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顾夏默默转过身不理他了。
这是生气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苏御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好啦,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逗你。”
是好言好语的语气,顾夏一听就心软了,开口想说话,可张了半天嘴,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苏御觉得她可爱极了,大笑着将她抱进怀里。
“听朱嬷嬷说今日容华院赐了好些东西给你,你去谢恩了?”
顾夏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世子妃赏赐了好些补品给妾身。”
苏御淡淡嗯了一声,又说:“下次无论她送什么过来,你都不必去谢恩,她给的东西让朱嬷嬷收着便好,你不要碰。”
顾夏又是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爷,您跟她……”
苏御专注地看着顾夏,见她小心翼翼的,便抬手抚了抚她鬓边的头发,轻声道:“我跟她……夏夏,我不想骗你,可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不是所有的秘密都适合倾诉,顾夏最是明白这一点,至少她不会像其他人透露慈恩寺那一旬的际遇,包括苏御,不。
或许——特别是苏御。
顾夏看着苏御,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双眼沉静通透,仿如一泓秋水。
“妾身晓得了。”她说。
“除了这事儿,今日可还做了其他什么?”苏御温柔地握住顾夏的手,轻声询问道。
“妾身今日还写了三张字帖,每一张妾身都很满意。”顾夏说着,抬手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可是困了?”苏御本想让她拿字来给自己看看,见她如此,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顾夏其实并不困,她昨晚休息的好,白天睡得也足,她都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打起哈欠的,真是太丢人了!
“那妾身伺候您洗漱吧。”顾夏顺势接道,说完,也不等苏御反应,便逃也似的到外间吩咐丫鬟们备水。
苏御哪里看不出她是在害羞?却也不戳穿她。
他喜欢看她这般不受拘谨的模样。
欲望太多的人就像路边的水池,泥沙俱下五毒俱全。而她的夏夏,是清风,是朗月,随性明澈,拂人心脾。
苏御起身准备去净房的时候,看到了顾夏放在窗边桌上的针线笸箩,纯白色的内衫就搁在里面。
衣衫还只是大概的轮廓,苏御上前把衣衫拿在手上。
他想像着顾夏靠在窗边一针一线缝衣裳的模样,青葱一样的手指在洁白的布料上翻来又覆去……
定然十分好看。
其实像瑞王府这样的皇家,又岂会缺少内衫?只要吩咐下去,明日就能收取一整个包袱的内衫。
可顾夏亲手做的,意义不同。
母妃以前也常给父王缝制贴身穿的衣服。
父王说,母亲做的衣衫,他穿着特别踏实。
苏御也想试试那种饱含妻子心意的踏实感觉,于是他开口问顾夏要了。
这件衣衫虽然不是顾夏自发为他做的,可苏御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件是他提的,将来的第二件,第三件……都将会是她自愿为他而缝。
他有信心。
苏御正欲将没做好的衣衫放回去,又看到了下边放着的香囊。
是靛青的料子,这样的颜色应该不是她自己用的……
她竟连香囊也做了。
苏御仔细再看,发现上边绣的是灯笼。他笑了起来,将东西都重新摆好,转身去了净房。
夜渐深沉,两人都洗漱好躺下,吹熄了床头的灯盏。
苏御很守信,说了这几日不做便当真没有碰她。
他只是抱着她,两人相拥着入眠。
顾夏起初不大习惯这样,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睡得十分香甜。
这次睡下没有多久,她又醒了,还是被痛醒的。
小腹一抽一抽地疼,下身也濡湿了一块。
不会是……
顾夏忍着痛算了一下时间,她的小日子还真是这个时候。她以往来月事都不会腹痛,今日怎地痛得这般厉害,难道是因食了螃蟹的缘故?
帐子里一片漆黑,苏御睡得正沉,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惊动他了。
顾夏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挪开苏御的手,悄悄坐了起来,再从床脚爬下去。
苏御睡得不沉,顾夏刚一动,他就醒了,见她不想吵醒自己,便也没有出声。
他当她只是想解手。
待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顾夏从桌子上找到火折子,去了净房。
点亮净房里的灯,顾夏检查了一下裤子,果然是来了月事。她又提着灯回到房间,打开一扇衣柜的门,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苏御坐了起来,走到顾夏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灯。
“您怎么起来了?”顾夏被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苏御又问了一遍。
“妾身月事来了,起来换条裤子。”顾夏低着头,说得很小声。
原来……
“可是吃了螃蟹的缘故?”
