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告诉她?给哥哥的情路添点阻碍?
嗯……还是算了,毕竟是亲哥,还是盼着他点好,否则自个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但这一事实始终存在,也总会有戳破的一天,这世间没有永远的秘密,只盼当嫂嫂知道哥哥的行径时,已对哥哥有了足够的感情。
这般想来,哥哥的情路也不算平顺了,都是他自己作的,活该!
苏绾宁正感慨着,喜儿走了过来,微笑着请她去后院一叙。
苏绾宁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朱嬷嬷,竟真被她猜准了。
雨丝淅沥依旧,雨雾迷濛如轻纱。
苏绾宁打着伞,跟着喜儿一路走到后院的东侧间外,才看到了顾夏。
顾夏站在门前相迎,清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整个人看着腼腆又柔静。
顾夏刚刚弯了膝,就被苏绾宁扶起:“你下回再这样多礼,我可就不敢来了。”
“成,这是最后一次。”顾夏也爽快地说道,“我保证。”
微微弯起的一双眼,晶亮纯粹得如同明媚春光下,一眼就能见到底的浅溪,苏绾宁直直对上顾夏的目光,也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不同。
哥哥可真有本事,居然能叫嫂嫂笑得这样好看。
“先进屋吧,外面冷。”顾夏侧身请了人进屋。
苏绾宁对屋里的布置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转了两圈,才到位置上坐下:“你这屋子,无论看几回,我都觉着舒心。”
顾夏含笑请她用茶点:“这杏仁酪不错,甜而不腻,十分滑润,你尝尝。”
至于屋子的布置……顾夏住进来时就是这般的,她至多只是往上边添了些小玩意儿,实在不好居功,只说:“我也觉着这屋子布置得好,整个梧桐院的布局都很唯美,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这就得去问匠作监了,整个瑞王府都是他们负责督造的。”苏绾宁随口接了一句,见顾夏好奇地看着自己,念头一转,笑道,“无论是谁造的,这其中都有哥哥的功劳,这屋子是哥哥亲自给你挑的,也是他特地找人修葺的,很多摆件都是从他私库里取的。”
这是明晃晃的打趣了。
话毕,苏绾宁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夏,本以为会看到小娘子脸红害羞的模样,不想对方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毫不避讳地回视着自己,眉梢眼角都是温柔:“原来……他竟这样用心,在那么早之前。”
她的声音里,有坦然,有悸动,也有对自家兄长的一种熟稔,这让苏绾宁不由得再一次羡慕起苏御的好运来。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妹,哥哥这样好运,她这个做妹妹的运道应当也不会太差吧?
再一想母妃最近一直张罗着要给她相看……
等下回去定要同母妃好好说说,她的夫婿她要自己挑!
吃过了甜点,顾夏又让小叶上了两杯解腻的热茶。
屋外雨势依旧,瞧着是会下一整日的样子。
“你怎么会雨天过来?”顾夏语气熟稔地同苏绾宁闲聊,“可是有什么事?”
苏绾宁摇了摇头:“雨天不好出门,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就过来找你聊聊天,顺道谢谢你之前给我捎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只是些小玩意儿,都是我随意挑的。”
“所以才说夏夏你眼光好呀,随意挑选的东西都这么符合我的心意。”苏绾宁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汤,再对顾夏道,“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谢礼过来。”
顾夏一怔,笑说:“你让我不要跟你见外,你自己却还同我这样客气。”
苏绾宁瞥着她唇角那抹温雅的笑,也跟着一笑,说:“以后我再不会跟你客气了,不过这次的谢礼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就接受吧。”
她都这样说了,顾夏只得应下,并好奇地打量起绾宁来。
“所以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回礼给我?不会没带吧?”
