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却好喜欢,喜欢到自己仿佛要被融化了。
她受不住,发出一声颤。
那叫声柔软,发颤,尾音破碎又湿润地挠过男人的心,能轻易勾起任何男人的渴望。
阿畴垂着眼睫,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被自己这样对待过的样子。
他会有一种阴暗的想法,把她这个样子画下来,永远永远留下来。
不过他又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只能自己看到。
画下来,死之前带到坟墓中,和他们一起合葬吧。
一旁的希锦终于慢慢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她想起刚才的种种,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挠了他一下。
并不会特别疼,但也绝对不会好受!
阿畴被她这么一挠,眸底却越发深暗。
他又被她惹起来了。
希锦却已经道:“你就跟条野狗一样!”
阿畴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刚才是谁抱着野狗喊喜欢?”
希锦:“你——”
越发不要脸了!
若是让人听到,他们可以直接去死一死了!
阿畴却是神情平淡,一脸坦然。
希锦无奈,抬手捂住额,完全不想看他了!
阿畴却侧首,看她:“你之前都在胡说什么?”
希锦:“我说什么了?”
阿畴声音哑沉:“休不休的那些话。”
希锦嗤笑一声:“看你挺在意的?”
阿畴:“你非要胡说八道。”
希锦一撩眼,淡淡地道:“你既知道我是胡说八道,那又何必在意呢?”
阿畴凝住希锦的眼睛,眸色晦暗不明:“我不该在意吗?”
希锦道:“那我给你解释解释。”
阿畴沉默地等着。
希锦:“第一,反正无论你是有什么怀疑,我都问心无愧,我都光明正大!毕竟我宁希锦不是傻子,我的夫君有权有势,我也是皇太孙妃了,我这皇太孙妃是你拼着命挣来的,是我自己苦熬得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珍惜,怎么可能随意自毁前程?”
她看他,他并不言语。
于是她继续道:“第二,我的夫君才貌双全,权势无双,潘驴邓小闲样样俱全,我但凡换一个,有谁有我家阿畴这般的锦绣富贵,有我阿畴这样的本钱?我怎么可能这会儿再看上别的郎君!”
阿畴听此言,神情便有些难以描述的异样。
希锦看着阿畴,叹了声:“有些事,我也确实需要向你坦白。”
阿畴闷闷地道:“绕了这么大一圈,你终于可以说句正经话了。”
希锦无辜:“是你不让我说!”
她伸出自己的胳膊,白藕一般的胳膊上已经是处处红痕。
她哼了声:“你看!”
阿畴垂眸,看着那红痕,眼底便泛起怜惜的温情:“怪我。”
希锦得这两个字,也觉得够本了,这才继续道:“当初我生你气,你走了后,遇到了许多事——”
收到这里,她眸底泛起雾气:“反正就是一生气,写了休书。”
阿畴:“嗯。”
他神情并没什么大波澜。
希锦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的,他确实并不在意这些。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自己的郎君了。
她垂着眼,看着他那尚且残留着一层潮意的胸膛,低声道:“后来那休书不见了,如今看来应该是被希钰拿走了,她想借此毁了我们,你,你是不是——”
她试探着说:“已经知道了?”
阿畴:“知道。”
希锦略松了口气,果然是的。
所以阿畴知道了,他也没那么恼嘛,一切都是庸人自扰嘛。
霍二郎白白给自己送了那字条了。
她便叹了一声:“至于霍二郎,他无意中知道了,也是好心想提醒我。”
阿畴那视线便扫过来,晦暗不明。
她承认道:“他写了一首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倚西楼,翠竹蔽日,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果然,阿畴马上道:“希钰包藏祸心,祸在休书。”
希锦点头:“是,他也只是想提醒我,反正也是好心吧,你也不要太计较了可以吗?”
阿畴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帮你曾经喜欢过的郎君求情?不舍得他的前途?”
希锦叹了声:“你就这么认为吧。”
阿畴眸底幽黑:“宁希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希锦无辜地眨眨眼睛:“我话还没说完呢。”
阿畴磨牙。
希锦:“还有件事,我得和你详细讲讲。”
阿畴:“说。”
希锦这才提起荷包:“你记得吗,大概是我十四岁那年,那时候你过来我们家院子,我正在廊檐下拿着针线活,我是绣一个荷包。”
阿畴神情冷肃。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希锦也不管他怎么想,继续道:“那个荷包,我绣的时候就想着,我是给我未来夫君的,我家夫君佩戴上那荷包,是要佩戴一生一世的。”
阿畴的眸光锐利得能杀人。
希锦自然明白,他是很在意很在意的。
这辈子他的最痛就在这里了。
但她还是故意问道:“你觉得如何?”
