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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门——琐矣【完结】

时间:2024-06-28 17:22:04  作者:琐矣【完结】
  面前的人没动,仍站在那里。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再用力一些,那层薄薄的肌肤就会被贝齿咬破。
  沈誉能看到她眸中闪烁的泪光。
  他大概能猜到这人为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指间收紧,堪堪没将杯子捏碎,沉沉道:“你不必心怀愧疚,我做这些,也没有勉强自己。”
  云朵鼻子一酸,头埋得更低,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才转身走向床榻。
  包袱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云朵看了眼屋内,打算整理起来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手才一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响。
  是个比手掌略大一些的盒子,上好的梨花木做的,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盒子底下镌刻着造办坊三个字。
  这么一个精细的盒子,放在朴素的行囊里分外惹眼,想来该是极珍贵的东西。
  借着光线,云朵仔细翻看一遍,好在并未摔坏。
  正要放回包裹里,却听见男人开口。
  “打开看看。”
  云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得到沈誉肯定的目光后才懵懂地打开盒子。
  熠熠光泽从光滑的丝绸绢布里闪烁而出,即便是昏暗的床帷间,也一眼就被其间耀眼的光芒吸引。
  “这...”云朵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间只觉手中捧了千金般重,愣怔转身看着沈誉。
  男人起身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锦盒,手指轻抬,取下那只金色镯子。
  除去通体的金黄,上面还嵌着数颗宝石,比绿豆还要小,点点镶嵌在黄金花瓣里。
  沈誉转动手腕,目光从镯子上辗转移到还在怔神的人脸上。轻轻瞥过一眼后又移向她空荡的手腕,清了清嗓子说:“这本是程绪先定下来的,可他和我打赌输了,只好赔给我。听说是工匠的新手艺,光是金线就用了足有千丈...”
  云朵几乎无法分辨他说的话,目光跟着那只镯子走了一路,最终和男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沈誉手还伸着,眼底有明显笑意,“你若有兴趣便拿去戴着玩儿,若不喜欢,扔了就是。”
  “我...”云朵喉间似有什么哽住,连吐字也艰难,“我...”
  男人没等到她收下,似是耐心耗尽一般,已将那镯子放回盒中侧身走了。
  云朵急忙跟着转身。
  沈誉坐在外侧的椅子上,背着身道:“水该凉了,趁早梳洗后便睡罢。”
  他没再说其他话,云朵又等了会儿,才终于将那镯子取出来。
  足有小指头那样粗,却很轻。通体用金线缠制而成,上面又熔接了连贯的花纹,用莹润的宝石点缀,星布罗列了整一圈。
  这样珍贵的东西,却只是世家子弟口中作赌的物什。
  云朵从没收过这样贵重的东西,一时间竟不敢往手上戴,犹豫半晌,只好装回盒子里,再连同沈誉的包袱一起仔细放进柜子。
  小厮打来的水还冒着热气,她今日出了许多汗,该擦一擦的。
  可是...
  云朵再次看向沈誉。
  男人还背着坐在椅子上,不知是在打盹还是沉思,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解开衣裳。
  手忙脚乱地简单擦洗一遍后,身上也舒服许多。云朵取了沈誉给的药膏抹在腿上,换上干净衣裳,又将床铺好才找到不知何时移到了窗边的沈誉。
  这处离得远,连蜡烛的光也照不过来,黑糊糊的一片。若不注意,几乎无从察觉有人。
  她不明白男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挪了位置,缓缓走过去,忽然发现有把椅子的扶手坏了。
  断掉的木头被扔在地,连带着零碎木屑。
  云朵弯下腰,还未碰到那截断木,就听到沈誉说:“别捡。”
  是比先前还要沙哑的声音。
  云朵抬头看着陷在阴影中的男人,又看看地上的东西,站起身道:“床已经铺好,二爷要不要歇下...”
  沈誉没说话。
  云朵却能感觉到他幽深的目光从夜色中穿出,落在自己身上。
  她试着抬眸去捕捉,视线触及的却只有一片漆黑。
  过了会儿才听到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你累了就先歇罢,不用管我。”
  虽是夏日,男人的声音却比屋外的穿堂风还要凉。
  云朵咬着唇,再说不出劝诫的话,只好折返回床上。
  床铺没有菡萏居的大,她睡上去尚有宽余,可沈誉身形高大,若是再躺下来...