苏绾宁神秘地冲顾夏眨了眨眼,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张请柬递给顾夏。
顾夏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惊了:“这……”
“三月春猎,到时你与我一同去。”苏绾宁豪爽地说道。
“可是,以我的身份,过去并不妥。你莫急,我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旁的想法,就只是就事论事。”
苏绾宁定定看着她,见她果真没有旁的想法,才放下心来。
“你到时只需同我一起就成,别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我的朋友,没人敢过问我朋友的底细。”顿了顿,苏绾宁又说,“你要实在担心,咱们也可以避开人群自己玩,我本来也不喜欢和那些贵女待一起。”
顾夏想了想,三月春猎是大应最大型的活动之一,很是热闹,她也确实想去看看,便道:“我晚间同世子商量看看。”
“行,哥哥一定会同意的。”
顾夏忍不住看她,苏绾宁却是笑笑不语。
三月春猎可有小半个月呢,哥哥作为上京的都军指挥使,全权负责春猎的防务,必须提早半月过去安排,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同嫂嫂分开一个多月,能有机会不同嫂嫂分开这么久,他哪有可能不答应。
苏绾宁在梧桐院用完午膳,又同顾夏说了一晌午的话才起身离开。
她走的那会儿,雨刚好停了。
顾夏瞧着天色还是不大放心,怎么都要绾宁带上伞才放她走。
绾宁拗不过她,只得带上雨伞。
果然不出一刻钟,天上的灰云再次压顶,顷刻就飘起了雨。雨势刚开始还很平缓,渐渐的,越下越大,其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渣子,被北风席卷着,刮在脸上生疼。
顾夏看着外头的大雨,万分庆幸自己方才硬是要求绾宁带上伞,不然她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苏绾宁走后不久,顾夏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没绣上两针,她就把衣衫放回了笸箩里,吩咐喜儿去取些石菖蒲、藿香叶和薄荷脑来,将所有的草药都填到香袋里。
等世子晚上回来就把香袋送他。
再过一阵他就要出门公办了,天也会慢慢转热,这时候给他正合适。
第38章 再探
都督府。
演武场上。
有两队人正在打马球。
演武场的四周,围满了观看的兵士,各个都显得很激动。
场上的两队人,一队着红衣,一队着白衣,双方各有五人。
十个人都骑着马,追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马球跑。
场上你来我往,场下亦是此起彼伏。
鼓声连连,马蹄阵阵,叫好声连绵不绝,显得非常热闹,便是身处远离演武场的指挥使歇息间里,也能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喧哗声。
“……按照您的吩咐,属下一直暗中盯着秀山书院,他们很谨慎,但还是被属下查到了端倪。”长安低声说着,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呈给苏御,继续道,“给秀山书院送菜的菜贩子和给定远侯府送菜的菜贩子是同一个人,属下亲自跟了这人几天,虽未被他发现,却也无法近其身,这人是个高手,最后还是多亏了齐公子帮忙,属下才能顺利拿到这封信。”
苏御接过信,一目十行地读完。
信里把齐星礼这一阵做过的事,读过的书,见过的人,钜细无遗都写了下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当然信里对齐星礼的称呼是少主。
苏御沉吟了瞬,问:“你们将信拿走,对方可有察觉?”
长安摇头道:“那人见掉出的信件被齐公子捡了起来,十分心虚,齐公子便乘机将信件掉了包,并故作不小心地将那份假的信件扔进了泥水潭里,那人见信毁了,反而大松了口气,没有怀疑。”
苏御嗯了一声,又问:“信上的内容,齐星礼是否看过?”
长安点了点头,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苏御:“信当时就在他手上,属下没来得及阻止。”
苏御把信纸放在书案上,指尖顺势轻扣书案,片刻,他起身走到窗边外看。
今日的阳光极好,时值正午,屋檐上的垂脊兽匐在热烈的阳光里,红墙青瓦皆被太阳晒出浅浅一层虚影。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
苏御沉沉地盯着天上的一片云彩出神,他原是打算从顾盼身上下手的,可事涉顾盼,难免牵连顾夏。
这是苏御所不愿见的,所以他一直在犹豫。
而眼下,他有了更好的突破口。
但……
苏御转过身,将视线重新落回桌案的那封信件上。
一个连长安也无法近身的高手,却被安排来传送这样可有可无的信件,虞清对齐星礼,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加看重。
果真是母子亲情,天理人伦吗?
那……齐星礼呢?他又是否同样看中这份亲情?