阿畴眸色暗沉,下颌线紧绷,一字字地道:“自从成亲后,你便不再动针线,定是觉得我不配,你根本不会为我动针线!”
希锦辩解:“也不能这么说吧……”
阿畴:“怎么,我冤枉你了不成?”
希锦看着阿畴,看着他那俊朗眉眼间的不悦,她叹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我刚才说了啊,你当年看到我在廊檐下绣荷包,那个荷包,是要给我命中注定的夫君的,要让他佩戴,一生一世都要戴着。”
说到这里,她自然明白,这男人怕不是要气得把自己给吃了。
她抬起手,轻握住他那攥紧的拳,仰脸望着他。
阿畴便看到,那如水一般的眸子波光潋滟,满是迷离的情雾。
他微怔了下。
接着,他就看到,希锦却突然抬起手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什么。
她将那物塞到他的手中:“荷包,我绣的,送给我的夫君的。”
阿畴定定地望着手中那荷包,疑惑地看着希锦。
希锦:“打开看看?”
阿畴便缓慢地打开来,果然见那是一缎绣荷包,白色提花缎子,锦带滚边,用盘金线绣了鸳鸯,又用如意纹绣法,用紫、金黄、湖蓝、浅蓝等绣了鸳鸯羽毛,看得出是用了大心思的讲究荷包。
不过那鸳鸯的毛都没齐全,腿那里也是歪的。
这一看就是不怎么动针线的小娘子练手之作,且看那色泽应该是放了几年的,不是新做的。
阿畴抬起眼,再次看着希锦。
他不明白,需要她的解释。
希锦指着那荷包道:“反正这就是我当年绣的那个,你看看,你当时过去院子中时,我正好绣到这条腿,结果你去了,我和你说话,我针线就乱了,这条腿就歪了!”
阿畴轻握着那荷包,他自然是信她的话。
休书她都承认了,霍二郎私自送来的字条她也认了,犯不着在荷包这件事上撒谎骗他。
他垂眼再次看向那荷包,想着十四岁时的那小娘子,想着那个温暖的午后,也想着她一针一线时的用心。
他的心便被那一日的太阳团团包裹住,几乎要融化了。
不过他到底是道:“那……霍二郎的呢?”
他略抿了下干涩的唇:“他也有一个,当时上灯节,他为了那荷包特意回去了。”
提起这个,希锦便有些不自在:“他那个荷包,确实也是我送的,不过,不是我做的,是,是孙奶妈做的。”
如果不是他非要问,这种羞愧的事她是不想提的啊!
阿畴听这话,挑眉,看着她。
希锦很不好意思地嗫嚅道:“我为了那荷包,花了好大心思做的,做好了,并不舍得给,就,就自己留下了……”
阿畴一时无声。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自然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给未婚夫婿做的荷包,不舍得给了,于是自己留下来,却把奶妈做的送出去,这种事是她宁希锦能干得出来的事。
阿畴想起那霍二郎。
他得了荷包,也是欢喜至极,只以为是自己心仪女子亲手所做,谁知道竟然是奶妈做的。
奶妈做的,奶妈做的……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阿畴心中确实有了宿命一般的畅快。
荷包注定是自己的,就好像希锦原本就注定该是自己的。
希锦羞愧地捂住脸,道:“你不要那样看我,我也没办法啊,我为了那荷包,手指头都破了,我怎么舍得给,况且那荷包也不好看,总要装装样子嘛!”
阿畴颔首,以一种郑重的语气道:“我认为你想得非常对,自己辛苦做的荷包自然不能轻易给别人。”
希锦赞同:“我那时候虽然懵懂无知,但我一定是心里隐隐明白了,那霍二郎并不是我良配,非要留着这荷包,好送给你。”
阿畴捏着那荷包,垂眸就那么看着。
这么看着时,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希锦:“当时我离开家,本来没带着,结果族长娘子眼巴巴给我送来了针线包,那荷包就在里面。”
阿畴看着这情景,陡然想起,当初他也是见过的。
只是那时候想起荷包的事,终究不痛快,所以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阿畴:“所以你把要送给你未来夫君的荷包随意扔了?”
