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申才走出几十步,被谢惝叫住,谢惝说:“刚刚羌公说不好说温嫽报仇有错,小子还以为您忘了她夺刀的事呢。”
还好还好,羌公还是记得这个规矩的,没因为对方一身血淋淋看着可怜些,连这点过错也给她省了。
羌申:“……”
他能不能说,这些压根不是他的本意?谢左尉就没好好注意注意主公的神态?
亏他还喊主公一句兄长,在这事上,估计还不如温运伐灵敏。
摇摇头,懒得和他掰开了说。
……
温嫽以为自己该是被压去大牢的,可到了地方时,她才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静室,给人反思悔过用的。
这里面有床榻,有被褥,还有一张凳子能给人坐。
温嫽下意识看向虎贲,虎贲却瞥了眼她的膝盖。
之前他们是注意到她的脚步崴了的,可当时主公未说什么,他们也就不能停。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此前杀红了眼时,把膝盖不小心磕了。
“你便在此处待十日。”虎贲道。
温嫽:“……不必将我带去牢中?”
“牢中无女囚,你想与那些男人们关在一起?”还是她想近距离闻闻牢中的血腥味?或者,想看看里面的刑罚都有些什么招数?
温嫽:“……”
明白了。
是她问错了。
她的处境不算太差,她怎么还偏偏去问为何她没被关到最差的地方。
虎贲一指,“十日内别生乱子,到了时间自然放你出去。”
温嫽颔了下巴,道好。
……
房门被从外关上后,温嫽坐下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左边膝盖上有大片乌青,还有一块渗血。是当时连捅对方数刀时接连两次的踉跄,造成了她的膝盖如此。
当时被擦破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刚刚一切尘埃落定,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温嫽低着头,轻手轻脚遮起伤口。
……
虎贲又来了,默默给了温嫽一瓶药。
不等温嫽问,他说:“羌公命我拿来的。”
事实上不是,这是主公身边的人交给他的,交代他拿过来。
却托了羌公的借口给她。
“烦请代我向羌公致声谢。”温嫽忙道。
虎贲嗯一声。
于是,拐出去就到主公房里道:“温女托请属下向您致声谢。”
谢屹支头也不抬,“嗯。”
……
被关的十天里,温嫽偶尔感觉有人从窗外看她,可她看去时,窗外通常又无人。
这十天,还觉司马府中的人其实挺照顾她的。
若她身处牢中,不说能不能顿顿有着落,但至少就算能有,送来的应该也都是冷了或馊了,吃不死人的就行。可她这些天顿顿有着落不说,还全部都是热乎的饭菜。
情况比牢中的人绝对好太多太多。
温嫽猜过,是否也是羌申帮了她忙,但无人能问,只能等时间到了她能出去了,再向羌申问一问,并对他致谢。
……
第十天,傍晚。
温嫽忽然望向房门,只见房门不疾不徐开了一个门缝,随即是两个仆妇进来。
是的,是仆妇,不是虎贲。
前阵子一直是两个虎贲守着她。
“姑娘,还请随奴来。”
两名仆妇对她和蔼笑了笑。
温嫽默默望了两人几息,又看了看她们身后。是不是要在离开司马府之前,去向谢屹支辞谢?
“好。”
可她却是被带着去了一间小院,小院里已经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供她洗漱。
温嫽看到冒热气的浴桶和衣裳时,回头叫住才带了她进来就已经退后往外走的人。
“您可有什么吩咐?”仆妇应声停住。
“是羌公……”温嫽看着两人说,“嘱咐你们安排的这些?”
仆妇却摇头,“是大司马遣奴给您备的温水。”
“……”微愣,谢屹支?
温嫽忽然琢磨不透了。
对方,为何会有此举?
仆妇:“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
她只是不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
……
温嫽没有沐浴太久,她身上一点也不脏。被关的十日她找人要水时,他们都会给她打来,还额外给了她两身干净衣裳,方便她把那身血衣换了。
但温嫽沐罢却没马上出去,她驻足听着外面的动静。企图听一听仆妇们的私语声,好从中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外面过于安静,她立了有一刻钟也没听到任何一句说话声。
放弃,出来直面两人。
两人又带她左拐进屋,替她梳发。
温嫽觉得这两人的态度太不对劲。
她们不是前阵子她客居司马府时,谢屹支派来待在她身边的仆婢。眼前这两个是彻彻底底的生面孔,她从未见过。
甚至她们的态度,也似乎比前阵子她生病时要好。
到底是怎么了?
