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闭着眼睛纵身一跃,却没有落到地上,落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他睁开眼睛,对上喜怒莫辨的鹤川。
“你想体验飞翔的感觉?”鹤川的声音带着戏谑。他没有揭穿他。朱颜咬着唇,心虚地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鹤川将朱颜放在地上,化作鹤的形态,示意他骑在自己的背上。朱颜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背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
随着一声“抓紧了!”鹤川直冲云霄而去,载着朱颜在朗月下翱翔。呼呼的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朱颜吓得不敢睁开眼睛。待到鹤川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只是一眼,他又吓得趴在鹤川背上一动不动。
“坐稳喽――”伴随着鹤川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朱颜的尖叫。鹤川从高空俯冲下来,朱颜一落地便干呕起来。
“还喜欢从高处往下跳吗?”鹤川温润带着威胁的话音从头顶传来。朱颜吐的眼角含泪,连连摇头。
一计不成,朱颜又生一计。清晨醒来的时候,梅淮卿看到朱颜费力地拎着满满的一桶水在浇花。他比划着,惊愕地问:“你从溪边,那么远提过来的?”
朱颜用手背擦了擦满头大汗,点点头。梅淮卿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阿颜,我听鹤川说你的身体异与常人,所以你此番折腾他才装作看不见。但我觉得,你这是在,自讨苦吃。”他将最后四个字拉的很长。朱颜到底还能听明白,颓然坐在地上。
鹤川觉得朱颜这样折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丫头折腾的他和梅淮卿都睡不了一个囫囵觉。“你既然那么想恢复女儿身,为什么还坚持不要孩子?”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朱颜。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朱颜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大笑:“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你说一劳永逸那个办法,不就是结婚洞房?洞房不,不就是生孩子那回事?!”
梅淮卿一脸黑线,默默转过去身。
鹤川这句话到底起作用了。朱颜安生下来,虽然学法术有些倦怠,但对弹古筝还是比较感兴趣。清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修复。
鹤川和梅淮卿见他真正的安心下来养孩子,心里乐开了花。不过梅淮卿是真的开心,鹤川却是喜忧参半。自己觊觎了千年的东西,没想到提前被别人“拱”了,心里别扭多少还是有的。不过这所有的不悦都在朱颜渐渐鼓起来的肚子上消失了。
“啊啊啊,有东西在我肚子里动!”某天深夜,朱颜突然大叫起来,鹤川率先奔到他屋里,看到一脸惊恐的朱颜,将他轻轻抱住,柔声宽慰道:“丫头,别怕,应该是你的崽子在动。”迟来一步的梅淮卿默默地看着二人,又悄悄地消失在门口。
朱颜的崽子自从这一天起,每天都有动作。梅淮卿和鹤川每天在朱颜的大惊小怪中磨耳朵。他们磨耳朵磨了几个月,终于等到朱颜临产的这一天。
梅淮卿否决了鹤川让朱颜自己生孩子的主意,提前从凡间找了稳婆。朱颜一边按着稳婆的指引吸气呼气,一边趁唤气的时候大骂,“李澄明,你大爷的,啊啊啊,疼死老娘了――”
梅淮卿和鹤川站在屋外,听着朱颜杀猪般的嚎叫,远眺天边。
鹤川问:“你可看到天降异像?”梅淮卿抬头望天,说道:“异像在咱们头顶这片天空。”
这日,栖迟山方圆百里的人都看到栖迟山上空突然出现七色祥云,一只凤鸟和一个凰鸟在空中盘桓许久后落入山间。梅淮卿和鹤川眼睁睁看着凤鸟和凰鸟几乎同时进入了朱颜的屋子。随后两声清脆有力的啼哭声先后传了出来。
鹤川和梅淮卿大喜过望:“两只崽子!”“俩崽子!”