这个念头刚起,苏御立马想到自己之前看过的齐星礼的那些卷子,以笔为刃,以墨为锋,齐星礼无疑是个有抱负的人,心怀黎民苍生。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想来是有人进了个极漂亮的球。
又沉思了片刻,苏御开口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我要见齐星礼。”
长安躬身应喏。
“继续盯着那个菜贩子,别让他发现了。”
“属下明白。”
正事交代完毕,苏御的脸色反而变得更严肃了,他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淡淡地问:“夫人的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属下都查清楚了。”长安闻言忙道,“尚书府看似是顾老夫人做主,实则一直是李清姿在当家,李清姿御下极严,府中下人不得说主人家的半句不是,若被发现一律鞭打发卖,所以很难从尚书府探听到不好的消息,属下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顾老夫人屋里的几个嬷嬷口中将事情给打听清楚的。”
长安说着面露犹豫之色。
苏御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出言催促。
满室静寂,一时间,只能听到演武场那边传来的喧哗声。
长安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出口的声音也更加低了。
“正是因为夫人原先在尚书府里过得艰难,所以才不好打听……”长安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抖,“夫人是庶女,在府里本也不算好过,但也算不得不好过。直到夫人六岁那年,府中的二小姐投湖自尽,夫人因惊吓生了一场病,她的姨娘裴氏前去探望,却不慎失手砸死了夫人当时的贴身丫鬟,裴姨娘因此被顾尚书重罚,导致她迁怒夫人,断了与夫人的来往。遭逢大变,又缺了亲娘的关爱,夫人那阵变得异常沉默。后来李清姿又将夫人许给了齐公子,齐公子家境贫寒,无兄无父,府中下人都当夫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便愈发地轻慢她,克扣木炭,缺衣少食都是常态……人人都知李清姿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刚开始那些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都是悄悄伸手,夫人若是问起,也会补回,直到夫人因故被顾老夫人责罚。顾老夫人是个蠢的,她并不知事情原委,是在李清姿的暗示下做的一切。夫人虽被责罚,可事情也因此曝光,下人们不敢再胡来,夫人很是轻松了一阵,直到李清姿房里的管事嬷嬷再次对夫人的月例伸手,几次之后,旁人也知晓李清姿不在意夫人的死活,在当家人的有意放任下,尚书府里的下人越发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一些体面的丫鬟被主子责罚之后都敢去找夫人的不痛快,拿夫人撒气。”
长安低着头,一口气将查到的信息都说了出来,他完全不敢抬头去看苏御脸上的表情,甚至无法想像。
世子难得这样喜欢一个姑娘,可对方却被那般苛待。
长安不由想起自己之前挨的那八十罚棍,还真是……罚得轻了。
苏御沉默着,良久,才又开口问长安道:“夫人当时的情况齐星礼是否知情?”
长安摇头:“齐公子并不知情,李清姿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那老嬷嬷还说……夫人当时的贴身丫鬟死后,很是惊惧了一阵,每日都跑到后花园里待着,还是齐公子特地求了个平安符给夫人,夫人带了之后情况才慢慢有了好转,李清姿对夫人的苛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长安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苏御。
苏御坐得笔直,神色却淡漠得犹如供奉在庙宇里的神像,没有愤怒,亦不见惊讶。
长安见状,不由更惶恐了。
“属下也查了齐公子那边的情况,两者相结合,属下发现,每回齐公子送东西给夫人,夫人就会被李清姿房里的人苛待,李清姿似乎见不得齐公子对夫人上心。”
“果然如此……吗。”
苏御一动不动地坐着,嘴里发出一声似喟似叹的感叹。
长安诧异看去,却见他倏地从位置上站起身,面容冷厉。
苏御死死抓着桌角,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目光森然。
他猜得不错,这所谓的婚约果然只是李清
姿用来与定远侯府联系的障眼法,通过齐氏和秀山书院,不着痕迹地为两边传递消息。李清姿也从没想过真地让夏夏嫁给齐星礼,她只是从尚书府所有的庶女中选了最不起眼的一人牺牲。
是的,牺牲。
他的夏夏,从一开始便被李清姿当做一枚弃子,若非自己突然介入,等待夏夏的,只有死亡,在李清姿与定远侯府再也不用私下联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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