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连珠炮似的询问没头没尾的,当真是喜的忘了言语,却让沈经年听得登时落了泪。
他郑重跪地,道:“让母亲担忧,是儿子的不是!”
文氏一怔,赶忙将他扶起,道:“这孩子,身子才好,跟母亲怎的这般见外?如今入了夏天气热毒,若是跪坏了可怎么好?”
“不,还请母亲受了儿子这份大礼!”
沈经年执意叩拜。
“从前是儿子糊涂,未曾理解母亲待儿子的苦心,今后还请给儿子一个机会,让儿子改头换面!”
他的话实在是没头没尾,弄得个文氏同众侍女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文氏叹道:“这孩子妖魔了不是?为娘的老了,实在听不明白你所说何意,但你的心意娘知道了,快些起来罢。”
她身侧的侍女上前将沈经年搀起,文氏道:“没事就好,这些日子王姨娘和你三个弟妹一直在旁照顾,出力颇多,你赶快去跟他们报个平安,别让他们着急。”
沈经年听到“三个弟妹”四个字,登时眼睛都亮了,却还是犹豫着询问,道:“妹妹弟弟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再不好能有你这昏迷不醒的模样更不好不成?”
文氏擦去泪花,面上已漫出笑意,她抚过他的头顶,和蔼笑道:“放心吧,这些日子家中都好,为着你这事,这两日府里都阴沉沉的,如今也该好好喜庆喜庆了。”
沈经年笑道:“儿子明白!阿瑶鬼点子最多,儿子先去看看阿瑶,晚些再来向母亲请安。”
说罢,便朝着沈清漪的院中赶去了。
文氏赶忙喊道:“跑慢点!别摔着!”
然而早跑远的沈经年哪里还听得见?
文氏也只得摇摇头。
“这孩子……”
而就在沈经年赶往沈清漪房中之时,沈清漪正在托着下巴暗自思索。
虽说楚峥越成功将梁王推出去挡了刘慕之的怀疑,但刘慕之此人生性狡诈阴险,只怕会因刘慕言之死而对她生出恨意,如今梁王已糟了处罚,刘慕之一时半刻动不得他,但他难保不会对她下手。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反将一军,主动出击,彻底杜绝了刘慕之的手段才是上上策。
可是该如何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他呢?
沈清漪正犯着愁,忽然有人一把踹开槅扇,口中急急唤道:“阿瑶!”
第72章 良策
听到这声音沈清漪一时没反应过来,无精打采地道:“沈经年你别烦我,我正在想正事——”
话说一半她猛一激灵。
“沈经年?!”
她转头一看,果真刚好同沈经年对视到一处。
“二哥!”
她当即顾不得什么了,连身边的流萤和轻罗都顾不得,直接飞扑进了沈经年的怀中。
“你怎么现在才醒啊,整整十天啦,你再不醒妹妹都快要哭死啦呜呜呜——”
她整个人都吊在了沈经年的脖子上。
沈经年虽抱着她,却忍不住歪了歪嘴道:“我怎么觉得你更重了呢?这几天我不管你你是不是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沈清漪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哪有?别诽谤我啊。”
旁边的流萤非常有眼力见地端起桌上的水晶糕:“姑娘,这是方才夫人送去给二公子的水晶糕,您看——”
“咳咳咳,谁拿来的?快给我端回去!这是二哥的东西,你们怎么可以乱动?”
沈清漪赶忙一通义正言辞地发言,成功将锅推到了流萤身上。
眼见着沈经年一记眼刀扫来,流萤不知所措地支吾了两下,将盘子递到轻罗手中,道:“听到没有?你怎么可以乱动二公子的东西呢?快还给二公子。”
端着盘子一脸茫然的轻罗:“……”
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将水晶糕递到沈清漪面前,柔声道:“小姐,不是您今早上拿走的时候说,反正二公子也吃不了,咱们不差这第十盘所以拿回屋中慢慢享用嘛,小姐别客气,慢用。”
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沈清漪:“……”
谁来把这两个丫鬟帮忙扔出去?
她认命地低下头:“我错了。”
索性沈经年倒没如寻常那般训斥她,只是伤脑筋地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同阿瑶说。”
轻罗两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冲着沈清漪贼兮兮地一握拳,用眼神说:“小姐加油!”
接着便一前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屋中。
待两人走后,沈经年道:“坐吧。”
沈清漪:“哦。”
待落座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不是她的屋子么,怎么倒像是她去了沈经年房中似的?
沈经年不知她内心的小九九,道:“母亲说我昏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想来我这骤然出了事,你肯定吓坏了。”
沈清漪悻悻嘀咕:“可不吓坏了,太医都来了都没看出你什么病症,你可倒好,足足不吃不喝昏迷十日!这谁能不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诈尸呢。”
“嘿,怎么说话呢?”