晋王府。睡梦中的晋王李澄明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因是特殊时期,他也不敢喊御医,只让府里伺候的大夫相看。大夫却看不出晋王病症在哪里。晋王疼的满头大汗,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喊出声来,最后堪堪把嘴唇给咬出血来。
牧遥灵机一动往李澄明嘴里塞了只帕子,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半个时辰后,这种疼痛才消减下来。李澄明感觉仿佛浑身脱了力,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惨白着唇,喃喃说道:“去沈府,悄悄寻少卿来。”他又望向一旁吓得两股战战的府医,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说说看,本王到底得了什么病?”
府医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战栗着说:“王,王爷方才的症状,似,似是,是妇人,妇人分娩......”
晋王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对外,本王便吩咐说你出远门了。”府医方才见晋王一直不出声,便知今日自己窥探到了天家的秘密,肯定不能活着离开了。但听晋王肯照拂自己的家人,仍感激涕零,跪谢后随侍卫回到住处,换了一身新衣,抹脖子自尽了。
沈廷一身玄衣在星夜里来到晋王卧房的时候,李澄明已重新沐浴更衣过,但身上的疲惫依然清晰可见。他屏退左右,唤沈廷坐在自己身侧。“少卿,有一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
沈廷身形一僵。在官场多年,沈廷心里清楚,如果今天这个结拜大哥告诉自己他不为人知的秘事,他不站队也不行了。沈廷的心里一时复杂万分。李澄明的声音再次传来,“和朱颜有关。”
沈廷猛地看向他,忍住了心里的迫切。“我自药王谷被朱颜所救,回来后便同他产生了特殊联系。”李澄明此刻依然能感觉到身上四肢百骸似被分裂一般的痛意。“朱颜身上的疼痛,我都能感知到。方才,”李澄明咬了咬牙说道,“方才我突然腹痛难忍,府医说看似妇人分娩......”
沈廷腾地从卧榻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澄明。“可,可是,阿颜,明明,是男儿身。”
李澄明垂下头,叹道:“祝花楼被烧那一日,朱颜误喝了李桢的药酒,我,我逼不得已,和他......”李桢痛苦地别过去头,“有一两个时辰的光景,他是女儿身。此后,不知为何,他便又是男儿身了。”
沈廷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他摸着案几边沿慢慢坐下,痛惜地问道:“阿颜,阿颜可知此事?”李澄明眼角溢出泪来,痛苦地仰着头,“他并不知晓。”
沈廷沉默片刻说道:“照大哥这样分析,阿颜应是生下了孩子。”他宽慰李澄明道,“大哥不必过分忧心,阿颜既然在仙山,有神仙相助,想必不会有生命危险。”
二人一味担心朱颜,并不知道方才这一幕都被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梅花鹿收入眼底。梅花鹿在朗朗夜空下化作一个红衣少年。少年红衣长袍迎风翻飞间,整个晋王府慢慢弥漫起清雾。清雾散去后,梅花鹿也消失不见了。
“少卿,这么晚了,你怎一身玄衣在此?”李澄明疑惑地问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卧房里的沈廷。他这人向来警惕,不可能屋里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沈廷迷茫地望着李澄明,“大哥,不是您差人喊少卿来此……”
李澄明喊了李琛进屋,一问之下,李琛也一副迷茫的表情,“王爷今日不是早早歇下了吗?”
李澄明自然是深信沈廷的。在大盛,除了已故的母妃,沈廷是他唯一深信无疑的人之一。他思忖良久说道:“许是我们中了别人的奸计,你悄悄速速离去,以后我们做事要更加谨慎些。”沈廷点头,辞别回府。
第25章 下山
栖迟山。梅淮卿隔了红罗帐看了眼熟睡中的朱颜,悄声问鹤川:“你怎么晓得那个人会知晓阿颜生崽子的事。”
鹤川低声答道:“先前这丫头曾请教过我。说他以前救过一个人,后来那人就变的很奇怪。丫头受伤疼痛的时候那人也会感同身受。这个‘那人’,用爪子猜都能猜到是那个晋王......”