希锦一听,是啊,这件事说不过去。
阿畴:“你不给别人的,现在又拿来哄我了。”
希锦看着他那样子,羞恼,便低叫一声,摇晃着他的胳膊抗议:“便是给他做的那又如何,当年你只是我们铺子上的伙计,你是有什么身份地位能娶我,还是能供我吃穿?我爹娘要给我做亲,给我订了亲,订的便是他,作为未婚夫妻,我就给人家送个荷包怎么了?天大的错吗,你小时候还给人家小娘子送什么猫儿眼石头呢,别说那是你娘让你送的,那也是你亲手送的,你都八岁了,八岁了!”
她重重强调着“八岁”,之后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八岁了,你怎么不知道避嫌?”
阿畴无奈看她。
她总是能无理辨三分。
希锦轻哼:“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当时做的荷包是阿畴的,命中注定是阿畴的,说明我们是注定的良缘,难道不是吗?”
阿畴:“……好像是。”
希锦:“这就对了啊!”
她笑着揽住他:“好了好了,不许恼了,反正这荷包是我给你做的,我们千里姻缘一线牵,以后你要贴身带着,不许丢了!”
阿畴:“好。”
希锦:“其实我做得还挺好的吧,和一般小娘子做得荷包就是不一样呢,一看就是亲手做的。”
阿畴:“……”
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唇角略翘起,笑着道:“是很好,以后我就留着用了。”
只不过要贴身放,万不能让人看到他有这样的一荷包。
不然别人以为大昭王朝穷得要讨饭了。
第76章 离开
一个荷包,峰回路转,足以哄住阿畴了。
希锦心里也觉得很松快。
曾经休书的隐患解决了,连同霍二郎可能引起的问题也解决了。
她隐隐感觉,荷包这事一出,阿畴便真的不会在意霍二郎了。
——当然了这男人小心眼,在意也许还是会在意,但是并不会太当回事了。
她自己其实也觉得这样很好,她当时花了那么多心思做的荷包到底是给了阿畴,她的夫君,会陪她一辈子的人。
这辈子她也只做过这么一个荷包啊。
这就是命!
不过在夫妻二人释怀后,希锦想起那希钰,却是不痛快得很:“她哪来的休书,这件事必须查个明白,她怎么存着这种坏心眼!”
若不是阿畴早就知道了,且他们夫妻感情好,只怕是还真让她挑拨成功了。
阿畴听此,却是并不在意:“希钰这人向来古怪,若是为了这个便要拘拿她,也显得师出无名,更不能知道她的真正底细,还不如按兵不动,派人暗地查探。”
希锦:“也行。”
于是阿畴便命人暗地里留意着希钰的动静,可是让他们二人没想到的是,希钰告状了休书一事后,想起阿畴的种种反应,不免心慌,她也生怕告状不成,反而连累自己。
她竟然收拾收拾包袱,自己跑了。
跑了?
希锦诧异:“她……跑?”
阿畴:“嗯,已经让人抓回来了,在审。”
希锦:“那以什么名义?”
毕竟是她堂妹,突然抓起来审,也怪怪的,万一让人知道难免生出许多猜测。
阿畴:“你放心,羽林卫要审谁,还不至于走漏了风声,王明智以及宁家人那里都安排好了,就当以后没这个人吧。”
希锦:“好。”
其实她想见见希钰,看看希钰那诡计不成的失望嘴脸,不过最近太忙,便想着以后再说吧。
最后是等一切都查出来水落石出后,她再过去看看这希钰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说着,阿畴却道:“另外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商量下。”
希锦听这话,只觉他神情严肃:“怎么了?”
阿畴:“我得出门一趟。”
啊?
希锦当即坐起来:“怎么了?”
阿畴利索地解开外袍的系带:“九皇子那里出事了。”
希锦:“?”
烛火清冷,阿畴的神情淡漠:“摩尼教在青州一代作乱,他前往抓捕,却被摩尼教设下陷阱,将他活捉了。”
希锦:“!!!”
这可是大事。
希锦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喜的是九皇子出事了,太好了,敌人没了,对手直接被对手的对手给铲除了。
从此九皇子就算活着回来,他也没脸再觊觎帝位了。
不过也让人忧,那九皇子没办法把摩尼教扫荡干净,那岂不是还得自己阿畴为之头疼。
如果摩尼教那么厉害,那自己阿畴就难办了。
摩尼教不除,怎么安生当皇帝?
希锦头疼。
阿畴:“我已经向翁翁禀报过,我亲自过去一趟。”
啊?
希锦:“你?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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