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使缩了缩眼睛,豁地看来。所以,还是去见了?
他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13章 13
“可注意到大司马神态?”
桓使现在需要知道这点。
掾属回想了下当时看到大司马过去的情形,道:“大司马行色匆匆。”
行色匆匆……情况不妙。
他望向南边的方向,此行,恐怕难达桓公预期。
四名美人明面上是想与谢屹支交好,实际上,是想她们在得宠后,为桓家及时交底谢屹支在某些事上的态度。
可现在……谢屹支几日过去,迟迟未收。桓使沉了眸。
还出了温嫽这么一桩事。
……
谢屹支在温嫽房中待了有一刻钟,才出来。
“去传桓公使者。”
“是。”
……
“主公传见,还请使者移步。”虎贲向使者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桓使不得不去见。
……
“先生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谢屹支见到桓使时,淡淡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入座。
看向羌申,让他说。
羌申依命。
面对桓使,道:“使者所求温女高热不退,遣了医者去看,医者叹气,道其郁结于心,有死志。”
“如今,内热不减,情况危殆。”
桓使不想听这个,温嫽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大想管了,他想知道的是谢屹支的态度。
垂眸,“倒是不巧。”
羌申看出他没什么兴致,但此时,他没兴致可不行,主公说,事情必须在今天有结果。
问:“事已至此,使者可仍有意替桓公次子聘娶温女?”
桓使咧咧嘴,“自然。”
她让他失了颜面,他还能让她好受了?
哼!
羌申望向谢屹支。
桓使的态度……看起来很固执。
谢屹支四两拨千斤,平淡道:“那恐怕,要让使者失望。”
他一发话,无形中便是一锤定音之势。
桓使眼皮微妙一跳,提起精神。
什么意思?
这是……直接拒绝了他?
谢屹支拒绝的确实明显。
他不咸不淡的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温嫽客居之处。
指罢,望着桓使,手臂随意搭于旁边矮几上,“我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于儿女情事上,也一向不喜强压着谁的头让其颔首答应。”
“如今她宁以死名志。此事,便作罢。”
桓使怎会乐意呢,面上一时愣着。
除了愣,多余的反应他也不敢太明显,桓家与谢家,实力差距摆在那。
面皮微僵,终究强咽一口气,“是。”
谢屹支又道第二句,“使者那四个美人,我也无意留客,来日使者回桓公那,还望代我传达一声谢意。那四位美人,司马府便无福消受了。”
桓使这回变了变脸。
还真一个都不留?
“却无一人,入了您的眼?”
哪怕留下一个!桓使实在不大愿意面临这个结果。不然,他此番不是白走一趟?
待回了桓公那,一干看他不顺眼之人岂不是俱要嘲他无能?
谢屹支不留就是不留。
责任,推到了温嫽身上。她既扯了他的虎皮,现在就该是她承担的时候。
再度指了温嫽的方向,“伤春悲秋要死要活之态,司马府出一次就够了。”
“使者明白屹为何不愿留人了?”
桓使……桓使赶紧辩解,“此番四位俱是知书达礼之人,断不会若温女一般惹您再看要死要活闹剧。”
谢屹支:“品性无二。”
桓使:“……”
无言以对,无话再说,再说也只是徒劳。
他不以为他有那个能力让谢屹支改主意。
桓使回去的路上,面色难看如土。
他对温嫽真是恨透了。
误事!