沈经年作势抬手,沈清漪吓得赶紧护住耳朵。
然而沈经年这一次却不似寻常那般揪她耳朵揪的那般顺手,也不知是发了什么善心,索性撂下了手,道:“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个丫头片子计较,刚我来时你说你在想正事,什么事让你担忧成那副模样,都噘成鸭子嘴了。”
他用食指中指捏住沈清漪的嘴,痛得沈清漪“呜呜呜”地挥舞双手挣扎。
好不容易推开沈经年的手,沈清漪便将猎场发生之事同沈经年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了个清楚明白,待她说到偷袭袁晚宁,射杀沈经年的人是扮作刘慕之的刘慕言时,沈经年却没有惊讶,反而眉头微蹙,嘀咕道:“竟然果真是她……”
沈清漪闻言不由奇怪。
她道:“哥哥难道一早便猜到了是她不成?”
沈经年本是皱眉思考着,她一说,他便舒展眉头,岔开话题道:“哦,没有,你接着说。”
沈清漪并未起疑,便接着将自己的猜测同沈经年说了个明白,末了道:“如今你倒是苏醒了,可刘慕言却是被他亲手送上路的。
这刘慕之为人阴险,难保不会因为刘慕言之事迁怒与你我兄妹身上,这刘家如日中天,若是对我们动手,咱们只怕毫无招架之力。
“妹妹想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咱们先想法将刘慕之除掉才是。”
沈经年闻言,眼睛忽然一亮。
“你说的对,与其坐以待毙,想着如何防守,倒不如咱们主动动手从源头阻止此事。”
沈清漪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哥哥的意思,难不成是有什么好办法?”
沈经年的眼神闪了闪,话头哽了哽,有些含糊道:“从前曾听到过些风言风语,只是倒不知是真是假。”
“哥哥请说。”
沈经年道:“你可知道淮京城附近的玄武山上有一伙山贼?”
沈清漪历经前世,自然是知晓的。
便是这伙山贼,曾将楚三爷楚峥阳当做楚峥宜兜头抓走,却被楚峥阳给当场劝说着险些从了良。
当时事情闹得不小,沈清漪也隐约知道一些消息,这玄武山虽是占山为王,但却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大当家的为首的拦路派,在出城的山路上设下关卡,以向过路人收买路财为生。
而另一派则是以二当家为首的劫财派,这派人一向喜好花天酒地,没钱便下山劫掠附近的小山村的村民,杀人越货强抢民女都是家常便饭。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峥越兄弟便早对这群山匪起了彻除之心,却不想阴差阳错,反倒便宜了楚峥阳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沈清漪想到此,不由有些疑惑沈经年是如何知晓的,但转念想来,京中勋贵子弟们一向是走街串巷,想来三教九流的,知道这些的应当也不甚奇怪。
因而她便询问道:“二哥骤然提及这伙山贼,难不成想要除掉刘慕之,需要从山贼入手不成?”
“正是如此。”
沈经年点点头,“刘慕之如今在朝堂上颇有建树,传闻便是同那玄武山的二当家有关,那二当家暴虐不说,更是好色成性,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这些年能够在淮京附近横行多年只怕背后同刘家也是脱不了干系。”
沈清漪冷笑道:“若真是如此,倒是有意思,若被谁骤然被山贼截杀,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刘慕之的头上,若山寨犯了水,刘家身为京官手眼通天也可保下他们一命,官匪勾结,真是岂有此理!”
她怒极拍案。
沈经年道:“不错,所以若是他想要对咱们兄妹下手的话,自然会通过那些匪盗。”
沈清漪细细沉吟。
片刻后她眼眸一亮。
“哥,我有主意了!”
第7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后后
“什么主意?”
沈经年狐疑。
沈清漪嘻嘻一笑,示意沈经年凑耳朵来,嘀嘀咕咕地跟他说了一番什么,沈经年犹豫:“这打探二当家的何事会前往淮京倒是易事,但此事若是被祖母和母亲知晓……”
沈清漪道:“怕什么?你就说是你病中无聊,所以养个伶人在后院里解闷也就是了,毕竟你天天走街串巷的不像好人,养个伶人也不算违和。”
沈经年嗨呀一声伸手作势要打她。
“死丫头,你说谁不像好人呢?”
沈清漪笑着告饶。
不多时,便有伶人坐上了前往沈府的轿子。
才坐上轿子,便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让开!”,一辆快马在街上飞驰而过,将伶人的轿子撞得晃了晃,伶人险些摔下来。
伶人本就是市井三教九流里出来的,待坐稳扶正了满头琳琅的发钗,不由气急败坏地唾了一口,推开前来搀扶的轿夫探出头,挥着手绢对着那骑马人的背影骂道:“你这遭了瘟的鬼,街是你们家的不是?横行个什么劲!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这道理的!什么东西,倒了八辈子的霉碰上你这不知人事的混蛋!”
