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没说猫死了。”薛问均略微颔首。
查勇亮恼怒道:“我真他妈受够了。你少摆出这个吊脸来,我不是那些好学生,觉得你成绩好就是个好鸟。你成绩好是能怎么样呢?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要是什么。你说我犯了法,我就得犯法,说我变态我就是变态?怪不得刘东天天巴着你,你们俩根本就是一路货。拳头做不得狠,就他妈随便整个罪名往人头上扣。”
薛问均没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到刘东:“你什么意思?关刘东什么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难道不是他天天说老子杀猫的吗?那个没种的,只敢对女的动手,对他那个爸就一点办法没有了,挨打还得求着我去保护他。我不送他,他就不敢回家,哈哈,你现在去看,搞不好还能在学校门口看到他呢。我真是糊了心了,信他的鬼话,还真可怜他,结果呢,他妈的在外面乱七八糟地讲。”查勇亮恶狠狠地说,“你们最好别落在我手上,我他妈迟早弄死你。”
薛问均心一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监控,道:“随便你。”
“笔录我明天再来做。我要先去找一下我同学。”薛问均找到吴佩莹:“还有,他刚才有威胁我要杀我。”
吴佩莹现在听不得死字,“他敢!”
薛问均“嗯”了一声,“监控应该拍下来了,调一下就能看到。我不和解。”
“那肯定的,他这个性质本来就很恶劣了。核实跟踪的事实之后不关个半个月的放不出来。”吴佩莹道。
半个月刚好跟 26 号的日期错开了,正合他意。
6.
薛问均从学校一路骑到了刘东家,越过围墙朝里看,靠墙放着三轮,车斗上的旧衣服堆得像个山包。
屋子里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从模糊的发音就能听出来,男人喝了很多酒,大抵是有些不清醒的。
“你哭丧个脸给他妈谁看呢?”刘龙富满身酒气,“哦,对,你倒是想给你妈看,你想得到吗?”
刘东握紧手里的火钳,好不容易按捺住反抗的心。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麻木地将点燃的纸巾塞进炉子,火光在他面庞上跳动。
“你现在把我伺候好了,才能有钱上学。不然我把你往门外一关,你被冻死都没人给你收尸。”刘龙富点燃一根香烟,“你过来。”
刘东起身,拿过一瓶开了封的酒,给他倒酒。
他穿得单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酒滴落在桌上。刘龙富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燃着的烟头狠狠按在他胳膊上,“没用的东西!”
“别以为要高考了,成了大学生了,就能自力更生了,你也不看自己那个样子,出去能有什么大出息,我们老刘家的种,到你这就烂掉了,真是作孽。”
“妈的,你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她是在外面偷人养的你吧?”
他越说越气愤,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把你个野种留下来,让老子养是吧?”
“你瞪我干什么?妈的。”他又拿起皮带,“老子让你瞪,妈了个臭撇役。”
响亮的鞭打声冲破薄门的阻挡,在院落里回荡。
薛问均再也没办法旁观,他高声喊道:“刘东,刘东。”
回复他的是刘龙富暴怒的声音:“不准去!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又想跑,你跑得掉吗?”
薛问均更加焦躁:“刘东!我报警了!”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有什么人跑了出来。
“你他妈除非死外边!不然老子不可能放过你!”刘龙富的暴怒被关门声阻挡在了身后。
刘东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看到院门外的人是薛问均,满脸的愕然:“怎么......”是你?
偏偏是你。
薛问均当作没看见他的难堪,道:“我来问你题目。”
“什么?”
“皮带传感装置那题你选的是什么?”
刘东:“D。”
“哦,我选的 A。”
“那可能是我选错了吧。”刘东苦笑道。
薛问均垂眸。他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是白天,路虽然颠簸但两边杂草也有野趣,而现在草木凋零,夜深后,灯影绰绰,看上去有点诡异。谁也不曾想到,黑夜可以把一切变得丑恶。
沉默蔓延很久,刘东终于抬头,下定决心:“薛问均,今晚我可以住你家吗?”
见他望过来,刘东嘴角的笑更加苦涩,“我不会黏上你的,就今晚。”
7.