……
温嫽看着自己的手,或许以为是错觉,她之前是抓了一个人的。
她又环看四周。
被抱回来时,没一会儿,她听到屋外非常嘈杂。有男人的说话声,有仆妇的回答声,还有一些熟悉的虎贲们的应是声。
那时她屋里来了不少人,只是她当时神志不清,未能睁眼看看都有谁。
温嫽下意识抓了抓手指,眼睛一闭,又倒过去。
仆妇听到动静来看,飞速摸摸她额头。糟糕,热还是未退。
一边遣人再去唤大夫,一边又奔去告诉一名虎贲。
虎贲大步去了谢屹支处。
不一会儿,谢屹支又来。
这是谢屹支第二次踏入温嫽的房间。
一眼先看向榻上盖着被子的人,尚是二月初,天气不算暖和。
不怪她昨日淋了大半天的雨今天就直接倒下。
谢屹支走到温嫽的床头。
若以病为美,那她此时的美貌比弯眼笑着的她还要胜上两筹。
不知不觉看了她有一会儿。
不止那名使者看到了她抱琴苦等的姿态,谢屹支也曾看过,只是,再怎么深情,都是装的,只是她为了达到目的而特地做出来的。
她现在的脆弱,估计也只是看着而已。
她什么事没有经历过。
衢通的城破,后来与温家搭上线,再后来又敢走,更敢一人北上来燕城……这些,都是得狠狠吃苦头的。
昨日淋的雨,对她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谢屹支眯了眯眼神,面无表情转身。
袖子却被拽住。
“……”
略略一顿,几息后,看不清表情的回头。
女人的手未收。
谢屹支皱眉。
又是昏迷中糊涂的乱抓人?之前便已抓过他一次。正要把她的手弄开,但温嫽收了收手指,却睁开了眼。
所以,这次不是糊涂之下的行为。
谢屹支骤然沉了眼底。
温嫽平视自己的手。
是唐突了,可刚刚不抓住,他是不是转身就离开了?
第14章 14
温嫽的眼睛又往上抬,看谢屹支的眼睛。
不知道他眼里是不是冰冷以及对她当下举动的不喜,但温嫽既然都已经迈出了试探的第一步,还是他眼睁睁看着的,又岂能再退缩。
指腹上的疼清醒提醒着她,现在在做什么。
“大司马……”温嫽说,“明日,温嫽可还需去等?”
事情有结果了吗?
还是说不够,她需要把这场病变得长些,让她自此缠绵病榻。
温嫽是不想再受罪的,可有些时候,不想也得不得不。
温嫽竟下意识握紧了谢屹支的袖子。
谢屹支往后抬了手,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开。
衣角一截截从她手中溜走,就像她眼前的这个人。但温嫽静静看着,却也不能冒然若死缠烂打,又扯上去。
白着脸色不语,一错不错看他。
谢屹支:“桓使不日离燕城。”
“我可须随行?”
谢屹支大步离去。
“无须。”
两个字随着他的身影在门边落定,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处。
无须……
温嫽坐了起来,久久望着门外已窥不到的人影。
所以不用去了。
或许是开心,又匍匐下去。头晕目眩的起不来。
……
羌申发现主公回来后就在垂眸瞥着自己衣袖一处。
羌申莫名也望了过去。
以为主公是在瞧衣袖上的纹路,但瞧着瞧着,瞧出不对了。
主公真正在看的,应该是袖上的那块血迹。
他记得这块血迹是从温嫽那来的,之前他闻讯赶过去时,看到温嫽抓到了主公的衣袖。
这……
无声又瞥了瞥主公看着袖子的模样,羌申不知哪来的直觉,竟沉吟一声,问了出来,“主公何故一直盯着袖子看?”
能看十几息。
主公从前可不曾如此。
羌申眼睛不眨的看着主公。
谢屹支抬起目光。
为何会看?羌申想知道?
瞥瞥袖子上的血迹,羌申明明是在明知故问。
扬了袖子,垂于腿侧,眯眸。
“要不,先生亲自过来瞧瞧?”
他让他近距离看。
羌申一愣。
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他不问便是。
温嫽其人,主公就算真有了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忽道:“王阵常那边,主公届时可要告知一二?”
好歹,温嫽是他寡嫂。
谢屹支突然挺讨厌羌申一直将温嫽与王阵常联系在一起。
王懈籍既已死了,那她和王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离开衢通后,王家也不曾再庇护她。王阵常又岂能因她曾经嫁过王家,便想对她的事情事事插手。
他早已没那个权利。
两人顶多再见面时,是个曾经有过半月一月亲缘的陌生人罢了。
谢屹支漠漠抬眸,王阵常,他不会让他管的太宽的。
至于羌申说得要不要告知对方。
何必告知。
温嫽从始至终未向他和羌申提过她和王家有关系。温运伐初次带温嫽见他时,也从未向他提及她和王家有关,王阵常本人,更是从未向他请求过帮忙找到他在衢通郡流离消失的寡嫂,那他就算看上温嫽,又何必特地通知王阵常?
