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下,哪怕丁青和丁柏两人同时下手杀害一个八岁壮硕的男童,不惊动周边任何一家店铺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对面的粮铺的证词可以侧面作证。他既然能听见范希生买竹纸的声音,应该也能听见打斗,可他什么也没听见。说明后面在书铺并没有发生特别大动静的事情。”
“而且肥胖对于心疾来说也是诱发因素。”
云攀挥手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安影顿了顿,说道:“这个意思就是说肥胖容易引发心疾。范希生因为从小得宠,吃得又好,有肥胖的倾向,更容易引发心疾。”
“重重线索互相印证,我倾向于范希生是在丁家书铺突发心疾,这就是意外。”
“而所谓的不意外,我是指丁家书铺被骆岩别有用心地安排在这条路上,应该是有什么计划。至于什么计划,我想还是要问骆岩本人。至少有一点,他成功地让丁青在范希生死后立刻来找他,让他有时间安排后面的勒索事件。”
云攀又说道:“那骆岩暗示了范献龙又有什么用?替他妹妹报仇?有点勉强吧?”
苏黄哲道:“骆岩如果和我一样调查了秦风楼的事情,应该就知道范献龙的目的。他很有可能计划勒索范献龙更多的钱财,而不是勒索信里一百两。”
安影道:“下面我们审讯骆岩,有两个重要的方向,第一刘鼎的生死。第二他勒索范献龙的事情。”
云攀摇摇头,“不行,这两件事都是我们的推测,一点实质性证据都没有。他只要装傻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郭熙摸摸胡须也说道:“事情到现在五年了,这个骆岩心思这么缜密,是不是一直在做什么事情?”
苏黄哲和安影对视一眼,“有道理。五年前范希生的事情肯定没完。范献龙的举动一直说不出的奇怪。按理说他唯一的儿子被人绑架勒索到今天发现尸体,他除了在明面上出重金悬赏提供线索的人。但私底下任何配合官府寻找线索的事情都推辞。”
“如果说骆岩一直在勒索他,或者说吊着他,才能让他有这种反应或者说是一种希望。”
小易也恍然道:“所以我那天去找骆岩,这小子逃得极快,他早有准备,原来他准备躲的是范献龙!”
安影点点头,“下一步,我们先找出刘鼎。再查一查骆岩所有的宅子和人际关系。另外,范献龙也要控制起来,这个...”
苏黄哲点头,“这个我来处理。”
第50章 旧案(三十)
苏黄哲坐下问道:“小易,刘鼎那里你有什么消息。”
小易赶紧说道:“之前我猜刘鼎可能养了外室,大概住在进香河附近的宅子里。兵马司的兄弟不是给我画了张图吗,差不多这几年住在附近的宅子的人他们都熟悉。”
“我对比了刘鼎做生意往来的人,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小易在图上一圈说道:“这个宅子的主人叫王桂玉。”
“是不是桂玉绣坊?”安影突然想到了范献龙说的话便问道。
“对对。范家成衣铺的掌柜是个老江湖,他知道所有刘鼎供货的铺子。这下省了我好多事情。”
“刘鼎除了范家成衣铺,还给桂玉绣坊、千重绣坊、绣罗庄这三家供货。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个刘鼎其他地方都没少挣钱。但桂玉绣坊这里,我查了她们绣坊的账册,能看到刘鼎的供货,但看不到绣坊的支出。我问了她们铺子的掌柜,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又说时间太久,可能漏记了。”
“所以我又让府衙的兄弟帮我查了一下,王桂玉这栋宅子的地契居然登记在刘鼎名下。”
云攀笼着手走过来,“如此说来,刘鼎养的外室就是这个王桂玉?”
郭熙道:“得走一趟看看。周边的人家也得问问,毕竟七年了。”
进香河靠近金名山附近有一大片宅子。
安影边走边问小易道:“这里的宅子大概要多少钱?”
“这里价格算是中等吧,两进的宅子大概五十到六十两。三进的就贵许多,百两左右总是要的。”小易说道:“这块地界住的人家都还殷实。”
刘志也说道:“这里都是中等人家,治安还不错,我任上都没出过什么大事。”
里正老早在坊口等着,见着他们就絮絮叨叨说起来:“几位大人,这里走。你们这是查什么呢?”
“王桂玉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里正马上答道:“她呀,住的可久了,十来年了吧。哎,买宅子可是要去官府登记,牙人做保。京城府衙就能查着。”
“哎,王桂玉可是惹上什么官司了?她可是好人,就是命苦。”
安影赶紧拦着他,“您先说说,再带我们去找她。您都做了十多年的里正了,大小事情都清楚,先问您准没错。”
里正来了兴致,又想着都是官府的人,更是摸着自己的手边回忆说道:“王桂玉是我们坊里郭老二家的远房亲戚,外地过来投奔的。郭老二媳妇是她小姨来着。来的时候才七八岁吧。”
“郭老二一家对她也不怎么好,小小年纪大冬天在河边洗衣服。哎,我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再大一些,有人过来给她说亲事。你说,这姑娘没有嫁妆,娘家又没有助力,她自己长得普通,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安影奇怪道:“那她还和郭家住在一起吗?”
