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亲人之间的情感尚且容易变质,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仅靠莫名缘分相牵的人?
她体验过爱,也见证过爱,但汤姆呢?他可曾体会过哪怕一时半点的温情?悲伤突然席卷了她。很奇怪的悲伤。不同于爷爷去世时的悲痛,更不同于知道自己真正身世时夹杂着恨意的悲哀。这股悲伤没有那样强烈,却如那颗誓要滴穿石头的水滴,执着地要透过她早就伤痕累累的心。
“汤姆,萤火虫始终只能在针线之间飞舞,即使飞到了针线尽头,触及了那无边的虚空,也只会被虚空的寒冷吞噬。“不要害怕。她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她可以对十一岁的汤姆说出这句话,可以告诉他无需害怕任何人,甚至连死亡都无须畏惧。她也一直坚信在她眼中仅仅只有汤姆里德尔。这是她第一次对此产生怀疑。
他早就变了。
那个小男孩不一定会拒绝慕羽的安慰,然而伏地魔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怜悯和同情。
奥利维亚丢掉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她会不会也丢掉了在孤儿院看见的那个男孩?如同奥利维亚一样,只看见了一个虚无的影子。
她很快意识到这完全是自作多情。执意分辨这些才最是无聊愚蠢。
“羽,说下去。”他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他知道慕羽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咬住了嘴唇,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一直想要那个职位。或许邓布利多当时认为你来霍格沃茨另有所图,但你是真心想要那个职位。藏东西只是你的一个目的。”
慕羽总能把握他真正的渴望,他应该对此惊喜,但他却第一次有了诡异的感觉。她有什么没能说出口,也不会再说了,就像那晚在破釜酒吧他始终问不出,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在内心叫嚣着渴求慕羽说出未竟的话,给出那个答案。
“汤姆,疯子,教我吧。”从汤姆到疯子她的语调一次比一次柔和,“你将魔法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我如今掌握的还远远不够,单靠自己学习太慢了。我也可以为你带来很多东西。”慕羽没说教他,她知道他不会容忍别人对他说这个词,“东方的阵法,符篆,法诀….你需要的只是对未知领域不断地探索。魔法有太多未知,就连邓布利多也有许多领域没有涉足过。”
他红色的眼眸逐渐狂热。
“这间屋子恐怕不止是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原本布满灰尘的房间在逐渐扭曲,渐渐地形成了一座庭院。一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泉从庭院中流过,火红的彼岸花盛开在两侧。
这是明源山上的那个小院落,也是慕羽记忆中足以烧灼他灵魂的部分。
这个地方和邓布利多的法宝紧密关联,那肮脏,卑微,无用的爱。
但他并不想回避这里,他不想回避慕羽灵魂中任何一部分。也只有这么一次了,明年当他重新拥有身体,重新招揽旧部,掌控挪威,卑微肮脏无用的爱也好,让人享受沉沦的罪恶也罢,都将化为他手中一粒尘埃。
如同他手下无数条消失的生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当整个小庭院彻底形成,慕羽才说出最后一句:“我们一起去探索一个个未知的领域,将截然不同的魔法融合为最强大的力量,用这样的力量,为别人编织理想。”
真是讽刺,不管是爷爷还是邓布利多一直盼望东西方能消除在漫长岁月中积累的偏见共同交流,恐怕万万想不到最先迈出这一步的竟是他们。
“普通的黑魔法用不着我来教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看出她不太单纯的目的,“告诉我,羽,你最想学什么?”
慕羽仰头看他,没有任何躲避心虚:“厉火。我要在这学年结束前熟练掌握足以伤害灵魂的厉火,”那双红眸里翻涌的情感让她笑出声,“疯子,你知道我想对付谁。”
四周一片寂静,纳吉尼都不敢在这时有任何动静。少女清脆的笑声只能让整个房间染上更多凄惶。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汤姆里德尔抚弄着开得最艳的彼岸花,彼岸花是那么脆弱,脆弱到他如今残破的灵魂也能将其轻易折下。
曾经执念所在的时空,当他向慕羽展示从各处搜刮而来的“战利品”时,她是否也在心里这样想着。
共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只有一个人能和他分享的秘密。
--------------------
第63章 预言
如果时光能倒流慕羽是绝对不会选择占卜课的。她从小便对卜卦之流没有丝毫兴趣,就如她曾经在禁林中对马人所说,困于卦象才是真正的愚蠢。
当时她不过只想选择一节好糊弄的课而已,毕竟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该和达芙妮一起选择保护神奇生物的,至少还能呼吸到新鲜的户外空气,而不是坐在眼前这个狭小闷热散发着恶心香味的阁楼里。
再加上刚一进来便看见西奥多诺特有些躲闪的神情,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她不在乎西奥多诺特的看法,只是他的表现无端让人想起老诺特的无脑,实在让人头疼。
她不耐烦地听着特里劳尼教授在一开始就扔下的几个玄乎的预言,不管是纳威的奶奶还是二月份的流感在她看来都荒谬至极。至于复活节后永远有一个人要离开,这完全是概率问题。什么叫离开?又从哪里离开?从现在到复活节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只要其中任何一件符合离开标准,那么她的预言不都中了?