从镜子中望着两人,温嫽忽然问:“最近,司马府中可是来了什么远客?”
温嫽唯一能想到的,是谢屹支想拿她置换什么。曾经温运伐想带她去见谢屹支时,她经历的情况便和此时差不多。
只是当时谢屹支根本没看上她,让温运伐失望了。
谢屹支又是想让她去见谁?
仆妇:“奴几个只在内府伺候,不得打探外事,是否有远客,奴几个不知。”
不知……
但温嫽至少知道她们是来自内府,此前她身边那几人,不是从内府支过来的。
这样的两个人,忽然被派到她身边来。
温嫽又问:“我何时能出府?”
仆妇:“……”两人可没被告知过她要出府的事。
变得沉默。
温嫽从她们的沉默中窥到了一丝端倪。
她不由得也许久没再说话,忽然,见二人要继续伺候她,压住她们的手,她忽然抬眼,“难不成,要我成了府中家姬去待客?”
不然,怎么如此精心待她,刚刚又特地叫她沐浴叫她梳头。
第18章 18
“……”什,什么?
怎么会?
哪有什么家姬……或许别人府上有豢养,但司马府上,是绝对一个也没有的。
她们只是按照被告知的,怕她素面见人不雅替她梳妆罢了。
“您别误会,不是要您去待客什么的。”
温嫽一步追一步,紧接着就问:“那为何侍我若此?”
仆妇:“……”
欲言又止,搓了搓手,低头,“奴几个也只是按吩咐办事。”
“按的谁的吩咐?”温嫽道。
也是谢屹支?他连这等小事都会照顾到?
“你们替我装扮之后,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仆妇哑然。
温嫽盯着二人看。
终于,一人道:“……是主父大人命奴几个过来。”
对方全名主父刻。
温嫽不知道主父刻是谁,眉毛轻微皱了皱。
“主父大人是主公身边亲信,常年负责主公身边事。”仆妇说。
远不只是亲信二字能概括主父刻,主父刻在谢屹支身边的分量,一点不亚于羌申。
温嫽不知道对方的分量,也不明白和羌申比起来,对方又到底是什么地位。她出了神,面对二人不语。
二人与她面面相觑。
忽然,或许是觉得她安静的太久了,一人递了件披风过来替她披上,并道:“主父大人那边,还命我等在您沐洗过后,带您去内府。”
“您起身走一趟?”
仆妇搀上她的手,温嫽却一动不动。
情形不明,她暂时不想去。要她去内府到底是因为什么,至少……得告诉她。
温嫽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我的腿还未好全,走几步便疼,不如先让我修养几日再说。”
两人:“……”
各自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她们可都知道自她被关之日起,虎贲就送了药过去的。
又不是瘸了折了,什么样的伤能养上十天还走不了路?
而且刚刚她可是自己走过来的。
看着温嫽一动不动。
温嫽也维持着坐着的姿势,继续不动。
仆妇先甘拜下风,一人瞥了瞥她的神情,垂眸往下退,离开房中。
……
“不来?”主父刻挑眉。
“是,先生。”
主父刻:“为何?”
派了仆妇过去,明面上几乎是她必须得来的意思,她却敢拒了。
仆妇:“姑娘以为主公要把她当家姬,送去待客。”
主父刻:“……”
家姬……叫她来内府,她的地位绝对是比家姬要高的。
她知不知道,她是第一个被主公命仆妇带来内府的人?而且,连他也知道了她。
她被关的这些日,他去看过她。此前,第一回 听她的名字还是因为桓使的事,可这短短月余,她在主公面前的分量就好像不大一样了。
连夺刀之罪,也只是让她不痛不痒关了十日。
这所有的待遇,可不是一个家姬能有的。
主公也从不是好养家姬之人。
主父刻:“你继续去收拾琵林苑,其余不必再管。”
转身,大步朝主公寝居处去。
琵林苑是离得主公寝居之处最近的一苑,而且,代代都由谢家女眷所居。
此举不言而喻。
……
“主公,温女托词腿上有伤,不肯过来。”
“说不如过上几日,再提这事。”
再过几日自然是不可能的,主父刻知道,主公下了决定的事,怎么可能允许对方说再等几日。
谢屹支:“……”
眯了十分乌黑的眼睛。
再过几日?
