌柜的,我问个事儿。我是安家的人,我爹前些日子被投了牢里,听说您家老爷也出了一样的事儿。我想打听打听,您看……”
那掌柜一听,上下打量了安影一番,点点头说到:“我听说了,没想到安家大姑娘都过来了。大小姐要不跟我去我家夫人那里,这事儿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得去找你呢。”
鸿盛记的当家夫人就在后面厢房里算账呢,鹅蛋脸,穿着石青色的上衣和褐绿色的裙子,盘着头,簪了一串米粒珠子,手上戴着的是青玉的镯子,通体虽不华贵,却是得体得很,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安影被引到桌前,桌上已经放了一盏果子茶和一碟子点心。“安家大姑娘,没想到劳烦你先过来了,本打算这两日就去找你的。姑娘家的,也不容易,尝尝这个果子茶,味儿甜。”
鸿盛记茶店老板叫沈立之,「多谢沈家夫人」安影谢过,便尝了一口茶汤。果然清甜,里面放了腌制过的梅花和果脯,糕点是白色的米糕加了一些糖,吃上去松软可口,甜味也刚刚好。
“你父亲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原以为只是小事,过几日交点银子也就事了了。没想到你父亲人还没出来,我家老爷也进去了,昨日我派人去衙门走动了,”沈夫人抿了一口汤,“大伙都说这次是从闽地那里先抓起的,听大理寺那边的意思,是上头对这批模子不满意,所以才派人来追查。可是据我姐夫说,平日里上头对茶饼并不在意,还写了个什么诗说茶饼涩味,倒是几位娘娘极爱煎茶来吃。特别是林家那位娘娘,我姐夫说前段日子出了件事儿。” 沈夫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安影。
听着听着,安影心道:果然对的上了。见此刻沈夫人的停顿,安影会心地接道:“莫不是这位林娘娘病了?”
沈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果然也知道了。不过,确切地说,是中毒了,一直昏迷不醒。”
“我还听说,这位林娘娘特别喜欢那小凤团,大概是寓意好吧。”安影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查了所有浙江被扣押的茶行,我发现有点挺奇怪的。说是模子不对,短斤少两,其实大部分茶行都做了新模子,被扣押的不是制作茶饼最多的,也不是用新模子最多的。”
听到这里,沈夫人神情却是变了,原本斜斜靠着地沈夫人坐正了身子。
安影微微一笑,说到:“你看最近扣押的几家茶行的货单我都摹了下来,”安影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来,沈夫人一看,这纸上画的是横竖格子,左侧是店铺的名称,右侧是各色茶饼的花色名字, 下面对应的是数字。沈夫人做惯了账本,略微一瞧就点头道,这个办法好,看得明白。
安影拔下了头上一根银簪子变指边说:“您看啊,要论湖州最大的茶行当然就是郑一顺了,我昨儿还去了郑老爷京城的货栈那里,人家好好的呢,就是愁新模子压的茶饼都销不出去。我瞧了他们后院的库房,大部分都是用的铜钱模样的。您再瞧,我爹、您家大老爷,今年做的茶饼里头,这小凤团的样式可是占了大半,看样子问题可是在这模子上?”
沈夫人正色道:“没想到你想到这一步了。大家伙儿都在托关系,送银子,想着事情的关节了就明白这关系走不了,这可不是多少银子的事儿,那是可掉脑袋的事儿。”
安影顿了顿,说到:“我想着还是有回旋的余地,这事儿应该有什么原因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大张旗鼓地查。不然,我爹他们也不会一直压着没审。”
沈夫人深深看了安影一眼,许久才说道:“这个道理你是自己琢磨的?”安影点点头,说道:“我自己想了许久,一直不是很明白。昨儿晚上才慢慢悟过来,所以今天来您这里商量。”
沈夫人点点头,道:“没想到你能想到这一步。我先前也是急了,四处托人,倒是我大姐那里给我回了话,才把这事儿想透了。原想着怎么和你把事儿讲明白,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沈夫人喝了口茶,看着安影说到:“我大姐夫是户部员外郎,过几日在我大姐家有场酒宴,我大姐安排我去一趟,说是有些消息。到时候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安影没料到沈夫人会帮到这一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沈夫人笑了笑,说到:“不用想太多,我原与你母亲是熟识的,前些年倒是常来往,原先这家里的珠子还有些南货,都是你母亲带来的。后来你母亲去了,没人往我这里传信,后来才知道。”沈夫人拔下那一支珍珠米粒簪子递给安影,说到:“你母亲很擅长摆弄这些个首饰。这个珠子是不是小了些?”
安影点点头,这柄珠簪的珠子不大,小小的,可胜在做工有巧心,可惜光泽有些差。沈夫人抿了口茶汤,缓缓说道:“这便是你母亲头一次给我做的首饰。当时,我刚嫁过来,谁知道竟是那个情形,手头的东西都留不住。那日我去我大姐家,你母亲正在那里和我大姐喝茶,刚好我大姐夫给大姐送来了一些宝石珠子,大姐知道我拮据,非要我挑,我难以推辞,便选了一匣子小珠子,那是给孩子玩儿的。大姐非要我挑个好的,我又不愿,这么僵在那里。你母亲出来说这个珠子虽小,若是能做成一排的簪子,却是很好看。她便自告奋勇帮我做,后来这簪子就一直戴着,你母亲也常来我这里。”
安影递还了簪子,说到:“原来母亲的事情还有这么多我不晓得的,之前家里有个珠子铺,后来我母亲去了,没人打理,我父亲就关了。”
沈夫人点点头,说到:“这我知道。那时我还上你家铺子去看过,想想能不能盘下来,也算是个念想。后来你父亲那里说没了货源,你母亲那边陪嫁说是回闵地去了。”
安影点头到:“确是如此。原先两个嫲嫲,都是病了,想着回闵地,落叶归根。父亲也是体谅她们不容易,且我们几个都大了,父亲便允了。”
“原先我打听到这消息,心里很是不平,那时你都才多大,后头你还病了,你父亲遣人来找我,我帮着找了大夫,后来你渐渐好了,还把铺子撑起来了。本想着今年请你父亲带你过来一起吃饭,认认人,没想到是这么情况下我们认识。”沈夫人说着,抿了口茶水。
安影愣住了,原来自己和沈夫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心想这样的事情,爹也从不提起,真是奇怪。沈家夫人这样说来,安影当下便回到:“父亲倒是从没和我说起,想来这几年家中事多,还没来得及。日后定会携弟妹前来拜访。”
沈夫人笑了笑,门外有个小丫鬟挑起了门帘子,见着安影坐着很是犹豫,沈夫人就示意她说,小丫鬟急忙说的:“夫人,二老爷和老夫人来了。正在前头大厅呢,掌柜说让您过去一趟。”
沈夫人一笑,放下茶碗,说到:“安家姑娘,我这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酒宴的事情,你还是心里做个准备。烟花,你带着安姑娘从后门出去。”
烟花带着安影从从后罩房的东边角门出去,路上依稀听见前面传来哭闹声。安影看着烟花焦急的脸问到:“沈夫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前面可是茶楼的花厅,这么闹可影响生意。”
烟花是个半大的丫头,瞧着也和安影差不多大,见安小姐这么问,便噼里啪啦说了起来:“可不是么,那老夫人和二爷又来撒泼打滚。前几日要钱,今日又说老爷被关了衙门是夫人的错,他们想来分家产,连脸皮都不要了。他们这么一闹,我们这茶楼的生意都做不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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