  云朵想了想,揪着被子往里面挪了些,干脆侧着身面向里面侧。
  她脸上烫得快灼伤手心,只好把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可被子的味道又实在难闻,透着股浓烈得像是放得太久了,连烈阳也晒不透的潮味儿,闷不了一会儿,鼻腔里就一阵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难受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床铺好像也动了。
  云朵整个人都僵住,连呼吸也不敢用力,仔细听着身后动静。
  被角被轻轻掀开,随后不算软的床铺往下一沉,男人似乎坐了下来。
  耳边能听到窸窸窣窣衣料声,分明是轻微的,却将另一颗心重重抛起,就快钻出喉咙。
  云朵指尖收了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坐了起来。
  沈誉外袍刚脱到一半,忽然身边的人探出身子,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盯着自己。
  云朵脸上红晕未退半分,反倒一直延伸进微松的衣领里。
  “我...”
  “嘘——”
  才刚开口,男人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云朵眼中羞怯被疑惑替代,看着沈誉轻轻摇了摇头,再转过脸看向窗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云朵看见那薄薄窗纸上,竟有个人影。
  那影子有些模糊,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云朵心底猛地一颤,险些就要惊呼出声,忙不跌用双手捂住嘴,惊惶地看向男人。
  沈誉转过脸看了看里面的人,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有半张侧脸被昏黄的光勾勒出轮廓。
  但云朵却莫名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
  来不及确认,男人就将外袍随手一扔,衣角掀起的风正好熄灭了桌上的灯盏。
  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那窗纸上的身影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瘦瘦小小的,弱一禁风的模样,似乎是先前的小厮。
  可是那小厮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她想问一问沈誉,却不敢开口,害怕被听了去。
  沈誉倒是先说话了。
  “是母后的人,倒不必害怕,只是免不得麻烦些。”
  声音很轻,似乎是附在耳侧低语。
  云朵下意识地偏过脸,鼻尖却碰到什么东西。
  是柔软的,温温热热,还有些潮湿。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伴随着他明显加粗的呼吸,云朵渐渐反应过来刚刚碰到的是什么。
  随即耳根爆红,连身上也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第22章
  她指尖动了动,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碰被烫到的额头。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模糊看见沈誉已经侧回身。
  他喉结重重地滚了滚,才再次小心开口道:“先睡。”
  说罢便躺了下来。
  云朵移动手掌,改捂着胸口。
  那处还同擂鼓一般剧烈跳个不停,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屋子里落针可闻,连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
  她跟着卧下来,转头看向身侧。沈誉闭着双眼,胸膛起伏平稳,是熟睡的模样。
  这是两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即便同盖一床被子,沈誉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似乎要把‘将她完好送回家’的承诺贯彻到底。
  旁人都只道沈二爷是个纨绔,却只有她明白这人是何等磊落君子。
  她不由得羡慕起裴小姐,果然只有那样尊贵的贵女才能得以相配。
  脑中又想起今晚王后众人说的那些话,看来过不了多久这两人就要佳偶天成,到那时沈誉自会送她离开。
  届时她也不必多余,或许会和娘亲回到扬城,总之不该留下来看着他们琴瑟和鸣。
  “你不必害怕。”
  正想到伤心处,一直睡着的沈誉忽然睁开了眼睛。
  云朵只觉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划过,用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洇湿了枕巾。
  她吸了吸鼻子,深厚的鼻音引得男人眉心拧了拧,轻叹了声道:“那人不过是来暗察你我感情如何,并非什么歹人。还有...”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我亦不会对你做什么,无论是出于何种顾虑,你都不必担心。”
  分明说的是宽慰的话,云朵心底的酸楚却越来越浓,更汹涌的泪从眼角落下。
  她暗骂自己只会哭,也想止住,奈何情绪崩塌得彻底,哭得更加凄惨,连身子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沈誉嘴唇动了动,半撑着上半身就要起来。
  却被一只潮湿的手抓住。
  云朵抬起头望着那个模糊身影,哽咽着开口道:“我...我只是有些怕黑...”