主父刻上前一步,问:“所以,您看?”
难道,要换他过去叫温女过来?
不可能,谢屹支哼声。
从她被关起,到这十日过去,他没打算再让她走,那他又怎么可能等又过几日再提这事?
眼睛越来越黑,忽然面无表情起身。不必主父刻过去,他亲自去一趟便是。
“把琵林苑再收拾收拾,过会儿我把人带来。”
身影远去。
离去前的这一句,和主父刻之前嘱咐仆妇的如出一辙。
琵林苑,便是以后温嫽的落脚之处了。她不会再离开司马府,更不用再客居羌申府邸。
她以为对她无动于衷的人,早已和当初在温家的情形不一样了。
……
谢屹支来到小院,见到温嫽正低头用晚膳。
一来一回,时间已经到了这个时辰。
谢屹支第一眼就看向她。
温嫽闻声抬头,不由得把筷子放下了。
“温嫽拜见大司马。”行了一礼。
谢屹支不明意味嗯了一声,数步,他来到她眼前,他的鞋面出现在她微垂的眼底。
温嫽忽然一惊,以最快的速度抬了眸。
她的手肘被握了,谢屹支抓了她的小臂。甚而,被谢屹支一拉,她已朝他崴去。
不受控制趔趄过来的那刻,温嫽忘了挪回注视他的眼睛。
他怎么……
谢屹支扫她一眼,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
往前走,直接带着她离去。
温嫽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面临此时的场面,更没想过,会看到这个以前她得想尽办法斟酌才与他有商有量的人,忽然抓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她不过只是在房中待了十日。
怎么他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温嫽下意识停了停,“您……这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他之前特地叫仆妇伺候她,他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态度?
耳畔垂下发,温嫽盯着谢屹支的侧脸。
谢屹支回眸来,温嫽暗暗绷紧了。
两方注视,视线正交接,忽然,谢屹支逼近一步。温嫽眼睛微缩,下意识禀住呼吸。
有种比在温家见他那日,还要身心倍受压力的感觉。他现在对她不同虽不同,可他一句话也不说,这让她觉得自己一切都是在瞎猜,在自以为是多想。
她怎知他是只想利用她,还是,其实是这个男人自己对她有了兴致?
温嫽久久维持着抬眸看他的姿势,手心不知不觉握紧了。而她的手,则仍然是被他抓着的。
谢屹支忽说:“你看不清?”
从那日他轻罚她,又从她被关的十日能关的那般舒坦,她一分也没多想过?
睨着温嫽的脸,谢屹支盯向她的眼睛。
她那日被带下时突然的回眸,其实是因为有察觉,是不是?
桓使未走时,她病中便斗胆的抓他的手,她又敢说她从始至终没有生过别的心思?
她回羌府还能被他派一个虎贲,而不是由羌申遣个羌家的车夫来接她,她便没一点感觉?
她又真以为羌申什么都敢越过他,给她那么多的优待?
谢屹支莫名笑了笑。
没有他,羌申绝对不敢。以及,这些天下来,羌申本来便什么都没有做。
都是他下的令。
第19章 19
“好好想想你这十日衣食无忧的原因。”
“我不信你真看不清。”
他若不说这几句,温嫽的确看不清。他的虎贲都是以羌申的借口给她这给她那,那她怎么可能,偏偏要把一切都联想到他身上?
若非他今日有意留她,她确实被蒙在鼓里。
温嫽微微踉跄,被谢屹支再度拉着走了。
他并没有等在原地,特地让她想清楚了再说要不要带她去琵林苑的事。
事情已成定局。
……
谢屹支只将温嫽带到琵林苑。
他没有再往前。
温嫽于院中看着眼前亮起的一盏盏灯,心里在想,他好像,还真的想让她留下来。
“想清了?”谢屹支忽瞥过来,问。
温嫽侧眸望他。
谢屹支并不想让自己过多留意儿女情长,所以她看向他,他眯了眯眼睛,反而错开了眼。
负着手,仍是十分让人有距离感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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