梅淮卿佩服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厉害!我赶到晋王府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议论此事。”梅淮卿拧了拧眉,“听他们谈话,这丫头是误喝了药酒......那晋王也知晓丫头女儿身一事了。”
鹤川低声咆哮:“就算丫头喝了药酒,他一公的若是不愿意,母的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梅淮卿默默地看着襁褓里的两只崽崽,低头不语。
过了几日,朱颜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梅淮卿提醒他:“那俩崽子到底是你辛苦生出来的,真的不去看一眼?”朱颜撇着嘴嘟哝,“不去!”梅淮卿又去找鹤川,“那俩崽子也该起个名字了,不能见天儿‘崽崽’地喊着吧?”
鹤川让梅淮卿去征求朱颜的意见,那俩崽子到底是他生的。鹤川挫败地说朱颜连一眼都不愿意看他生的俩崽子。一鹤一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鹤川妥协道:“让渊博睿智的本仙想想吧!”
过了几日,鹤川翻遍了仙界的藏书阁,俩崽子的名字最终确定下来。男娃名字唤作“知澈”,女娃名字则取自“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唤作“德音”。鹤川把俩崽子的名字报给朱颜听,朱颜怔愣了一下,也没问谁取的,只说了句“你们叫着顺耳就成,反正你们养着。”然后倒头就睡。
朱颜不肯奶崽子,鹤川暗暗着急。他去请教生养过的仙姑。仙姑很热情,以为这只独居千年的鹤终于开窍有了自己的崽子,她自己历年积累的育儿手册送给鹤川,并给他支招让他时不时抱着崽子在孩子娘跟前多晃悠晃悠。
如此过了三四日,朱颜便按捺不住了,心底的母爱激发出来。他开始害羞地翻看鹤川找来的育儿手册,学习怎么喂养孩子。
到底是上神的血脉,俩崽子几个月的时候便会“娘娘,娘娘”的叫人。每次他们奶声奶气地喊“娘娘”,还没适应当娘的朱颜便捂了耳朵“啊啊啊”大叫着跑开。
又过了月余,朱颜认命地接受了自己为人娘亲的单亲生活。好在鹤川和梅淮卿对俩崽子十分宠爱,他们娘仨的日子过的倒也轻松自在。朱颜偶尔也会生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转眼俩崽子已经半岁,朱颜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要带着崽子们去山下走走。
鹤川和梅淮卿自然不允,听说凡间有种专门拐卖崽子的勾当,他们辛苦养了这许多日,不能让人给拐走了。所以朱颜便一个人下山去了。然后还没半个时辰,朱颜脸色阴沉地又上山来。
“为什么一走出这里就还是男儿身?!”朱颜哭的呼天抢地。梅淮卿一头黑线,赶紧将知澈和德音这俩儿被自个儿娘亲吓懵了的崽子抱的远远的。
知澈是哥哥,比德音早出生一小会,但心智却成熟许多。“娘娘为什么高高兴兴走,哭哭啼啼回?”他仰着头奶声奶气地看着梅淮卿问道。
梅淮卿扶额,大的不好管,小的又难缠,他想了想认真回答知澈,“你娘亲心中有希冀,走的时候固然高高兴兴;走了之后发现事情和自己所想落差太大,是以哭泣。”知澈似懂非懂,不再追问这事了。他牵起德音的手,吩咐道:“妹妹,我们和叔叔去玩,不要打扰娘娘哭。”
梅淮卿无语望天。为什么他只能是叔叔,鹤川却是干爹? 还有一件更让他艳羡的事,这俩崽子一出生便自带神力,显然朱颜对这一事并不知,只以为是他和鹤川教他们练的法术。可哪有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法术的?