  沈誉只庆幸被子还算厚。
  借着微弱月光,能看到身侧的人满脸的泪。
  自她嫁过来,还从未哭得这样可怜过,连抓着他的手心里都是泪水,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茫然又无助,紧紧抓住唯一的依靠。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纤瘦的手,养了这么些日子,指腹的薄茧终于消退,光滑柔软地和自己的手背碰在一起。
  明明抓着的是他的手,却好像连心也被一并攥紧。
  云朵的哭声渐渐弱了。
  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响,大声痛骂着她不该说谎,也骂她不知羞耻,竟因为不想让男人因误会而离去说了这样不要脸的话。
  沈誉是她灰暗人生里从不曾窥见过的一抹光亮,若她从未见过,也许尚能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可现在她见过了,甚至还不可救药的爱上,即便沈誉对她从未动心,但若能从这人身上获得一点点微弱温暖,即便是以后离开了,偶尔回忆起来,日子也不会那么苦。
  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仍默默地看着自己。
  云朵难堪地低下头,五指也渐渐失了力气,松开主动伸出的手。
  她怕再僵持下去,自己还会恬不知耻地说出求他留下的话。
  那只大手却突然反过来将她住。
  更温热,也更粗砺的手覆在手背,指头一点点将她手心的潮湿揉开。
  接着,男人抬起另一只手。
  指节微曲,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极尽温柔,像是怕碰坏了什么脆弱的瓷器,珍重又小心地呵护着。
  云朵湿润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眨,豆大的泪珠又垂了下来,滚烫的滴落进那只温热的手心。
  沈誉不厌其烦地再次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再开口时,是连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
  “不怕,我在呢。”
  男人的声音就响在头顶,似轻缓的风拂过,将云朵一颗潮湿的心渐渐熨烫。
  她再不敢轻易抬头,只能呆呆地坐着,感受着沈誉把自己揽进怀里。
  和梦里一样宽阔的怀抱。
  不,还要更温暖,胸口真实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传到耳朵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甘松香味,一点点抚慰着她的灵魂。
  云朵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还在做梦,只因沈誉不忍心分出的一点怜悯,她就无法抑止的颤抖。
  如果是梦,她愿意就此溺毙其中。
  那只拭过泪珠的手移到脑后,轻柔地抚过零乱的头发,微微停顿,抬起又落下,缓慢有节奏地拍了拍。
  “这么怕黑,回去后得将你那些话本都扔了。”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带着笑,说话时喉结微微震动,若有似无地掠过额头,引得怀里的人又是一阵颤栗。
  “怎么和简儿一样。”沈誉垂眸,看见一对不安濡湿的睫羽,语气更软了几分,“和你一样胆小爱哭,有空我带他来见你。”
  云朵眼中的泪渐渐止住,思绪也一点点回拢,脑中混沌也迅速散去,却还是抬不起头来。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男人并没有及时她将她推开,两人就这么在床上抱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密的眷侣。
  屋子里早已恢复安静,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沈誉迅速有力的心跳。
  云朵没听过这么快的心跳,又不敢抬头确认。只要一旦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能这样靠在男人的怀里。
  她一只手还被沈誉握着,舍不得抽出来,便无声地抬起另一只,悄悄贴在自己的胸口。
  奇怪的是,自己的心跳竟和男人的一样快。
  又过了很久,久到沈誉觉得肩膀有些发麻。
  他像是害怕惊到什么,只敢轻轻动了动,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
  头浅浅低下,看到一张娴静的脸。
  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沈誉静静地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把人放进被窝。
  正要起身,那只纤细手腕又从被子里伸出来。
  “娘亲...”
  云朵下意识地揪住男人的衣角,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梦呓。
  沈誉侧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她眼角重新泛出的泪光,紧绷的下颌线轻轻动了动,等到那阵阵呢喃渐渐消失后才把放凉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
  终于能逃离床铺,沈誉捡起扔在地上的外袍披上,重新回到窗边的椅子里坐着。
  ·
  云朵一直睡到巳时才醒。
  她很久没痛快哭过,眼睛肿得快睁不开,用冷水浸敷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好受些。
  沈誉早已不在房中,问了外面的小厮只说一大早便起了,具体去了何处也不清楚。
  云朵看了看柜子,东西都还在,应该没离开。
  不过幸好男人不在,否则她只怕是没脸见那人。
  一想到昨晚的事,云朵脸上又开始烫起来,用手捂了半天,也没将那股热气消下去,反倒身上也隐隐开始出起薄汗。
  云朵只得找些别的事分心,想了想,索性出门去。
  山里树深林茂,风清气爽,行走在林荫间,感受着习习凉风,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道观香火很旺,前山能碰到许多香客,虔诚地在四处菩萨像前跪拜祈求。
  云朵也跟着拜了不少,只是她双腿还是疼,没多久便转向了后山。
  后山有专人把守,寻常香客不能进来,便也清静了许多。云朵四处转了转,停在了一处看台前的台阶上。
  前方的石桌上,裴小姐正坐在那里,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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