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辰凤目微眯,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没想到萧辙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一时间,萧九辰心底心生怯意,自己似乎一直都小看了萧辙。
夜凉如水,带着几分寂寥。宫里的长街上,穆清抱着一摞画卷慢吞吞地走着。她面容寡淡,眼底带着浅浅的哀伤,看上去惹人怜爱。
她走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对锦瑟说道:“锦瑟,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锦瑟见穆清满面愁容,心中有些担忧。“公主想去哪?让奴婢陪你去吧。”
穆清摇了摇头,伸手从锦瑟的手里拿过宫灯,继而转身离开了。锦瑟迟疑了片刻,定定的望着穆清远去的背影。月光下,穆清的背影单薄,在这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孤寂。锦瑟在穆清身边多年,最是懂她的心思。她总是把快乐带给别人,悲伤的时候总是藏起来,自己慢慢消化。锦瑟望着穆清单薄的背影,心中很是心疼,在锦瑟的眼中,她还是个孩子,不该承受这么多苦难。
月色正浓,薄云像是一片轻纱,胧在月光周围。春夜的风开始变得温暖起来。风轻轻地掠过枝头,发出“沙沙”的轻响。
穆清抱着画卷,提着宫灯,停在了一处院子前面。夜,死一般的静谧,凌霄阁里,穆清坐在廊下,把手中的画卷一幅一幅打开,放在地上。
一直面无表情的她,在第一幅画打开的时候,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泪水浸湿了双颊。那地上放着的,是她重新画的《月下孤影》,上面的墨迹还是潮湿的。
她怎样都不会忘记,她初次到沉香榭去,萧辙用棉絮为她下了一场“初雪”。那日的萧辙眉目俊朗,唇边的笑容好似清晨熹微的阳光一般耀眼。
“我前世定是求神拜佛普度众生,所以今世才会遇见你。”
“冉冉,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的冬天,我都陪你看雪,陪你赏梅。”
温热的泪水划过穆清的双颊,落到唇边又苦又涩。穆清静静的坐在地上。她把身子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萧辙说过的一字一句她都记得,他暗哑深沉的嗓音,此刻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我们是立过婚约的,在我心里,只认你一个夫人。”
“其实我有很多种方法把你留在身边。我可以在城外买处宅子,让你住进去,也可以让你假死换个身份。可我不想让你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我想让你穿上鲜红的嫁衣,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齐宣王府,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萧辙的妻子。”
可是她不信,往日的温情怎会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这般随意吗?说不爱,就不爱了。为何自己做不到这样薄情,为何自己会这样痛苦。
穆清拿起宫灯,扔到几幅画上。宫灯里的火苗落在宣纸上,立刻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明亮的火光照在穆清的面上,照得她眼中的悲痛更加清晰可见。
可那日的场景再次从她的眼底闪过。
“你明明已经有了陛下的骨肉,却还苦苦哀求本王带你走,你是想给本王布下陷阱,好让本王死无葬身之地吗?”
穆清从未见过那样冷肃的萧辙,像是从未认识一般。她本身满心欢喜盼着萧辙来救自己,却等来了萧辙那般冷漠的怀疑。那一刻,一股寒意袭来,一下子从发丝凉到了指尖。
她冷笑一声,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我给你布下陷阱?呵,你不信我。”
“你早就知道你皇兄把你许配给陛下的旨意,却依然蛰伏在本王的身边,你究竟有何目的?”
