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做生意的事情。是你大哥子嗣的事情。”安影说道:“听说你大哥早年也有几个孩子,都没立住?听说是心疾?”
范献虎迟疑了一下说道:“是的。我大哥前头有四个孩子,都是没到五岁就走了。我也是。”
“我们请了大师看了风水又打了几个卦,说东南方向克范家。我们才从闽州搬来京城。到了京城后,大哥生下小春平平安安过了五岁。谁知道...”
安影又问道:“但你大哥闽州的生意没停?所以你们不和的原因是这个?”
范献虎看了看安影和苏黄哲,“我大哥不会和你们说这些。”
苏黄哲道:“官府调查。你愿意说自然好,不愿意说我们也能查。范家的事情,不光在我们刑部有账,户部也有。你自己掂量。”
见范献虎还是犹豫,苏黄哲又道:“你们从闽州过来的手续办得妥妥当当,没有一丝儿问题。可我知道,你们在闽州没少招惹官司。好几笔大官司都在闽州知州手上挂着,按理京城府衙不能给你们办户籍。”
范献虎这说道:“这...”
苏黄哲冷笑一声,“现在刘大人可是被人挤下来了。”
范献虎表情变了变,松口道:“刚开始小春被绑架的时候,我大哥就不对劲儿。那么要紧的事情,他居然不在家里不在官府。我偷偷跟他了几次才发现,他常去春水阁和闽州的人碰头。我们原本说好的,闽州的生意都断了。可他背着我一直在做。”
“我当时就和他吵了起来。”范献虎道:“他说他有苦衷,上头的人不让他停。他得求上头的人帮他找回小春。”
“我当时也以为上头的人能有办法找回小春,就在家等着。谁知道一年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小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跑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哥什么也不说。”范献虎拳头一砸,“我就和我哥分了家。再这么下去,我们范家就绝后了。”
等回到刑部时,云攀飘过来道:“怎么样,查出点什么?”
安影一扔自己小本本,“首先,刘鼎在范家做生意应该是挣到钱了,和之前说的不符。刘鼎这人有问题。”
“其次,范希生应该是有心疾,这点还需要梁家的医案佐证,等下就会送来。”
“还有,范献龙背后的人一直让范献龙继续闽州的生意,碰面地点就在春风阁。”
苏黄哲道:“你们这里查的怎么样了?”
云攀拍拍手道:“比你们多。”
“刚刚你说的刘鼎的账,我按你说的查了。咳,不查不知道,刘鼎这小子没少挣钱。他用他老婆的嫁妆和大舅哥的路子挣下不少钱,粗算大概白银百余两吧。”
安影忙问道:“钱去哪里了?”
云攀一摊手,“不知道。货商结算的钱交给了刘鼎。后头刘鼎怎么处理这些钱就不知道了。”
安影皱起眉头,“那你们查出刘鼎和骆雨不和的原因了吗?只有钱财问题?”
小易挤上来说道:“哎,还真有你的。刚刚老郭看了街坊的口供,有提到骆雨曾今骂过,刘鼎没日没夜地往外跑,怕是外头有人。”
“我又跑去河坊街找了还住在那里的人问了下。这种事情街坊心里都门儿清。见我说现在查刘鼎外头的人,一个个死劲儿的说。有人看见他出入进香河靠近金鸣山的一处宅子,又有人看到他去买过胭脂水粉。”
小易道:“我猜刘鼎可能养了外室。我又跑去进香河那里查探。可惜时间太久,我没问出什么。好在兵马司的兄弟给我画了一张图,大致有哪些宅子和什么人住着。待会儿再比对刘鼎的材料,看看有什么线索。”
苏黄哲点点头,“小易,你最近办差越来越细致,有自己的法子了。不错。”
小易得意地笑笑。
第48章 旧案(二十八)
深夜,苏黄哲在灯下看书。
门被打开,陈东走进来。
“你今日去了范献龙那里,有什么发现?”
苏黄哲揉揉脑袋,“你猜的很对。闽州走私的钱财一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京城。范献虎明面上断了闽州的联系。可范楼是他在经营,估计是他们培养的另一条线。另外,范献龙的管家范大不简单。我觉得范献龙被这人控制了,像是范献龙上头派来控制的人,这人你派人盯着点。”
“你那里查的怎么样了?五十万两银子可有下落了。”
陈东说道:“老戴已经弄清了一部分。涉及的商户太多,能算的人又少,进度慢了不少。不过有条线比较明确,西夏的马匹在边境先被换成了粮食、铜钱、药材。罗巧娘把粮食运到了北境十三城出售,把药材运到闽州出售,这些银钱又会在当地购买货物再流通,北境购买皮毛,闽州购买茶叶。皮毛运回京城、杭城、松江等地,闽州的茶叶又会出海。”
“这么大的调度,应该还有人吧?罗巧娘一个人怎么做。”
陈东答道:“你还记得罗巧娘身边的丫鬟吗?”
