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觉得好些了吗?”
谢瑶看着他,担忧皱眉。
“睡了一会,比那会好许多了……咳咳。”
顾长泽刚开口, 又虚弱地咳嗽起来,谢瑶连忙紧张地扶着他, 要朝外喊大夫。
“是老毛病了,无需紧张。”
顾长泽的头轻轻靠在谢瑶肩膀处, 清润的目光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轻声道。
“只是阿瑶以后若要再见萧公子,不管时间长与短,都与孤说说可好?
萧公子素日为人狂傲, 又有前几天酒后失言的事, 虽然他与阿瑶是青梅竹马,孤心中也难免担心会对你清誉有损。 ”
此言一出, 算是解释了为何他会站在廊下等那么久,因为担心她站了一阵又身子不适,谢瑶看着他羸弱的样子还有什么不能应的?连声点头。
“好,以后都告诉殿下。
殿下头还痛吗?我再为殿下按一按吧。”
顾长泽眼中闪过几分不明显的幽光,往她怀里靠了靠,两个人半躺在软榻上,谢瑶微凉的指尖拂过他额头轻轻按着。
又等了半个时辰,才一起起身去了前堂。
用过晚膳,按着规矩他们不能在宫外留宿,谢瑶便打算回自己的闺房收拾些当时遗落的东西带走。
顾长泽跟在她身旁一同进了屋子。
谢瑶在妆台前翻找着东西,顾长泽目光落在了一侧的盒子上。
“这是……”
“这些我幼时喜欢的一些玩意物件,之前母妃收拾了出来,前几天大婚的时候,管家将这盒子交给了我,我便想着一起带回东宫去。”
年少的玩意不是什么念想,但有些针线是后来谢王妃一点点缝补的,谢瑶心中珍惜着。
顾长泽点头,目光落在盒子上。
“孤能看看吗?”
谢瑶走过来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大多是一些陈旧的物件,顾长泽一个个看过,时不时听谢瑶说两句她年少的趣事,等他翻完了东西,目光落在那封搁置在最里面的信笺。
“这是什么?”
他目光紧紧盯着没挪开眼。
“昨日在东宫后院里,殿下还记得我说之前迷路过吗?这是在那山洞里碰到的那个人送与我的。”
谢瑶笑了一声将信笺打开,是一副画了萤火虫的画。
虽然笔锋凌乱,画功也不算精湛,却也能看出作画人的认真,上面的萤火虫在暗色里栩栩如生。
“放了三年了,都有些旧了。”
谢瑶说着要合上信笺,却被顾长泽轻巧地接过去,拿在手中细细地看。
“我听闻殿下丹青妙笔,怎的连这样简陋的画也能入了您眼?”
顾长泽指尖轻轻摩挲着有些陈旧的宣纸,半晌开口。
“不会,孤觉得很好看。”
这上面的每一笔,他都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再画过很多次,但再也画不出那一晚的心境了。
他微微合上眼,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思绪,目光转而落在谢瑶身上,没给她看出什么破绽。
“阿瑶……”
“殿下袖口怎的有血迹?可是哪伤着了吗?”
谢瑶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顾长泽顺着看过去,在袖口处看到了一丝不明显的血迹。
想来是今日出府的时候沾上了。
顾长泽轻轻拂袖,虚弱地笑了一声。
“无甚大碍,只是午后睡前咳嗽两声见了血。”
“这怎么行,还是快些回宫找太医来看看吧。”
谢瑶顿时收了盒子,拉着顾长泽往外走。
马车从谢王府一路飞奔,赶在下钥前入了东宫。
一进门,谢瑶便急急地吩咐。
“青玉,去请太医入东宫为殿下看诊。”
“不必了。”
顾长泽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看着谢瑶疑惑担心的神色,他道。
“那会用了药,已无大碍了,此时太医院的太医都歇下了,也不必再折腾一趟,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医院都有当值的太医,虽然时辰已晚,但殿下的身子更重要。”
谢瑶放心不下,见顾长泽坚持,便打算自己亲自去太医院叫人。
“娘娘,时辰已晚,殿下既然说了自个儿无碍,您也就别折腾这一趟了。”
江臻连忙跟着道。
“何况午后萧相府的公子不知怎的受了伤,萧相着急忙慌地入宫奏请皇上把太医令叫出宫了,看着似乎还挺严重,也不知这会是否回来了。”
谢瑶脚步一顿。
“谁受伤了?”