“我不想住你房间,我想睡沙发可以吗?”刘东说。
“别呀,这晚上多冷啊。”吴佩莹第一个不答应,“你就跟问问睡,没事儿的,别客气。”
“谢谢阿姨。”刘东笑道,“我真不是客气,我就是习惯了。睡床我睡不着的。”
薛问均抱来被子。“不用管我们。”
吴佩莹仍觉得不妥,但看他们俩都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了。
刘东接过被子铺在沙发上,“谢谢。”
“不客气。”薛问均坐在一边单人座上,“你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不用了。”刘东坐在沙发上,“我说过的只要今晚。”
薛问均蹙眉,刘龙富那个架势不回去才是好的。
“我说真的。”刘东躺倒,将自己包裹在沙发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不会记得的。”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薛问均道,“你得离开。”
“我离不开的。”刘东自嘲地笑。
薛问均不了解状况,没有随便发表意见。
“算了。”他闭上眼睛,“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理综考。”
薛问均理解他不想多说的心情,站起身。
“薛问均。”
“嗯?”
“对不起。”
“什么?”他不解地回头。
刘东脸朝着沙发,整个人很没安全感地佝偻着,“我是说,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薛问均认真地回他,“你一点都不麻烦。”
等了很久,刘东都没有再说话,粗重匀称的呼吸渐渐响起。
回到房间之后,薛问均又打开相机做了一会儿卷子。
丁遥仍旧没有出现。
他摸着发僵的脖子回到床上,从抽屉里摸出纸包拆开,数了两颗吃下去。
久违的艾司挫仑再一次发挥作用,将他从今天的一堆事情里拔出来,送到梦境之中。
隔天上学,刘东又恢复成了平时嬉笑的样子,并没有解释昨晚的事,薛问均也不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尽自己可能去做就好了。
刘东什么都没说,只递给他感激的眼神。
理综考进行到一半,班主任领来了两个警察,薛问均原以为是来给自己做笔录的,谁知道老杨进门叫走了刘东。
薛问均疑惑地目送他走了出去。
刘东神色同样不解,在警察言语几句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刘龙富死了。
37.借口谎言
第八章
1.
“我去,这就考完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听筒另一边,李施雨怅然若失,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接着就被一种更愉快的氛围取代,“不过考试都结束了,我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儿了?丁遥,今晚跟我去逛街怎么样?丁遥?你在听吗?”
丁遥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嗯,我在听。”
“那你出来不?我再叫林川跟张博文一起。”
“不了,我今晚有事。”
“什么事儿啊?高考不是都结束了吗?啊,不会是你叔叔又让你干活儿吧?”
“不是。”丁遥说,“是我要去整理一些东西。今晚真的没有空。”
“那行吧,那明天聚餐你别忘了啊。”李施雨顿了顿,仍不放心,“算了,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不是晚上吗?”
“有老师的是晚上,那中午不能我们先一起玩一趟啊?”李施雨道,“哎哟,你不要想那么多,明天穿得漂漂亮亮的等我来就好了。”
今天看店的是陶四萍,她身体不好,在空调房里呆不住,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择菜。见到丁遥回来,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考完了。”
丁遥“嗯”了声,紧接着问:“我的相机......”
“哦,我拿给你。”陶四萍拍了拍手,走到柜台后头,从钱柜里拿出那只红色的相机,“你叔叔也是为了你着想,都希望你过得――”
“谢谢。”丁遥打断她的话,将相机放回到口袋里。
陶四萍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晚饭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丁遥可没有那个心思跟他们一起演世纪大和解。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不曾亏待过自己,但也从未给过自己什么善意,她能克服心里的怨恨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回到房间,她将笔记本翻开到画的日历。距离 26 号越来越近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不辞而别”有没有给薛问均添麻烦。而她更等不及要看的是另一边的薛问均怎么样了。
开机画面后相机开始不断闪屏,万幸的是连接的显示器里画面并没有收到影响。
丁遥拿笔写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将纸条折好放在镜头前。
屏幕里薛问均的房间空荡荡的,被子都窝成了一团,书包也放在了椅子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走得匆忙,连学都没去上。
丁遥拿不准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去回忆。从知道他们在同一个时空后,她想起了很多有关薛问均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就是什么都想不到。
他总骑一辆蓝黑色的自行车,左边刹车把有点歪,装了烤鸭的袋子就会放在那个车把上,摇摇晃晃,像装了一大块红棕色的果冻。
他个子很高很高,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蹲下来跟她说话,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能看清楚他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他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和钱,让自己去帮林川买礼物,剩下的钱进了她的口袋,成为了她人生中赚到的第一桶金。
“林川那个很喜欢吃烤鸭的有钱老舅”,那就是自己对薛问均的记忆。
它们像是洒满了落??叶的陷阱,蛰伏在丛林深处,等着她走过来一脚踩空,然后她跌到谷底,发现正是自己挖了这些陷阱。
他们早就认识了,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
2.