按理,他根本不知王阵常与温嫽有关不是?
那就算他某一日或许真想要了温嫽,王阵常事后得知,也只是诧异温嫽能到他身边而已。
他要她,和他们王家有什么关系。
“先生,燕城何人知道温嫽与王家有关?”
羌申:“……”
大愣。
主公的意思是……就算有人知道,以后表现的也是不知道?
“是。”
……
温嫽直到夜里才退热退的彻底。
她才退热,一名仆妇来到谢屹支门前,“主公,温女高热已退。”
“嗯。”
“下去。”
过了一会儿,只有这一声而已。
……
谢屹支没有去看温嫽,他正看着一封信。
看完,把信一压,口中吐出非常轻飘飘的两个字,“杀了。”
“是。”
……
是夜,牢中已面目全非之人佝偻着生不如死。
正是他疼的快要麻木之时,忽而,觉得脖子上被冷冰冰的刀锋抵上。
“!!”
男人下意识骇的浑身发颤,条件反射后退。可骤然,却又见他了无动静,不过瞪大眼睛僵了一瞬的功夫,便见他身侧之人手起刀落,男人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身首异处。
紧接着,血腥味才传开,染血的刀锋又抵上第二人。
随后,还有第三人第四人。
四人俱人头落地后,虎贲咧嘴擦了擦刀身上的血。
不屑一顾,“拿上,去报主公。”
“是。”
……
此四人,一人是燕城当地商户,一人是商户掌柜。其余二人,俱是商户手下犯罪之人。
四人日前被查出和一波匪首勾结,被以儆效尤,于牢中斩杀。
余者,也尽数一网打尽。
谢屹支看到鲜血淋漓的人头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颔了首便打发了。
……
谢屹支至三更方歇。
不久,天才亮,谢屹支睁眼时,听近身的虎贲在屏风外低声道,桓使前来辞别。
事情已无力回转,桓使再待没有意义。
谢屹支眯了眯眼,要走了?
嗯一声,起身,“一刻钟后,带他过来。”
“是。”
桓使离开的这日,不再是羌申送他出关,谢屹支派了羌申手底下一个文士去送。
特地,还临时给他加了一级官衔,也不算怠慢了桓公使者。
桓使离去的当日,谢屹支收到南边又起冲突的消息。
这个世道,平静永远是短暂的。
谢屹支提笔回信,“按捺不动。”
写完唤了亲信来,命他把信送出去。
也是亲信才揣着信快步离去时,一虎贲过来,“主公,一小吏报来喜讯。”
“何喜?”
“温女有孕月余。”
谢屹支忽然抬眸。
“……哪个?”
第15章 15
虎贲……虎贲被问的呆了一下。
主公问他哪个?
会来报喜的,只有谢左尉啊。他娶的温女也就那一个,没有有别的人啊。
稀里糊涂,忍不住挠挠头,“禀主公,是谢左尉的夫人,温家幺女。”
谢惝家的……
谢屹支眼神变了变。
闭了闭眼,忽觉头疼。嗯了一声,摆手。
“知道了。”
“从库房里挑个意头好的长命锁送过去,贺他添丁之喜。”
此后面无表情。
“是,主公。”
……
谢惝傍晚还特地来找谢屹支喝酒。
“兄长,我要当阿父了!”
白天刚得知消息时他大喜过望,但因不得擅离职守,那时候不好过来。
这会儿下了值,第一时间便奔来这。
“大夫说,已经三月有余!”
“再有七月,我就会有个小娃娃。”谢惝越说越兴奋,就差手舞足蹈。
谢屹支瞥了瞥他的高兴劲。
知道了,他一早已经派人来向他报过这个消息。
还害的他差点误会。
“嗯。”不咸不淡说,“届时孩子生下,记得抱来与我看看。”
好歹是谢家人。
“一定!”
“兄长为孩儿取名可好?”谢惝忽提这事。
谢屹支:“你舍得?”
“有何不舍?”谢惝摆了手,手掌撑膝,“兄长是我最敬佩的人,你为孩儿取名,我高兴尚且来不及。”
谢屹支摇头,取名的事,算了,他不打算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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