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黄哲停下脚步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审呢”
安影哐的一声撞在苏黄哲的后背上,她摸摸鼻子说道:“亮底牌,换信任。”
“那不行吧,这人这么狡诈。真给他知道了底牌,他就不愿意交代他和范献龙那点事情了。”云攀有些怀疑。
“不,这案子里最核心的是三起凶杀案,也就是范希生、刘鼎和骆雨。我们的目标是找出并逮捕这三起案子的凶手。伴随范希生案件的勒索事件,我想苏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安影看了看苏黄哲。之前苏黄哲拿来的闽州案就可以看出,苏黄哲必定另有重要的案子在查,而范献龙是那起案子的相关人员。
“另外骆岩和他妹妹相依为命,骆雨的事情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帮他解了一桩心结,我相信他会配合我们的。”
苏黄哲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全,就按你的想法审吧。”又拍拍云攀:“你带出来的人不错。”
安影甚至没有把骆岩提出来,而是站在牢房门前说道:“骆岩,我们找到刘鼎了”
一直打坐的骆岩睁开了眼睛,“你们在哪里捉到他的?”
安影蹲下来说道:“你想听听你妹妹骆雨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骆岩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官府包庇了刘鼎一次,又想来第二次?”
他转过头去,“我没杀人没犯法,你们凭什么一直关着我?”
安影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妹妹骆雨是被刘鼎杀害的?”
骆岩闭上眼不说话。
安影干脆坐在地上说道:“我知道直接说,你不会信。我从头给你讲一遍吧。”
第55章 旧案(三十五)
安影拿出一张纸来说道:“你当时把妹妹嫁给刘鼎这样的人,想必也是经过周密的考量。他无父母,但有房产,为人踏实,做生意也拿手,在你的帮忙下,挣钱也不少。”
“尽管周边街坊说他们俩经常争执吵闹。可从你妹妹几个要好的小姐妹的口供里可以看出,其实两人感情很好。”
“你发现刘鼎的证词有假,一心要找出刘鼎杀你妹妹的证据。可你有没有想过,刘鼎为什么要杀你妹妹?他们之间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
骆岩睁开了眼睛,“刘鼎那夜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刘鼎的证明是假的。可刘鼎真的杀了你妹妹吗?”
安影继续说道:“你妹妹的尸检报告你看过没有?”
骆岩闭了闭眼说道:“利器刺破心脏而死。”
“除了这个,她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有许多是指甲抠伤。仵作猜测是与凶手纠缠间弄伤的。”
骆岩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这说明什么问题?”
“男人同女人打架,很少用指甲去抠伤对方。因为双方力气悬殊,一拳或者一巴掌就能把女人打翻过去。”安影看骆岩眉头皱了起来,继续说道:“通常都是女人与女人打架的时候才会有指甲抠的情况。”
“你之前是不是怀疑过刘鼎有外室?”安影说道:“所以你查到了金水河的王桂玉。”
骆岩慢慢靠过来,“你是说王桂玉真是他外室?是王桂玉杀的我妹妹?”
“王桂玉不是刘鼎的外室,是他表妹。刘鼎对王桂玉大概只是从小的情分,但王桂玉对刘鼎就不是了。”安影对他说道:“那天夜里王桂玉知道刘鼎约了范献龙,就去刘鼎家杀了骆雨。只不过,刘鼎那天根本没等到范献龙就回了家,看到王桂玉杀了妻子。”
骆岩低声怒喝道:“那他居然不报官!他还要替凶人担下罪名?”
“我不知道刘鼎是怎么想的,这点我也不明白。但从结果来看,他是打算顶下这个杀人的罪名,然后给你妹妹偿命。”
骆岩抓着木栅,说道:“王桂玉告诉我,刘鼎去了南方。这么说来,刘鼎是不是已经被王桂玉杀了?”
“嗯。王桂玉杀你妹妹时穿的血衣,还有刘鼎的尸体都已经被发现。”安影说道:“刘鼎要远走他乡,王桂玉就迷晕了他,将他杀害后沉尸在金水河。”
骆岩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还有,刘鼎被她砍成几块呢。”安影说着:“你不是跟踪过王桂玉吗?她常去城外的庄子,是不是和她家小姨家被灭门的事情有关?”
“郭家的房子在那一带既不是最豪华,也不是最靠边。强盗偏偏选了这家,应该是有人安排的。”安影道:“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骆岩回过神来说道:“城外庄子住了几个粗汉。王桂玉告诉我,这几个粗汉就是杀她小姨一家的强盗。她被强盗威胁,才隔段时间去送钱。她说官府的人早已被买通,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安影有些纳闷道:“这你也信?你算是京城有名的牙人,阅人无数,你就这么信这个王桂玉?”
骆岩有些懊恼,“我刚开始认定她是刘鼎的外室,一心要找她算账。可找到她后,发现她相貌如此丑陋,连城外的粗汉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怎么可能做人外室?我就觉着自己肯定是弄错了,听说她又是从小吃苦,身世坎坷,我想着也是个苦命人,就...”