里正一拍手,“郭家人早死了。强盗入室,抢了值钱的东西,把一家人都杀了。王桂玉恰好当时在外头送货逃过一劫。”
小易和安影不由看向刘志,说好的没出过什么大事呢?
刘志面不改色道:“咳,那不在我任上。里正,这事儿有年头了吧?”
里正痛心拍着手道:“可不是么。起码十一二年了。我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王桂玉大概十三岁。我还把她做为无户孤女报给了官衙,帮她领了半贯钱,她好歹用这钱过了几个月。”
安影问道:“那王桂玉现在还一个人住在这里?郭家的房子?”
里正侧过脸,“郭家的亲戚那么多,怎么会让她一个孤女拿了房产?郭老二一死,王桂玉被赶走了。她那时应该是借住在河坊街的绣坊里。哦,忘记说了,她一来京城就被送去了河坊街的绣坊做活,挣的钱都交给了郭老二。哎,可怜,一个铜子儿都没留下就被赶走了。”
“那现在王桂玉住的宅子怎么地契是刘鼎?她向这个刘鼎赁的?”
里正一脸诧异,“宅子不是王桂玉的?她赁的?哎,这我还真不知道。地契都是在官府交割。不过我们这块宅子大大小小四十来栋,我都清楚。你说王桂玉住的宅子是刘鼎的?这么多年我没听说过这人,也没见有人上门来收租子。”
“那宅子里只有王桂玉吗?可还有住其他人?”
里正说道:“就她一人,还雇了一个老婆子做饭洗衣洒扫。”
“那你有没有见过有男人出入她家?”安影问道。
里正听了这话,转脸严肃道:“这可没有。她一个孤身女子,平日若有闲汉欺负她,我们都是会出手帮忙的。她早出晚归,一日都在绣坊,夜里回来歇息,没什么陌生男子出入过这里。”
安影笑笑,“这么说,曾经有闲汉欺负过她?”
里正一时愣住,转而又讪讪笑了,“这位小大人,瞧您这话说的。你看她一个女子,难免有些人有些想法。我们这片街坊出的都是读书人,风气好得很。就是外头人么,总会混进来一些。”
里正左右看看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你说,早些年有个男人经常来找她。我还以为这王桂玉可是要嫁人了,可是后头这人就不来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她要嫁人了?她说了那是她男人?”
里正一跺脚,“你们怎么不想想,她一个孤女,住都没地方住,半贯铜钱用了几个月,怎么突然有钱能盘下绣坊,不就是男人给的钱么。这男人愿意给这么多钱,你瞅瞅她那样子也不像做人外室的,那不就是要成亲么。哎,王桂玉人挺好的,能吃苦,心又善,原以为她能顺顺当当成亲,没想到后头就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安影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
“个子不高,和我差不多,脸没怎么看清楚。每次都带个蓝布褡裢,我瞅着像是做生意的货商。我还记得他每次拿着个孙家店的外食盒子,应该是送来给王桂玉吃的。”
小易朝安影等人点点头,应该是刘鼎没错了,孙家店就在河坊街附近,当初调查时就发现他常常买了外食到这一带。
第51章 旧案(三十一)
里正突然又想起来说道:“那个男人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几年我有看到那个介绍她来的牙人,偷偷摸摸地在附近转悠,好几次夜里从她家出来。我还问过王桂玉,要不要帮忙,王桂玉说是自己有事托他。可我瞧着不像,托牙人做买卖,都是正大光明,哪有他们这见不得光的样子。
安影和云攀对视一眼,“你认识那个牙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叫什么名字?我想想啊,是京城有名的牙人,叫骆岩,对,骆岩。你去府衙查查,买卖房产地产,有牙人的签字和手印。”里正又说道:“长什么样子?面黑身长,眼睛有神,眉如剑。我记得这片好几家屋子的易手都是他做的中间人。”
安影眨眨眼睛,看看云攀和小易等人,里正的描述的确就是骆岩。可骆岩怎么会和刘鼎的外室在一起?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里正带着路说道:“前头这间屋子就是王桂玉家。这会儿正午,王桂玉有可能回来吃中饭。有时候也不回来,你们先去看看。如果不在,就直接去河坊街的绣坊。”
里正说王桂玉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安影觉得里正说出这话还是有涵养的人。
王桂玉确切地说是个长相丑陋的女子,脸大如饼,颧骨高耸,皮肤粗糙黝黑,身形干瘦,确实不像做人外室的样貌。
安影开门见山地问道:“王桂玉,你和刘鼎什么关系?和骆岩又是什么关系?”