“那个叫银红的?”
“对,本来跟着罗家人一起被关刑部的牢里。但后头被她家人赎走了。我查了,黄道玄亲自批的条子。”陈东冷笑道:“不然也提不走人。”
“嗯,当初把刑部大牢守得密不透风,也算把老黄逼到没法子了,才亲自写条子。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落下这种把柄。看来这个银红很重要。你能查着她下落?”
“查到了。不过有点奇怪。”
“嗯?”
“她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我派去的人蹲守了几天,发现好像她在找什么东西。再等几天看看。”
“嗯,别打草惊蛇。这个得抓活口。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别踢门,这是我家。”
陈东收了收腿,想起什么,转头说道:“你手下那个安影,你调查清楚了?没问题?”
苏黄哲抱着手,若有所思道:“查了个底朝天,确实没问题。有天赋,够聪明。在湖州没怎么读过书,胡乱认了几个字而已,现在在国子监旁听了几个月,进步极大,别人读一年的书,她一两个月就通了。不过你那天下手太重了,她有点吓坏了。”
“我知道分寸,我就试试她身手,突然袭击才能看得清。”陈东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实没什么功夫,几乎没什么身手可言。我撤力快,没怎么伤她。”
苏黄哲想起安影肿得似猪蹄的手,皱眉道:“下次别这样了。”
安影下值后去了沈夫人处。
沈夫人听得安茹说了这事微微蹙眉,转而又说道:“杨冶确实不错,与你又有年少的情谊。不过他家里情况不算太好,特别是他娘...”
安影点点头,“我是没少听来我茶铺子里歇脚的捕快们说杨捕头夫人的坏话。杨家过得拮据,既不是家里人多,也不是杨捕头不给家里银钱,而是杨夫人常常补贴娘家弟弟。”
沈夫人道:“既然有所耳闻,你可想清楚了?”
安影想起杨冶的笑脸,胸中涌出有勇气,点点头道:“嗯,我觉得我可以。”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也是,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日子还得靠自己过起来。杨家小子也算是最合适你的了。呦,你这手是怎么了?”
安影讪讪地缩回手,“前几日,陈东大人给了我一脚。我大概是得罪他了。”
沈夫人惊讶极了,“你一个小小的司直如何得罪刑部的右侍郎?”
“我翻看茶饼案的旧档被他看到,可能这不合适?”安影有些心虚。
“哦,茶饼案听说还有些事情没了结。不过陈东这人向来脾气古怪,你离他远些就是。”沈夫人道:“你在刑部跟着苏大人好好做事,将来我帮你疏通看看。”
安影赶紧谢过,又马不停蹄赶回家里。这时候杨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对方凌乱的头发和额头的汗水,两人忍不住互相笑起来。
没一会安汀桂就赶回来,杨冶站得毕恭毕敬,笑着说着:“安伯父,我父亲想来府上拜访,您看哪日方便?我看着铺子里还挺忙的。”
安汀桂瞧着杨冶长得又好,说话有理有节的,听说已经过了解试,还是书院甲等的学生,心里头各种喜欢,原先要找人家理论的那股子气早散到九霄云外,这会儿是左右都喜欢,一边忙不迭地回着:“行行,我明日就在家等着。铺子的事情哪有小影儿的事大。”
第二日一早,杨家父子拎着礼盒来到安家。
安汀桂老早在花厅里等着了,周叔才把人引进来,就冲到了门口,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杨捕头笑着坐下说道:“今日来就是商谈我们这对儿女的婚事。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没想到如今竟有这样的缘分。”
安汀桂笑着应到:“是啊。你家小子真不错啊,听说已经过了解试。”
杨捕头拍了拍杨冶的肩膀说着:“还行。安家的姑娘也是能干,刑部这么快就升到司直了,听说茶铺子也管得井井有条。”
双方你夸我,我夸你,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躲在后头的安岚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安彤:“哥,两家商谈亲事就是这么一直互夸吗?这要夸到什么时候?我姐三岁会自己吃饭的事情都夸过了。”
安彤虽说比安岚老成许多,但也没见过这阵仗,含含糊糊道:“或许这是规矩?”
安影则一脸黑线地站在后头,心里急着,这杨冶也不帮着引下话题,这两个大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谈亲事。
“安伯父,您觉着这婚事可还行?我们杨家家资一般,不过聘礼会按着京城里市面上的规矩来,绝不让安家失了面子,这您放心。将来我若是授官出了京城,我就带着小影一起走。”杨冶终于有机会插话,赶紧把重要的事情一说。
安汀桂有些吃惊,原本想着杨家家贫,聘礼必然会压一压,他原想提及这事,敲打敲打杨家父子关。没料到,杨冶不按常理出牌,一下说到以后出京城的事情,这下安汀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搓着手说道:“这,不大合适吧,这你家父母不得有人照顾...”