“再说,刘鼎脱身不就是范献龙做的伪证。我想必定是范献龙帮他疏通了官府,他们俩说不定做了什么交易...”
安影见他完全放松下来,问道:“那你可以说说你和范献龙的事情吗?你妹妹和刘鼎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现在我们想知道范希生和范献龙的事情,可以吗?”
骆岩缓缓靠在木栅栏上说道:“我以为是范献龙帮了刘鼎逃走,就一直盯着他。”
“我查到案发那天,范献龙其实在秦风楼。而那天夜里,秦风楼死了两个闽州客商。”
骆岩停下来,看了看安影,“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司直,连个主簿都不是吧?你确定要听下去?”
苏黄哲和郭熙从阴影中走出来,苏黄哲说道:“你说吧。安司直也听着,无碍。”
骆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拱拱手说道:“原来是苏大人和郭大人。”
“那我就继续了。”骆岩盘腿坐着,“范献龙一直在做闽州的走私生意。他负责把闽州走私而来的货物在京城、润州、杭州、苏州、松江一带销售。至于销售后的钱财,他大约只拿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他的上家拿走。”
说到这里,骆岩讥笑地看着苏黄哲说道:“你们查的就是这个上家吧?”
“让你们失望了,我也没查出这个上家是谁。不过他这人肯定和官府有关系,不然当初案子疑点重重,却能迅速结案。”
苏黄哲不语,骆岩继续说道:“我查出范献龙对唯一的儿子范希生极为宠爱,就调查了范希生的情况。打算绑走范希生来控制范献龙,让他翻供。”
安影说道,“我问下,范希生回家的一路上,除了丁家兄弟外你应该安插了不少人吧?”
骆岩笑了笑,“你怎么发现的?”
安影回道:“发现丁家兄弟的事情后,我就把沿街商铺的契约都调出来看看,里头不少是你作保的租赁契约,价格都出奇的便宜。”
骆岩点点头:“我有机会就把和范献龙有关系的人安排在附近。范献龙这人做生意向来毒辣,得罪人太多了。以我一己之力要对付他,就要从长计议。”
“范希生之前也一个人走过,你为什么没有下手?”
“那次我跟了许久。”骆岩有些沉重,“他是个好孩子。我最终没有下手。大人之间的事情,牵扯一个孩童,我做不出来。”
“所以范希生在丁家书铺的事情,是个意外?”
第56章 旧案(三十六)
骆岩靠在木栅上,慢慢说道:“那天丁青跑来和我说这事情的时候,我就知道范希生是犯病了。”
“我调查过,范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幼时死于心疾,范希生也有心疾,一直在梁家看病。丁青说他哥哥把孩子扔到后山,我就想着可以用这机会去要挟范献龙。”
“丁柏把孩子扔了后,我偷偷爬上去查看过尸体。范希生没有一点外伤,应该是死于心疾,听说这种病发作起来,神仙也救不回。”
“但丁家兄弟不知道这事情。我说他们没及时报官和找大夫,范献龙肯定会怀疑他们,丁家兄弟自然不敢把事情抖露出去。”
“我给范家送了勒索信,又提前把纸条都贴好,那三处地方都可以看到春风阁。我就是告诉他,春风阁的事情败露。”
“果然,范献龙在春风阁里留下了信,约我见面。我当然不敢贸然和他见面,每次都是约在不同的地方,只用信件交流。”
“我从范希生的尸体那里拿到了他上学的书袋,用里头的东西作为信物。因此范献龙一直相信范希生在我手上。”
“我知道要范献龙直接翻供是不可能的,我要调查出范献龙在秦风楼杀人的案子,这样才能实实在在落实刘鼎的罪名。”骆岩苦笑了一下,“原来这个方向居然是错的。”
“我发现范献龙每次收到我的消息后,都会去闽州商人处打听,他一直以为我是闽州客商中的人。我将计就计,套出他在闽州对接的人,叫蔡辉。”
“他杀的两名客商,都是蔡辉的手下,专门负责京城的货物销售。原本这条线路是他们多年合作,非常稳妥。但不知道为什么,范献龙那天突然杀了蔡辉的人,吞下了蔡辉的货物,基本上就是和蔡辉反目了。从那以后京城的闽州客商少了大半,原来蔡辉的人被范献龙清理得干干净净。现在闽州的客商都是范献龙的人,他们一抵达京城后,便在范献虎的范楼里碰面。由范献虎出面作保,谈下货物买卖。”
骆岩看了看苏黄哲说道:“你们一是要抓范献龙走私的证据,二是要找到范献龙京城销货的渠道。”
苏黄哲点点头。
骆岩道:“京城这些生意都是光明正大。我也没搞懂他们怎么出售那些走私货。我找着机会做了一次闽州人的生意,卖的都是海里的干货。从头至尾我都守着,没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骆岩笑了一下,“可我勒索了范献龙几次,金额从一百两到一千两,他都痛痛快快地拿出银子。这可不是出几批海货能挣的银子。”