王桂玉表情很平静,“我不认识什么刘鼎。骆岩是牙行的牙人,我住的宅子就是他帮我寻的。”
“是么?刘鼎可是你绣坊丝线的供货人,又是你这栋宅子的所有人。”
王桂玉有些惊讶地说道:“是么?我绣坊丝线都是向小河街的丁家买的。这栋宅子我和骆岩赁的,他帮我办的事情,从没听说过刘鼎这人呢。”
小易拍出了绣坊的账册,“你看,你们绣坊的账册上还写刘鼎呢?你们从他那儿进货,还从没付过钱。这你怎么解释?”
王桂玉扫了一眼账册,“各位官爷。我这铺子是从上家手里接过来的,这都是以前东家的生意。再说了,时间那么久,我也记不住。”
小易顿时急起来,一拍桌子道:“王桂玉,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我把你拿了,送到牢里待几天?”
安影心道,这个王桂玉年少逃难至此,又被亲戚虐待,之后又自己独立门面做生意,肯定是一个心性极为坚韧之人,不是小易几句话可以吓到的。
王桂玉梭了安影、刘志还有云攀三人一眼,朝着云攀说道:“大人,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若是要拿我顶个罪,大可直说,没必要绕成这样。”说罢,还伸出双手,“既然大人要拿我,那就拿吧。”
云攀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被安影按住。
安影说道:“拿是要拿的,不过话也是要问的。至于什么时候拿,是我们说了算。”
王桂玉原本就没把跟在云攀刘志后头的安影放在眼里。这四人进来她一眼扫过就知道里头身份最贵重的就是这个白衣男子。上好的绫纱罗,袖口领口都细细做了暗纹,这种纹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但极耗人工,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
那个年纪大一些的,衣服还算贵重,平绸的袍子虽然有些旧,但也价值不菲。可惜脚上那双靴子露出来就知道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这两个年轻人穿着官服应该是这两位大人的手下,上不了台面的小跟班而已。
她到没想到这个安影一句话就让她下不来台,伸出去的手这会儿收回来也尴尬,继续伸着也不像那么回事。
她只得缩回手来整一整头发,“这位小官人口气倒不小。听说大启律法规定,若是官府无故拿人,轻则罚禄重则丢官。我是光脚的孤女,没什么可怕的...”
“按大启律,你租赁民宅,需屋主牙人共同签字画押后交于府衙备查。再往前推,你从外地迁徙而来,在京城入籍,须有里正和府衙公人签字作保。”安影说道,“想必这些你都没有。念你当年年纪尚小,处罚你过于严苛。但现在你已成年,官府可勒令你三月之内迁回原籍。租赁民宅无屋主签字,需按律罚铜一斤。”
王桂玉一愣,以前是好像有这么规定,可现在官府对户籍管理松散,里正也从没和她说过要办什么保书,突然被安影这么一说她完全不知道如何作答。
安影瞧她愣住的样子,继续说道:“迁回原籍,你这绣坊必然关门了。我想这么好的地段,想要这铺子的人应该不少吧。你说我这消息放出去,就算我们不拿你,会不会有人去官府举报呢?”
王桂玉脸色变了又变,转眼又堆起笑容来说道:“各位官爷,你们说的这个刘鼎,我大概知道些。刚刚有些紧张,一时没想起来。”
“我们绣坊前头那个东家找过这人进货,我和他其实也不熟。我刚接手的时候买过几次,后来就换了人了。至于这宅子的事情,我真不清楚,是骆岩给我一手办的,我交钱就住了。若要罚钱,我认。哎,我一个孤女,也不懂这些,难免给人骗了。”
安影不理会她这番说辞,而是继续自顾自说道:“前一任东家我们问了,他可是特地给你和刘鼎开了一桌认脸的席面。现在刘鼎失踪将近六年,官府调查后如果认定他死亡,这栋他名下的宅子将由官府处置,到时候你估计也住不了了。”
王桂玉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实在被这个小姑娘给逼得忍无可忍。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想编一套可信的说辞,只听得安影继续说道:“按大启律,商铺十税一。你近三年上报税金都在十两银左右,也就是你铺子出售货物总金额在百两左右。你还要我继续看你的账簿吗?”
第52章 旧案(三十二)
刘志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见王桂玉乱了阵脚,他紧紧追问道:“王桂玉,你一介孤女,好不容易在京城有了依靠。如果被送回原籍,哪怕能再回来,你的铺子也落入他人之手。”
“刘鼎的案子如今在刑部挂了号,可不是当年府衙经手的时候了。这几位都是刑部的官员。”
王桂玉眼神闪了又闪,还在犹豫。
安影慢悠悠地说道:“刘鼎七年前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你这里。他当时说去进货,应该还携带有大量钱财。”
“我们怀疑是你杀害了刘鼎,拿走他的钱财。不然你哪里来的银钱买下绣坊?”
“放屁,我买绣坊的钱是他自己给我的,且是十年前的事。”王桂玉急着说道:“你个小官人可别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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