梅淮卿望着远处的两只小崽子,默默埋怨上天不公。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什么都不做就达到别人有可能一生才能企及的高度。
“鹤川,你大骗子!”朱颜哭够了,叉着腰冲着鹤川大喊。鹤川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哥哥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锁情术的解法确实是情动,达成红叶之盟。”他转念一想,“或许你崽子爹对你并无情谊......”朱颜怔愣片刻,也觉得鹤川说的有道理。他拿手背擦了把泪水,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下山,让你崽子爹心甘情愿娶你。”鹤川对他招招手,“你来。”朱颜闻言走过去,鹤川在他额头轻轻一点,朱颜顿觉额头一片清凉,片刻后感觉自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神里一片迷茫,“鹤川哥哥......”
“丫头,清音已快恢复原貌,你且带着它下山去吧!”鹤川的话音刚落,朱颜就被他拎着到了溪边。朱颜还没闹明白鹤川要干什么,就被人一屁股踹到了溪流中间。朱颜扑棱了几下便消失在了溪流之中。
晋王府后山的汤池。
扑通一声,有重物落下来,紧接着是一个男子咆哮的声音。
“鹤川――鹤川――”这个咆哮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已近两年未在王府出现的朱颜。他狼狈地在池子里扑腾了几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晋王府?”
汤池周围的树影微动,一道影子在茂密的树林之间几个纵跃起跳后消失无踪。
晋王府书房。暗卫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主子,属下护府不力,方才有一男子竟在属下眼皮底下落入王爷汤池,属下实在是......”话还没说完,李澄明便一阵风似的旋出了房门。
待到汤池,果然有一男子骂骂咧咧正狼狈万分地往池子外爬。可奈那池子周围石壁被工匠凿的圆润光滑,男子爬了几次都又滑溜下去。
“李澄明这修的是什么破池子,水那么深,跟鱼塘似的!爬都爬不上去,还好本姑娘会游泳,要不然还不得把小命交代到这里了!”
“这池边磨那么滑干嘛?!又不养泥鳅,我去,滑不溜秋的,敢情我都以为自己是泥鳅了!”
......
李澄明看了会热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感觉自己快憋出内伤来了。没错,还是那个朱颜,他,回来了。
“李澄明?”朱颜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的人是李澄明无异,喜不自已。李澄明冲他微微颔首,语气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你回来了。”
朱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嗯,好看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你眼睛好了真好。”他抿了抿唇说道。“还要感谢你。”李澄明蹲下身子,朝他伸出手。
朱颜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虚惊一场,幸好还是男儿身。那就不怕和李澄明“坦诚相见”了。
朱颜爬出池子以后,催动法术,衣服很快便干爽如初。李澄明默默地看朱颜做完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失落。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朱颜的手,却被朱颜躲开。“我,我现在还是个男的。你,你想牵手,等没人的时候再牵......”朱颜害羞地低下头。
“以前不常常牵着吗?”
“那不一样,那时候你眼睛看不见!”朱颜急的跺了跺脚。李澄明执拗地去牵,朱颜拗不过他,悻悻地说:“反正影响不好的是你,不是我!”李澄明忽然顿住脚,一把将朱颜抗在肩头,疾步朝溯光院走去。朱颜边踢边打,嚷嚷着:“李澄明你放我下来!”
一路过去,院里的一众侍女侍卫自觉管好自己的眼珠子和耳朵,不看不听。牧遥除外。他欣喜地拉住李琛,“王爷肩上抗着那货,是朱颜吗?”李琛努力也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回答他:“如公,如你所见。”似是想起什么,他小跑几步追上牧遥,拉着他往一旁走,“走,哥俩喝一杯去!”
牧遥挣扎着,说好久没见朱颜了。李琛心想,你要是此刻去打搅了王爷的好事,永远也别想见他了!
王府外的酒肆,李琛狠狠地灌自己酒,牧遥以为朱颜回来他太激动。李琛被酒呛的满眼泪花,他心里苦啊!这近两年的光景,王爷虽然不近女身,但也从未收过一个男宠,口碑也慢慢好转许多。谁知这朱公子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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