她在这挑着刺,坐在她旁边的赫敏看上去同她想法不谋而合,非常嫌弃地翻阅着手里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
她们需要从架子上拿一个茶杯,再将其斟满茶,喝到只剩茶叶后再将杯子交换给对方解读。慕羽第一次和赫敏有了默契,她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漫不经心。
她们慢悠悠地喝着滚烫的茶水,茶倒是好茶。
“说实在的解读任何卦象都需要天赋,再说所谓的预测也只是根据当下的环境对未来作出的推断。而环境随时都能改变。”慕羽喝完最后一口茶水,随意地晃了晃茶叶渣对着赫敏小声说道。
赫敏十分高兴终于有一个人的看法和她一模一样:“占卜课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看看她说的,不靠书本,靠什么天目,简直一派胡言。”
慕羽没有和她在天目这一点上面争执,她只是温和地笑笑将茶杯递给赫敏:“好歹做做样子。”
天目的确存在,不管东方西方,向来不乏能铁口直断勘破天机的能人异士,但其中一定不包括特里劳尼。
在她们前面哈利和罗恩已经开始互相解读茶叶。罗恩困惑地对哈利说:“你将要受苦,但你又会非常快乐?“ 慕羽强忍住笑意拿着赫敏的茶杯看起来。
“唔,看着像一柄宝剑,意味着你将始终坚守正义,旁边有一堆歪斜的十字架,你的路上将充满荆棘。“慕羽以开玩笑的语气对着赫敏说道。她没有骗赫敏。她们的道路注定相左。
赫敏也用极为夸张的语调评价着慕羽的茶杯:“我实在看不清这堆茶叶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也不像……“
特里劳尼教授显然对她们的态度极为不满,她走过来直接拿起赫敏手中的茶杯:“亲爱的,让我看看。“
她拿着茶杯逆时针转了三圈,却在看到茶杯的下一秒直接尖叫起来。哐啷一声纳威的茶盏又碎了。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慕羽:“孩,孩子,我,我应该说出来吗?”
赫敏直接道:“有什么就说。“罗恩转头诧异地看着赫敏,这还是赫敏第一次公开顶撞老师。
特里劳尼像是没有听到赫敏语气中的讥讽,她闭上眼全身发抖,此时其他人全部都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非常,非常不好,可怜的孩子,你的前路一片黑暗。“
那个叫费伦泽的马人也说过一样的话。慕羽对这个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占卜课教授来了一丝兴趣,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而是继续用她惯有的温婉语气轻声询问:“是怎么样的黑暗呢?”
赫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相信特里劳尼的鬼话,慕羽却专注地盯着特里劳尼教授。她的专注明显取悦了特里劳尼。特里劳尼的声音更加飘渺:“虚无,我从你的茶叶中只看见了虚无。你来自于虚无,也只能走向虚无。”
“教授,虚无是什么意思?“格兰芬多另一个女生拉文德布朗好奇地问道。
“哦,不要问了,可怕的东西,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她抖得更厉害了。
无数道同情的目光聚焦到慕羽身上。西奥多诺特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她的眉心跳动了一下。特里劳尼教授已经又拿起哈利的茶杯,她又发出了一声尖叫。赫敏几乎已经是带着怒气说:“又怎么了?“
“不祥,我看见了不祥。“她一脸伤感地对着哈利说,”不祥意味着死亡。“
全班寂静无声。
慕羽只是有些无聊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汤姆必要亲自杀掉哈利,明年只需要一个缜密的计划,邓布利多再是防范,哈利的死亡也不可避免。没有什么值得预言的。
“所以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一个要死去,一个要面临那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虚无?“赫敏大声说道,”真是不幸。“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特里劳尼教授已经完全忽略了赫敏。
大家走出教室的时候都一言不发,哈利更感觉内心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伤疤好像又疼了起来。反而是另一个当事人慕羽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淡定得好像被预言的不是她。
他们正从占卜课教室所在的塔楼前往变形课。赫敏拉住慕羽:“羽,你不会相信那个老骗子的鬼话吧。“
慕羽一遍遍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定义你到底是不祥还是虚无。预言或许只提供了一条可能的道路,但选择权在你手上。困于预言才是愚不可及。“
她最后一句话不是对赫敏说的。
走在一旁的哈利却突然感觉心情开朗了一些。
慕羽看见了达芙妮,她过去和达芙妮坐在了一起。达芙妮赶在上课前低声问慕羽:“占卜课怎么样?”