顾夏忙摇头否认:“妾身的小日子正好就是这两天,跟螃蟹无关的。”
苏御依旧皱着眉,螃蟹性凉,女子本就不宜多食,她又正好这时候来月事:“我给你提灯吧。”
顾夏很不好意思,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过了,可那种时候是一回事,要她当着他的面换亵裤……那怎么行!
“您既然醒了,妾身把灯点上就好,不用提的。”顾夏委婉地拒绝。
“那好吧。”苏御心下叹息,面上仍旧柔和道:“灯我来点,你先去换衣衫,夜里凉。”
“嗯,点好灯,您就先回去睡吧,不用等我。”他明日还要早起,顾夏不想闹他。
“好,你快些去。”苏御淡声,她的面色有些白,乌发凌乱,眉头也轻微地皱着,仿佛正在承受什么不适。
他不想她这时候还顾着他。
听他应下,顾夏拿着亵裤去了净房。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夏才整理干净,换了新的亵裤出来。
喜儿不知何时也到了屋里,见她出来,忙将手里的一碗红糖水给她喝下。
顾夏喝了红糖水,觉得舒服了很多。
喜儿又伺候她漱了口,才将人扶上床。
苏御在床上躺着,顾夏上床后,他就将人抱进怀里,滚烫的大手温柔地替她揉着小腹。
一阵一阵地抽疼竟真有所缓解。
“爷,妾身好多了。”
苏御嗯了一声,说:“下次疼,记得跟我说。”
他是怎么发现她疼的?顾夏身子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抬起手轻轻覆到苏御的手上,轻声说:“好。”
苏御手一顿,半晌再看她,却发现她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待眼睛慢慢习惯帐子里的幽暗,苏御看到了顾夏微微弯起的唇角。
是做什么美梦了吗?
如今你的梦里可会有我?
第37章 转变
小日子到了,顾夏就不大爱动弹,再加上外边天气不好,她索性也不出房门了,简单地用过了早膳,就坐到了罗汉床上,一针一针地缝起了昨日已做了一半的内衫。
顾夏的绣工极好,衣衫的边角被她缝得整整齐齐,一点线头都没有留下,摸起来也没有任何刺痒的触感。
朱嬷嬷端着一碗羹汤走进的时候,顾夏正专心致志地翻着绣样的册子。
瞧着她比平常苍白不少的面色,朱嬷嬷心疼道:“主子,您歇息歇息,喝碗红糖银耳羹润润喉,奴婢稍待让人多送两个炭盆过来,就放窗边,再将窗子打开,能透气些,您也能看得更清楚些。”
这样的安排极妥。
“还是嬷嬷你想得周到。”顾夏笑着放下册子,抬手接过银耳羹,“你有心了。”
朱嬷嬷闻言也笑了:“缝衣衫可是个细致活儿,做多了难免伤眼,若非这是您对世子的一片心意,奴婢还真想自个儿帮您做了。”
“我做的不多,不打紧的。”顾夏说道,她舀着碗里的汤羹,琢磨了会儿,开口寻问朱嬷嬷道,“衣衫已经缝合好了,我打算在衣襟上边绣点花样子,你觉得绣个什么花样好?”