兴许是丁滔摔的那下带来的副作用,这次的传递时间变长了,一直到一个小时后纸条才出现在画面中。而就在纸条传递过去的几分钟后,薛问均那边的画面也从相机里面彻底消失了――虫洞的开放时间也开始有限制了。
丁遥心沉了沉,拿出手机计时,重新打开相机。
她反复实验几次,记录下时间,总结出规律――新的时限是两个小时零四十四分钟。假如在传递画面的同时传输物品,那么在七分钟后,画面也会一同消失。
至于薛问均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这个时间,她还不清楚,因为薛问均一直没有出现。
相机不停地关机又重开,薛问均迟迟未归,丁遥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干坐着没有什么用,高考已经结束,她大可不必再束手束脚,她必须做点什么。
对比起薛问均,自己的优势在于时间,她在未来,所以有机会了解到谋杀之后的事情,而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联系上吴佩莹。
她需要知道,为什么吴佩莹会相信自杀这个荒谬的结论。
想到这里她摸出了手机给林川发短信,没两秒,林川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你要我姨奶电话做什么?”林川那边有点吵。
“我名字不是多亏了吴阿姨吗?我想谢谢她。上次去你家阿姨说要给我,我忘记拿了。”
“啊?你还去过我家?”林川诧异道,“我妈怎么没告诉我啊。”
“就随便聊点天儿。”
“聊了什么?”
“反正你发给我就好了。”丁遥当然没法透露聊了些什么,叮嘱一句又打岔道,“你在哪里?好吵啊。”
“吃饭呢。”林川走远了些,“这不是高考刚结束吗?我爸要应景,硬叫人一起,喝大了有点。”
“哦,那你吃吧,记得把电话发给我。”
“哎等等。明天中午你会来吧?”
“来什么?”
“嗯?李施雨不是说问过你了吗?”
“明天中午你也去?”
“那当然。”
“我以为只有我跟李施雨。”
“你想得美。现在考完了,我就算天天找你,也没人能说什么了。”
“你瞎说什么!”丁遥耳朵发烫,“我挂了。”
话是这样说的,她还是没按下挂断键,耳边传来少年的笑声,好似一阵清风,轻轻地拂开了乌云,带来了些好心情。
“你笑够了没有!”丁遥恼怒道。
林川嘴角的弧度更大,“好好好,对不起。”
“别忘了把号码发给我。”
“好,不会忘的。”
“嗯,挂了。”
“好,那明天见。”
“......再见。”
3.
林川发了短信,走回包厢,酒气混合成一种难闻的味道。林江河喝得上头,讲话也很大声,宋绮脸上僵着,明显不爽只是顾着面子没发作。
林川捱着宋绮坐下,凑近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丁遥聊天了?”
“就上次呀。”宋绮敷衍道。
“怎么不告诉我?”
“咋了,你是一家之主啊,我什么事儿都得跟你汇报?”宋绮舀了碗汤,“你喝吗?”
“不喝了,吃饱了。”
林川看了眼旁边站起来划拳的林江河,“你不管管?”
“我管他呢,喝死了拉倒。死了财产咱俩平分。”宋绮看他,“出去干啥了?咧个嘴笑这么开心?”
林川摸了摸嘴角:“有吗?”
“我猜猜,跟丁遥发信息啦?”
“你别瞎说。”
“嗯?”宋绮惊讶道,“不是丁遥?”
林川清了清喉咙,纠正她:“不是发信息,打电话。”
宋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江河听到了动静凑过来:“笑什么呢?”
“笑你儿子。”宋绮眉一扬,打趣道,“快出栏了。”
“谁啊?”林江河实际上没听懂,只是醉醺醺地问。
“还能谁,丁遥呗,你儿子从小到大不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林川不自然地纠正她:“乱讲,还有张博文。”
“哦,那个小煞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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