杨捕头立刻接到:“哎,儿子在外做事更重要,这事儿放心,我和他娘都是乐意的。再说了你们家女儿能干,以后肯定是冶儿的贤内助。”
如此一听,安汀桂立刻拉着杨捕头的手说道:“这你放心,我们小影自小能干。”两个大男人这会算是讲妥了,两人都放松下来,杨捕头说道:“那您挑个日子,我找官媒过来,把定贴换了,也请人算个好日子来下聘礼。”
安汀桂应下道:“我看这个月初八就不错,你看如何?”
两家都满意极了,躲在后头的安家姐弟也是喜上眉梢,安彤觉得又高兴又难过,看着懵懂而不明白的安岚,悠悠地说道:“哎,以后大姐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安岚一听就急了,“阿姐,你不要离开京城,我会想你。”
安影笑着摸摸安岚的头,又点了点安彤,说道:“这还没影的事情拿来吓唬小妹。”
安彤说道:“现在授官没背景的都打发到犄角旮旯里。哪个穷鬼能做京官儿?”
安影道:“小妹你别听他吓唬你,等我哪日真的离开京城了,你大概也是已经出嫁呢。”
第49章 旧案(二十九)
刑部公务房,安影等人都在档案口供中奋战。
苏黄哲走进刑部说道:“你们手上的事情停一停,我知道范献虎为什么要给刘鼎作证了。”
一时间,安影、云攀、郭熙和小易都聚在一起,刘志忍不住道:“倒是要看看他俩到底啥关系,藏的这么深。当年我们可是掘地三尺找。”
苏黄哲打开一份记录,云攀伸过头去读道:“永和九年十月初二,秦风楼的凶案。”
苏黄哲说道:“你们看这个时间。”
安影瞬间明白过来,立刻说道:“所以范献龙不是给刘鼎做了时间证人,他其实是利用刘鼎给自己做时间证人。”
小易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这秦风楼凶杀案死的二人都是闽州客商。”安影点了点纸,“记录里只写了这两名客商与人约好在秦风楼商谈生意。但都被杀了,没有任何嫌疑人,也找不到证人。”
“如果是范献龙做的,他这个伪证,既证明了那晚刘鼎在春风阁,也证明了他自己也在春风阁,他可以成功摆脱了这起秦风楼的案子。苏大人是不是发现这个起凶案的被害者与范献龙的关系?”
苏黄哲满意地点点头,安影反应之快,超出他的想象。若不是昨夜调查闽州的事情,发现几个安插在闽州的细作被莫名杀死在京城,他才能发现里面的奥妙,安影这么一眼就能找到症结,确实只能说天赋。
“我可以确定,闽州这两名客商做的是宝石生意。当日消失的还有一批南洋的宝石。有趣的是,这批宝石陆续出现在了京城一些富贵人家。再往下查,就遇到重重困难。”
云攀一挑眉,“后头有人?”
刘志面露尴尬地点点头,“所以这起案子当年就压在京城兵马司的手上,以流窜强盗犯案结案,凶手至今未捉拿归案。”
安影接道:“那这起案子基本线索已经厘清。”
“范献龙杀了闽州客商,夺取了他们的宝石。”
“又以刘鼎的时间证人身份,躲开了这起凶杀案。”
“所以应该是刘鼎杀了他的妻子。而他三个月后消失。既可能是骆岩报仇,也有可能是范献龙灭口。”
苏黄哲点头道:“还有一点。骆岩作为京城有名的牙人,他极有可能知道闽州客商的事情。”
“所以他布下的一系列勒索纸条,提醒的是范献龙,他知道春风阁的事情。进而暗示范献龙,他也知道闽州客商之事。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范献虎很奇怪他哥哥在绑架案的时候不在家,不在官府,反而偷偷和闽州的人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范献龙以为是闽州的人干的这事。”
云攀问道:“那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有哪些?好像没有一件证据,最关键的是,范希生的死也没有任何结论。”
安影拿出一叠医案,“我觉得范希生是死于心疾。至于为什么在丁家铺子里,我觉得是意外也不是意外。”
云攀和郭熙都笑着道,“小安,你现在这语气和苏大人是越来越像了。是意外也不是意外,这话说得...”
安影有些意外地看看苏黄哲,苏大人是这么讲话的吗?没发现啊。
安影拉过思绪继续说道:“首先丁家铺子出现在舞阳街,就是骆岩的安排。而骆岩自刘鼎案以后,也搬来孝丰路附近。”
小易有些惊奇,“他居然就住在孝丰路,那范希生是他下的手吗?”
“应该不是。因为根据范田的描述,范希生自己一个人也走过,若是下手应该有不少机会。我觉得,从范家的描述来看,范家的人一直都有心疾的问题,范献龙和范献虎两兄弟的子嗣都有这个情况。”
“梁家的医案也看得出,范希生其实也有这个问题,只是稍微轻一些。我特别注意的一点,梁家的医案里提到,范希生其实是个很壮,甚至是有些肥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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