萧琝午时在谢王府分明还好好的。
顾长泽眉心一跳,凉凉地看了江臻一眼。
奈何江臻这会一直盯着谢瑶,自然没看到他的暗示。
“萧府公子。”
江臻虽然觉得不该在太子妃面前提这位萧公子,但奈何太子妃一心担忧殿下要去太医院,殿下心疼太子妃,必然不忍心她这样来回跑,自个儿帮殿下劝住了太子妃,等会必然能多领些赏钱。
江臻喜滋滋地想着,讨好地去看顾长泽,却莫名其妙地被甩了个眼刀子,还没等他想明白,谢瑶已经狐疑地回头。
“殿下午后出府过吗?”
“自然没有。”
顾长泽才说了一句话,便伸手揉着额头,眉心紧蹙地踉跄了一下,脸色一瞬间苍白虚弱。
“哎呦,太子爷。”
江臻吓得连手里的拂尘都扔了,连忙上前去扶他。
“殿下!”
谢瑶也是吓了一跳。
顾长泽不动声色地推开江臻,被谢瑶扶在怀里。
“殿下,您怎么样?”
谢瑶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这下再不等什么,连忙喊了青玉去叫太医,与江臻一起将他扶进了屋子里。
顾长泽落座在软榻上,谢瑶端了杯茶递给他,一边紧张地看着他的神色问。
“除了头痛,殿下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不然我让青玉将几位太医都叫来看一看?”
“也许是回程途中奔波这一阵又有些不适了,孤这身子实在是虚弱,一有些头疼发热的,便连路都走不好。”
谢瑶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才升起的疑虑消散了。
萧琝是小将军出身,身强体壮,顾长泽午后因头痛一直在屋子里歇着,便是真出去了,他能伤得了萧琝吗?
何况顾长泽为人温和,素日少与别人起冲突,也并无伤害萧琝的理由。
“方才阿瑶要问什么?”
顾长泽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谢瑶犹豫片刻摇头。
“没什么,我去瞧瞧太医可来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江臻连忙上前要给顾长泽续茶。
手还没碰到杯盏,便见那虚弱半躺在软榻上的人掀起眼皮,眼中的虚弱散去,露出几分凉意与阴鸷。
“孤看你最近很是念着萧琝,不如滚出宫去萧府伺候他,免得日日在孤面前晃悠得让人心烦,孤怕自己忍不住剥了你的皮。”
江臻谄媚的动作一停,惊恐地抬起头。
“啊?”
他又哪得罪这位殿下了?
太医气喘吁吁地跟在谢瑶身后进了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行礼都来不及,赶忙上前去号脉了。
他战战兢兢地搭上顾长泽的手,沉吟片刻后,心里一咯噔。
“怎么样?殿下是怎么了?”
谢瑶看着他凝重的脸色,顿时担忧开口。
“容臣再看看。”
太医令不死心地又换了一只手号脉,片刻后抬起头看向顾长泽。
“殿下是觉得哪不舒服?”
他怎么瞧着这脉象好得很呢?
顾长泽虚弱地道。
“孤觉得哪都不舒服。”
这问题就大了,太医令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您……”
“不过午后约摸是站得久了,觉得头有些晕,太医看着给孤开些药就好,别的都是些老毛病。”
好在顾长泽尚还有几分良心,缓缓开口补充道。
太医令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
“臣看殿下脉象尚好,觉着头晕多半是午后太阳盛,回门又奔波了一日有些累着了,这就去给殿下开些药。”
“可否劳太医仔细检查一番?”
太医令连忙拱手对谢瑶道。
“娘娘放心,臣自会尽心。”
尽心是一回事,太子压根没病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太子殿下说他有病,他这当臣子的还能非说没事吗?