她将手中的中级变形术翻得哗哗作响:“无聊透顶。”
“我和你说过,占卜课是最没有价值的一门课。” 达芙妮在麦格教授走进教室时陡然噤声。
麦格教授的变形第一次没有博得满堂喝彩。
“你们今天怎么了,第一次没有人给我的变形术鼓掌。”
赫敏举起了手:“我们才上了占卜课。”
“不用说了,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简单干脆地说,“今年又有谁要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麦格教授,她是怎么知道特里劳尼预言的内容的?
“我。“哈利闷声道。
“她还说羽会走向什么虚无,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拉文德布朗忍不住补充道。
“哦?那她今年还算有了一点创新。“麦格教授冷淡中带着不屑,”自从西比尔特里劳尼到霍格沃茨任教以来,预言一个人死亡就已经成了她欢迎学生的方式。今年她预言了两个人实在让我有些意外。占卜是一门依赖天赋的科目,真正的先知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我从不说同事的坏话….“
她鼻尖有些发白:“波特,我看你十分健康。至于慕小姐,我认为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就是你没有完成变形课的家庭作业,相信我,那绝对比死亡痛苦百倍。当然如果你们中有谁死了,我保证你们不用上交作业了。“
达芙妮在一旁使劲憋笑,赫敏则是直接大声笑了出来。
下课后在前往礼堂吃午饭的路上达芙妮拍了拍慕羽:“羽,不要在意特里劳尼那个老疯子的胡言乱语。”
相比占卜课她更在意其他的东西。看着飞速掠过他们身边的西奥多诺特,她戳了戳慕羽:“从一开学西奥多就不太对劲,我记得上学期他可是….”
在发现慕羽神色间没有多少触动时她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一个角落:“羽,本来这种话不该我来说,”说着说着她反倒自己脸红不好再说下去,“我都能看出来,他,他….”
慕羽从不会让人尴尬下去,即使对这方面再懵懂她也懂了一些达芙妮的意思。她拉住达芙妮将其往礼堂牵去,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温和:“小迪,我明白,不用说了,我自己知道。”
她知道,她能知道什么。
达芙妮像是忽然想明白了,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那只手不是特别温暖,却十分有劲,慕羽第一次那么想挣脱一个人。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女孩之间的友谊,更没有同龄人主动向她伸出手。
她得到的只有打骂,戏弄,之后是扔向她的书本,石子,乃至剪刀,再之后只剩下利益相关的周旋。
达芙妮隐晦的安慰于她而言更像是耻辱,不仅在彰显无意义的同情,更是在一遍遍提醒她那段过去。
幸好走到餐桌前坐下时达芙妮主动放开了。她不由松了口气,不想在还要用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时和她的女儿闹僵。
最好以后也别这样。
--------------------
第64章 博格特
她从来没在学习一个咒语时受过那么大的挫折。
魔杖顶端倏忽闪过一缕黑色火苗,丁点火星溅在地上,立时将地面戳了一个洞。
再就没有然后了,魔杖内部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无论怎么念动咒语都再也不能喷出哪怕一点火星。
“继续,”汤姆里德尔站在一边对她的疲倦熟视无睹,甚至似乎还十分高兴终于有一个咒语能好歹难住她,“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魔法,尤其是你还想进行一些创新…”
她一直认为斯内普已经是一个极为糟糕的老师,但和汤姆里德尔相比斯内普简直可以称得上兢兢业业。在扭曲的教学模式中他从不会掩饰疯狂。她总算也能体会到邓布利多当时的感受,即使抛开其他因素,汤姆里德尔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只是她不会怕他就是了。
慕羽撩了撩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就算是长久的魔力损耗让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她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我想看你做一遍,”她朝他的方向晃动了一下魔杖,这个动作在他看来几乎是一种挑衅,“我需要一个示范,这项任务显然太难为纳吉尼了。”
盘在墙根的蝰蛇似是又往墙角缩了缩,慕羽瞥它一眼。纳吉尼越来越不像一条蛇了。
“我从来不做示范。”玉佩的温养让他逐渐能凝成一具形体,尽管很模糊也好过从前那团黑雾。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慕羽,嘶嘶的腔调少了以往面对她时的低沉,让人极其不适。
从前他也只需要这样的眼神,甚至都不用开口,便足以让一个成年巫师颤栗。
然而慕羽向来是例外。她倚着墙,面对他无意识释放的威压不为所动,只是平和地看他,和看当年那个企图让蛇咬死她的男孩、那个向她宣扬要消灭所有麻瓜出身巫师的少年没有丝毫区别。
48/144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