“内衫上的花样无需绣得太繁杂,奴婢觉着云纹就很不错。”朱嬷嬷建议道。
顾夏本也打算绣云纹的,但又想着是否过于简单了,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听朱嬷嬷这样说,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就绣云纹了。
见她已有成算,朱嬷嬷也不多言,只静静站在一旁,等着顾夏喝完汤羹。
银耳羹被熬煮得稠稠的,里头红糖搁得很足,喝下去感觉又热乎又柔和,把肠胃都熨软了。
一碗热热的红糖银耳羹下肚,顾夏精神了很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朱嬷嬷接过空碗,犹豫再三,还是劝道:“虽说女子每月都有这么一遭,可主子您也不能大意,万不能累着自己,这衣衫不着急的。”
顾夏笑着嗯了一声,说:“你放心吧,我晓得的。”
朱嬷嬷是个懂分寸的,话说到了,也就退下了。
不多时炭盆就送了过来,东边的窗子也随之被推了开。
窗前不远的地方就是后院的那片红梅林。
屋外还有些毛毛雨,细雨如丝,淅淅沥沥,林子里的梅花被雨水浸出别样的鲜红,远远瞧着,就像是烧在冬雨里的一场艳火。
惊心动魄。
顾夏在喜儿地伺候下加了件斗篷,又让小叶将针线的位置挪到窗前不远的一张桌案上,这地方算是个小拐角,吹不着风,光线也更亮一点。
喜儿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各种线,只觉得头昏,她对女红可谓一窍不通。
小叶昨日就看出喜儿的生疏了,主子做衣裳的时候,她根本派不上用场,以至小叶来来回回忙了一上午。
本就心中有气,眼下再看喜儿这般,小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鄙夷,一脸嫌弃地瞪了过去,一个丫鬟居然不懂女红,真是丢人。
喜儿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关切地寻问顾夏道:“主子可要再休息一会儿?您方才一直低着头,可要奴婢给
您按按,松快松快?”
顾夏看着手中已经缝好的衣衫,摇了摇头,她这会儿劲头足,手也顺,若是停了再弄,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手感了。
打定主意,顾夏让小叶将崩子拿过来,把衣襟那块崩起来,一针一针地往上面绣花样。
朱嬷嬷说得很对,内衫无需做得太花哨,所以顾夏只在衣襟处绣上最简单的云水纹,她选得还是与布料同色的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瞧着一点儿也不打眼。
绣好一朵云纹,顾夏将绷子解开,展开衣衫看了看,效果很是喜人,她非常满意。
活儿做到一半,外头又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说是绾宁郡主过来了。
顾夏十分惊讶,外边还下着雨,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短暂的思索后,顾夏心里也有了底,郡主应该是过来道谢的。
如此身份还这般懂礼,不怪今上那般纵容她。
又沉吟了会儿,顾夏搁下针线,吩咐小叶收好,又让喜儿去前院把郡主请到后院来。
若是以前,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顾夏会规规矩矩地去前院见人。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同世子过一辈子,那她当然不能同他的妹子生分。况且郡主性子飒爽,与人和善,顾夏也是真心喜欢她。
所以她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同她交上朋友。
这时候,苏绾宁已经在前面的厅堂里坐下了。
朱嬷嬷给她奉了热茶,站在一旁,含笑同她说着话。
“这么说来,嫂嫂是接受哥哥了?”苏绾宁放下茶盏,很是惊奇道。
“奴婢瞧着确实如此。”朱嬷嬷笑着说,见郡主依旧满脸不敢相信,朱嬷嬷含笑再道,“依奴婢之见,这一回主子应该会主动请您去后院相见。”
苏绾宁还是怀疑。
这也太快了吧?明明她上次过来,嫂子还是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
可朱嬷嬷一向妥帖,不会无的放矢,她既这样说了,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苏绾宁眨了眨眼,一时也不知是该感慨自家兄长的情路太过平顺的好,还是感叹自家嫂子太过好哄的好。
“他们上元出去都做什么了?”苏绾宁试图探听。
朱嬷嬷闻言简直哭笑不得:“这……奴婢也不知情啊。”
“你就没打听打听?”
“主子的事情,我一个做奴婢的怎好过问。”朱嬷嬷很是无奈。
苏绾宁叹了一声,内心颇有些忿忿不平,哥哥实在太好运了!怎么就被他寻着嫂嫂这么心软又好看的姑娘了。
她没有看错,嫂嫂果然很对她的胃口。
苏绾宁是极干脆利落的性子,最是见不得旁人在感情一事上拖泥带水。
当断不断,这不是耽误人嘛。
嫂嫂就很干脆,喜欢就是喜欢,接受就是接受,大大方方,毫不扭捏。这点跟她很像,她们都是下定了决心就会勇往直前的性子。
想到自家兄长在感情上瞻前顾后的样子,苏绾宁忽然有点嫌弃起苏御来。
怎么办?突然就觉得哥哥配不上嫂嫂了。
嫂嫂应该还不知晓自己是因为哥哥的算计才成为他的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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