萧辙的语调低沉,是她从未听过的冷然。那话就像一把冰锥刺进她的心脏,又冷又痛。长风呼啸而过,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却又有泪水簌簌而下。
“我有什么目的?齐宣王,难道你忘了吗?南陈的北关镇,我得知大梁先帝驾崩的消息要返回南陈,是你执意要带我回大梁。是你隐瞒身份在我身边当个侍卫。你难道忘了吗?最开始我有多厌恶你,是你,送我吃的用的。我说我没见过下雪,是你用棉絮为我下了一场雪,是你说,我是你见过的笑起来最好看的姑娘。是你一点点的走进我的心里,现在你却问我,我有何目的?”穆清说着,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萧辙眼底通红,含着点点晶莹。他强忍着泪水,轻轻舒了口气,“以前的种种,若有什么让公主误会的地方,是萧辙的错。今日便将生辰帖归还,但愿公主日后不再纠缠。”
萧辙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穆清孤寂的坐在凌霄阁的庭院中,看着眼前的画卷一点一点的被燃城灰烬,眼中的绝望又多了几分。她哽咽着,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萧辙就站在凌霄阁的门外。他面色清肃,眼底忧伤四溢,在火苗燃起的那一刻,瘫坐在凌霄阁的门前,眼中落下了一行滚烫的泪水。
第一百章 作威作福
夏季快要来临的时候,总是从晌午开始热起来的。这日的午后,日光耀眼,十里无风,空气里带着一丝燥热。陶静姝面色得意,带着身边的侍女红珠站在齐宣王府的清玉馆门前。王府的下人知道她是陛下赐婚的准王妃,也无人敢怠慢。只见府上七八个下人跟在她的身后,点头哈腰的恭维着。
“这就是殿下住的清玉馆吗?也太素净了,实在不适合做新房。”陶静姝嗓音尖尖的,带着几分刻薄,眼中尽是春风得意。
“带我去看看别的院子吧,要花花草草多一些的,看上去别有韵味的才适合做我和殿下的新房。”陶静姝说着,便扭着腰肢跟着府上的下人去了别的院子。
关雎阁的门前,陶静姝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见园中花明柳绿,亭台楼阁错落别致,便一眼看中了这里。
陶静姝在园中悠闲的转着,又到正屋内看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笑道:“就这儿吧,园子也够大,景色倒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王府的一个侍从上前说道:“王妃,殿下从前交代过,关雎阁不让住人的。不如还是去看看殿下住的清玉馆吧,殿下住惯了,当做新房再合适不过了。”
陶静姝闻言,眼中凌厉,瞪了那侍从一眼,继而一巴掌呼了上去,“你是王妃还是我是王妃,本王妃就要住这关雎阁,还不快带人收拾出来。”
那侍从挨了一记耳光,委屈得眼眶通红,却只敢捂着脸把头埋的低低的,“是,奴婢这就去。”
关雎阁内,陶静姝站在院内指挥着,连正屋内的幔帐也要求换个颜色。十几个侍从和侍女在关雎阁中来来回回忙碌着,片刻也不敢停歇。
红珠扶着陶静姝在院内坐下,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督促着府上的下人。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要是谁敢偷懒,就等着挨罚吧。”
清玉馆内,萧辙眉目清朗,眼中带着几分忧郁。他捧着一本书卷,坐在书房的窗前,窗外的阳光透过竹林,投下斑驳的光影来,那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本是无心看书,却又被院外的吵闹声给惊扰到了,便叫来了常有余询问情况。
“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萧辙嗓音嘶哑,带着几分疲惫。
常有余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萧辙面前,说道:“王妃过来了,瞧着清玉馆太过素净不适合做新房,便带着人上关雎阁收拾去了。”
萧辙闻言,眉眼一横,眼中冷光凌厉,“王妃?本王从未成亲,又哪来的王妃?”
常有余道:“是陛下赐婚的陶姑娘,府上的下人知道她要与殿下成亲,所以没人敢得罪。”
萧辙面色冷肃,一把将手中的书卷扔到桌子上,“竟然敢动本王的关雎阁,她是活的不耐烦了。你马上带人去把她赶走,今后,要是谁敢放她进王府一步,本王就拔了他的皮。”
关雎阁,是他留给穆清的住处。每想到此,萧辙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常有余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是,殿下。”
关雎阁内,陶静姝正洋洋得意的坐在石椅上喝茶,根本没注意到常有余带人来了这边。
“都给我住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殿下的关雎阁。”常有余面上严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力量。
这时,有个侍女上前说道:“是王妃让我们做的。”
常有余白了那侍女一眼,“殿下从未娶亲,哪里来的王妃。来人呐,把那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陶静姝听到这番话,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她走到常有余身前,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要赶我走。你知道我是谁吗?陛下有旨,给我和殿下赐婚,你是要抗旨不尊吗?”
常有余微微一笑,完全不畏惧陶静姝,只冷声说道:“你一日未进齐宣王府的门,就一日不是王妃。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他话音才落,便有几个侍从上来抓住了陶静姝。府上的下人都知道常有余是殿下身边的人,他的意思也就是殿下的意思。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齐宣王妃,你们想造反吗?”陶静姝面色狰狞,眼睛瞪得幼圆,一边挣扎一边吼叫着。
常有余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吩咐了,日后若有谁敢放这个女人进王府半步,就扒了他的皮。”
陶静姝吼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等我与殿下成了亲,住到了关雎阁,我定要你好看。”
常有余闻言,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不屑,“那就等你进了齐宣王府的大门再说吧。带走。”
陶静姝一路被人抓着,扔到了前院,眼前就是齐宣王府的大门。她一边揉着手腕,心中暗暗不爽。
红珠道:“小姐,这王府的下人也太过分了。竟然敢这么对我们。”
陶静姝酸声道:“他们都给我等着,等我嫁进王府,定要他们好看。”
她们二人说着,便朝大门走去。就在这时,有个衣着简朴的男子提着篮子出现在了王府门前。那男子见陶静姝出来,以为是府上的贵人,便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在府上住?认识锦书和冉冉吗?我是来给他们送桃子的。”
陶静姝与红珠互相对视了一眼,疑惑道:“桃子?”