“我最近查到,范献龙在京城外三里地的鲁口镇有一处庄子。他的管家范大基本隔一个月都会去那里一趟。”
“之后你们抓了丁家兄弟,我就知道事情要兜不住,赶紧逃走,没想到还是被你捉住了。”
从牢里出来后,安影跟在苏黄哲后头,欲言又止。
云攀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安影说道:“苏大人,云评事。我们大启打击走私到底是个什么思路?为什么不从源头进行管控。”
从骆岩的话语里可以看出,其实官府一直在寻找的是范献龙上下家,以此捣毁走私货物的销售渠道。
但以安影的理解,从源头上进行管控比现在打击销售更有效也更容易操作。
苏黄哲沉默不说话,云攀拍了拍安影,“这个事情有点大了,我以后和你细说。现在我们是不是先谈一谈凶杀案的事情。毕竟走私不是我们甲组的活儿,得和陈东那里合作才行。”
他朝苏黄哲努努嘴,“瞧,陈大人来了。”
陈东从廊桥处走来,安影自觉地朝后头躲一躲,悄悄低下了脑袋。
“陈大人,可是来审骆岩?”云攀主动上去打招呼,毕竟这次没少向陈东借人。
“嗯,你们审完了?”陈东难得没穿着官服,而是一身宝蓝色的常衣,显得温和了不少。
“我们的案子都审清楚了。就是闽州那里的事情,到是还要陈大人费心。骆岩挺配合的。”苏黄哲微笑道。
陈东眯了眯眼,“配合就好。省得我用手段。”
云攀道:“听说黄大人过几日就要来刑部上值了?你这是从尚书府上过来?”
陈东点点头,“黄尚书明日便来。”
云攀有些惊讶:“这么快?听说前些日子不是大好,宫里的太医都去了好几趟呢。”
“嗯,你可是有公务禀告?还是?”陈东看了看他,又看向缩成一团躲在后头的安影。
“没,就是随口问问。哎,安司直,你怎么都不和陈大人打招呼,这也太不懂规矩了。”云攀一把拎出躲在后头的安影,心里想这丫头平时机灵得很,怎么这会儿这么不上道呢。
“陈大人好。”安影硬着头皮行礼。
“嗯。”陈东轻轻点点头,“你到时候把骆岩的口供都整理一份给我送来。”
“啊!”安影吓得叫了出来,一下看到云攀探究的眼神,立刻又低头行礼道:“好的,属下明日就可以送来。”
回去的路上,安影面色沉重,心里一直嘀咕道,陈东为什么要叫我过去,难道他发现什么了吗?
云攀原本就有些好奇,又见安影脸色不对,心事重重,说道:“陈东为什么要叫你给他送口供?他看案子的口供都是他心腹史昂或者应铭亲自整理。”
安影听了更加害怕,她白着脸问道:“是吗?没叫过其他人吗?”
云攀打量了她一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影赶紧摇摇头,“哪有事瞒你。我也奇怪陈东为什么要叫我去。我真的有点儿怕他。”
云攀沉思了一会,叫住在前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苏黄哲道:“哎,你说陈东是不是要撬走安影?他这人谁也不放在眼里,口供案卷都要按他要求撰写誊抄,稍出点差池,都是训斥一番,怎么突然叫安影给他呢?”
第57章 旧案(三十七)
苏黄哲瞧了瞧明显惊吓不已的安影,说道:“你别紧张,按着以往的写就是。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有我在,不用怕。”
“陈大人做事守正不阿,谨慎细致,你若有机会与他共事,也能学到许多。”
安影应下,心想,若与他共事,折寿是肯定的了。
云攀看安影的样子,皱皱眉头,又转而和苏黄哲说道:“那这起旧案连同刘鼎旧案都可以结案。至于范献龙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明日黄尚书来刑部,回禀了他再说吧。”
“哎,你说陈东今日就已经早一步去了黄尚书那里,你要不要也去一趟?”云攀低声道:“免得被他比下去。再说了,黄尚书他...”
苏黄哲打断了他的话,“我有数。我和陈东的事情,你参与进来不合适。”
云攀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了。
两起案子都顺利结案,刘志非要请刑部的人吃酒,郭熙和小易屁颠颠地去了。安影因为要写明日的案卷,留在刑部加班。
正写着,安影感觉前头一片阴影,她还没抬头,眼角瞟到白色,就说道:“云评事,你挡着我光了。”
云攀坐到她对面说道:“小安司直,我觉得你和陈东不对劲儿。”
安影顿时头大,“哪有?我就是有些怕他。”
“不对,你干嘛这么怕他。他又不是你上司。他管不了你。”云攀探究地看着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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