她连珠炮似的骂了半天,那马上的人听到了却是充耳不闻,一路赶到了临江王府才勒住缰绳。
他下马,亮出令牌来,门口的守卫一言不发地放行。
他径自来来到听溪院,穿戴整齐的楚峥越与楚峥阳两人正坐在二楼美人靠上说笑。
兄弟两人一个手中把玩着一对油光水滑的铁核桃,一个撩着袖子,正为自己和哥哥摇着折扇。
来人跃上二楼,跪地道:“世子爷。”
他这骤然到来吓了楚峥阳一跳。
他收了扇子,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抱怨道:“时闲,你能不能别总是悄无声息的?回回都吓人得很,若把我吓出失心疯可怎么好?反正这附近的缝儿都被你们这群暗卫溜满了,你还怕谁会对你不利不成?”
时闲道:“三爷说笑了。”
楚峥越道:“让你查探的事怎么样了?”
时闲道:“沈二公子已然苏醒。”
楚峥阳在旁一副八卦模样饶有兴致:“哎呦呦,哥哥之前还说对沈三姑娘没兴趣,这眼看着连大舅哥什么情况都不忘打探,心口不一四个字说的就是我大哥。”
楚峥越面无表情一核桃砸在楚峥阳头顶:“闭嘴,数你话多。”
楚峥阳委屈摸摸头顶,这下闭嘴了。
时闲道:“另外果真不出世子爷所料,刘慕之去请了玄武山的二当家五日后前往休独倚。”
楚峥越狐疑:“休独倚?”
一旁好不容易闭了嘴的楚峥阳闻言便又开始聒噪了起来:“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每月的十五休独倚都有绝色舞姬当众献舞,二当家的生性贪财好色,想来刘慕之是想利用钱财美色引诱他对沈家兄妹下手。”
他抛起扇子又接住,笑道:“若我没猜错,只怕当日在休独倚,舞姬必然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刘慕之的人。”
“这刘慕之和玄武山一向有勾结,若是能够想法让他二人分崩离析,最好借此机会能够将玄武山一锅端,对除掉刘慕之也必然大有裨益。”
楚峥越的话说完,楚峥阳便自告奋勇道:“这容易啊,不就是休独倚的美人舞姬么?我有法子。”
“有何见教?”
“既然刘慕之想要以财色收买贼寇,那咱们便玩一招借花献佛,钱是刘慕之所出,美人,亦挂着他的名号,但咱们只要将舞姬不知不觉中掉包,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可借机分化两人的关系,到那时,还怕拿不下那贼寇?”
楚峥越点头道:“此计可行,只是那休独倚一向不是什么好地界,为出纰漏,我该亲自前往才是,但……”
楚峥阳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他摇着扇子笑道:“不就是怕那地方鱼龙混杂么?放心,我可是那的常客,虽说那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素雅共有,只要做出一副我带你前去看热闹的模样,旁人便不会有疑,毕竟在他们眼中,哥哥也算是个不甚正经的纨绔子弟,这一回生二回熟,这往后啊,再去旁人也就不会多想喽。”
楚峥越皱了皱眉,片刻后眉头便舒展开来,他道:“也罢,毕竟那等热闹场合,做些手脚的也容易,不过是去一次,也不能如何,便依你所言好了。”
楚峥阳笑得贼:“欸——这就对了嘛,好歹哥哥你也这个岁数了,后院也没个通房侍妾的,去见见世面,又有何不好?别说,休独倚的柳香姑娘的滋味那可叫一个——”
“时闲,把他给我扔出去。”
“是。”
“时闲我就不信你敢这么对爷——哎呦!你还真扔啊!”
……
五日飞驰,休独倚分外热闹。
虽是白日,琉璃灯还是点了一盏又一盏,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大多都是男子,楼上楼下,饭香酒香混合着脂粉香,更令人面红耳热。
戏台子上刻意装饰过,头顶的篮子里装满花瓣,一旁更是燃着似有似无的烟丝,便是为了美人一舞倾城时营造气氛所用。
这才叫实打实的千金难买一笑。
楚峥越兄弟早早地便到了,原本楚峥阳还有意将二哥楚峥宜也叫来,谁知楚峥宜一听是来休独倚看美人,便连门都没让楚峥阳进便把他轰出了门去。
楚峥阳自讨没趣,便也只得耸耸肩,带着唯一开了窍的大哥一大早包了上好的雅座。
他殷勤地为楚峥越倒了酒,道:“可安排妥当了?”
楚峥越道:“自然是妥当了,时闲已打探到了,那舞姬上台前必要独自在屋中歇息半个时辰,想来刘慕之会利用这段时间而下手。”
楚峥阳点头笑道:“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那姓刘的打死都想不到,早有人猜透了他的心思,他这哑巴亏吃的算是不明不白,但能栽在咱们兄弟手中,也算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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