那男子说道:“是啊,春上的时候,他们到城外的桃花林买了同心锁,我们那啊,买锁送桃子,图个吉祥的寓意,他们留了府上的地址,我是来送桃子的。姑娘可有心上人?可以和心上人一起去城外的桃林啊,我们那的桃树都是月老牵过线的,买个同心锁锁上,保你们二人长长久久。”
陶静姝大概听明白了意思。她只是锦书是萧辙,却想不起冉冉是谁。犹豫间便接过篮子,想着给萧辙送去,还能见他一面。
“给我吧,我认识他们,我给他们送去吧。”
那男子俯身一礼,笑着说道:“有劳姑娘。”
陶静姝提着篮子,朝清玉馆走去。
“小姐,冉冉是谁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红珠疑惑道。
陶静姝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很熟悉。”
清玉馆的书房内,陶静姝提着篮子走了进去。萧辙面色清肃,仍坐在窗前看书。
“静姝给殿下请安。”陶静姝面色娇柔,笑着说道。
萧辙面容清冷,眼底寡淡,头也不抬,只淡淡说了句:“如今府上的下人愈发难管教了,本王让他们赶你走,却把你赶到这儿来了。”
陶静姝面上的笑容一僵,尴尬道:“本来是要走的,碰巧在门口遇上了送桃子的,上面写了殿下的名字,就想着给殿下送来。”陶静姝说着,便把手中的篮子放在了萧辙的面前。
萧辙微微侧目,扫了一眼篮子上写的字条“锦书、冉冉”,那两个字像一把尖刀一样,戳进萧辙的心脏。
他仍记得那日的午后,穆清吃多了杏,流鼻血了。
他说过的誓言,还在他的耳边回响:“我们是立过婚约的,在我心里,只认你一个夫人。”
“其实我有很多种方法把你留在身边。我可以在城外买处宅子,让你住进去,也可以让你假死换个身份。可我不想让你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我想让你穿上鲜红的嫁衣,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齐宣王府,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萧辙的妻子。”
“殿下,殿下。”陶静姝的声音轻柔,把萧辙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萧辙眼眶微红。对于陶静姝,他看也不想看一眼,只淡淡的道:“篮子留下,你走吧。”
陶静姝刚想反驳,就被萧辙一个怒视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刚出了齐宣王府的大门,陶静姝猛然想起,冉冉这个名字,“我知道冉冉是谁了。我们现在就进宫。”
陶静姝猛然想起,穆清假扮萧辙婢女时,萧辙便唤她“冉冉”。
第一百零一章 迷局
宫里的长街上,陶静姝慢慢悠悠地走着。她面色沉抑,眼中带着几分不屑。红珠跟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小姐,我们进宫做什么?那个冉冉是宫里的人?”
陶静姝微微侧目,撇了撇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穆清公主的情景吗?”
红珠微微蹙眉,疑惑道:“第一次?是在雪峰仙居吗?”
陶静姝点点头,“那次她假扮殿下的婢女,殿下便唤她‘冉冉’。”
红珠微微一惊,“穆清公主就是冉冉?和殿下去城外桃林的就是她?她不是陛下的蓉贵妃吗?怎么会去城外?”
“听闻她每个月都要到城外的灵山寺去拜佛。她定是借此出宫,和殿下私会去了。”陶静姝冷“哼”一声,眼底带着几分恨意。“我早就看出她是个狐狸精,都是陛下的蓉贵妃了,竟然还勾引齐宣王,当真是不要脸。”
红珠听到陶静姝口出狂言,急忙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拉了拉她的衣袖,紧张兮兮地说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讲,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要命的。”
陶静姝瞪了红珠一眼,没好气道:“我说错了吗?你没听那送桃子的说吗?那桃子从哪来的?那是他们二人在城外的桃林买了同心锁的。城外月老庙的桃林谁不知道,每天都有人过去求姻缘。他们二人若没有去过,那桃子哪来的?”
红珠撇了撇嘴角,“那冉冉也不一定就是穆清公主啊。”
陶静姝伸出手指戳了戳红珠的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我说你是不是猪脑子,他们二人是有过婚约的,早在南陈的时候就认识了。不是穆清公主还能有谁?”
二人谈论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太液池边。太液池边,风光独好。微风吹起长长的柳条,倒映在碧绿的湖面上。那湖水像新炮的绿茶一样清嫩,微风一吹,荡起轻轻涟漪。湖面上的浮萍像绿宝石雕成的珍品,玲珑剔透,翠绿欲滴。
就在这时,湖边的柳亭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只见几个宫女拿着棋盘和花瓶,在亭中来来回回的穿梭着、忙碌着。
一个年长的大宫女站在一边指挥着。只见她双手叉腰,对着亭中忙碌的宫女和内侍喊道:“手脚都麻利着点,陛下约了齐宣王爷来亭中下棋,眼看就要过来了,你们还收拾不好,这一个个的是都想挨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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