太医令嘀咕着开了些温补的药,从东宫离开了。
谢瑶回头张罗着下人去熬药,一边又往软榻边去关心顾长泽。
等喝罢了药,折腾着时辰已经过了戌时,谢瑶看了一眼在软榻边歇息的顾长泽。
“殿下今晚身子不适,便留在前院歇息吧。”
顾长泽眉心一跳,没想到这一遭却是弄巧成拙了。
他看着收拾东西要去后院的谢瑶,轻轻伸手。
袖角一紧,谢瑶回头对上了顾长泽的目光。
年轻男人一身白色中衣,修长的手指顺着缠过她的腰身,微一用力,将她带近了些。
屋内灯盏昏黄,映着男人如画的眉眼,那眸光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润,却偏生又多了几分羸弱,君子风仪,如圭如璋。
谢瑶忽然觉得心中怦怦地跳了两声。
“阿瑶陪了孤一日,如今要离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只怕今晚难睡好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爬到她手心,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不舍。
“阿瑶真舍得孤一个人住在前院吗?
万一孤睡到半夜,又发作头疼,可怎么是好?”
第25章 25
“这院中有许多下人……”
“下人总不能入了内室随时看着孤。”
顾长泽轻声打断她的话, 身子往前倾了倾,大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 深邃的目光与她对视,唇擦过她耳侧,如喃呢一般。
“孤只放心阿瑶。”
谢瑶顿时有些心软。
她犹豫片刻,想着终归顾长泽体弱她也放心不下,两人就算同床共榻,也不能再做些什么。
她松开手往外去。
“阿瑶。”
才走了一步,腰间大手收紧, 谢瑶不防备被他揽了一下,身子落到他怀里。
“您总要让我着人去备水沐浴。”
听着他声音中的不舍,谢瑶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长泽这才缓缓放开她。
“孤等你。”
下人备好了水, 两人各自沐浴过,谢瑶与顾长泽一同躺在了软榻上。
沐浴后的谢瑶只着了一身中衣,身上温软的馨香在夜色里无孔不入地倾到他身上,顾长泽本平静的呼吸渐渐有些重了, 他偏过身子,幽暗的目光落在谢瑶身上, 手一伸将她抱进了怀里。
“殿下!”
谢瑶惊呼一声。
“只抱一抱你就好。”
顾长泽如是说着,手轻轻地搭在她腰肢上, 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谢瑶在他怀里,额头只到他下颌处,满头青丝铺散在他手下,温软的身子任他抱着, 那一双温柔清透的眸子眨了眨, 终是顺从地点头。
顾长泽无声弯唇一笑。
他并没有多少困意,大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把玩, 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谢瑶窝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问道。
“殿下的病……这三年来一直是太医院的人在看吗?”
“不是,是在京城外山中住着的冯医仙。”
此人与他母后是旧识,本事极高,太医院的太医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三年前若非冯医仙,只怕他此时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条命在。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再传他入东宫来给殿下看诊?”
虽然从上林苑回来后,顾长泽的病见好了些,但今日一发作,谢瑶便又担心。
如此拖着总不是个事,而她不愿顾长泽如此日日为病痛折磨。
感受到她话中的担忧,顾长泽微微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个吻。
“他脾气古怪,行踪不定,不是大盛人,孤也只是每年按着约定的时间去山中找他,一年只三次。”
上一回该去找他是二月末,他在去的途中为谢瑶折返了路程,后来又赶去上林苑,这一回算是没见着他的人。
他的病这一年算见好,但终归还是沉疴难愈,从上林苑回来后便一直用药,顾长泽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这一回没碰着冯医仙,也指不定哪一天便又发作得厉害了,但他并未明说这些,只道。
“该喊他回来的时候,他必然还是要来的,阿瑶不必担心。”
他低下头,看着谢瑶忧虑的眸子,轻轻在她眼睑落下个吻,玩笑道。
“孤必定有能力护你安稳的。”
谢瑶听着这话,便跟着笑道。
“殿下这三年养病东宫,甚少外出,算起来我入宫那一天,还是与殿下头一回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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