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斩钉截铁地落下一句话,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大步走了出去。
自从谢瑶嫁入东宫,他和萧琝之间的父子关系便僵了不少,萧琝几乎不与他说话,却在月前某一天忽然跪到他面前说他已想通了。
萧相养兵卧势,哪怕京城流言纷纷也要退掉和谢家的亲事,无非是为了找一个高门能帮扶他们一起做事,未曾想却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僵硬,萧琝一朝想通,怎能不让他心中高兴?
文城是上京之后的第一大城,城中一向有不少人马,为应对京城突发事宜,萧相没想到都督死的这么是时候。
他大步回了萧家,一头钻进了萧琝的院子。
“你去替为父办件事。”
*
洐帝昏迷的第九天,谢瑶再度前往乾清宫探望。
门外守着的公公说洐帝才睡下,顾长泽正在里面,谢瑶便寻了个凉快的侧殿坐着等顾长泽。
她挥退了下人,手中摇着扇子,冷不丁听门外有声音。
“娘娘,您咳血好几天了,不如请太医来看看吧。”
熟悉的声音无力地响起。
“不必。”
这宫中的太医看了也没用,能治她的解药他们弄不到。
“可您从入宫身子就越来越差,到皇上昏迷,您几乎是……”
“住嘴!”
萧楹薇尖利地打断了宫女的话,左右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本宫的身子自己有数,你再胡言,本宫杖毙了你。”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谢瑶猛地停住了摇扇子的动作,轻轻站起身到了窗子边。
萧楹薇无知无觉地往前走,她脸上神色疲惫的厉害,不过侍疾几天,她身形瘦削了一大圈,眼窝凹陷,脸色苍白如纸。
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把她吹走。
最重要的是,那往昔容光焕发的模样早已不见,身形瘦削,连之前圆润的下巴都尖尖的,面色苍白如纸。
不是也才入宫没几天吗?瞧着这模样却和昏迷的洐帝没什么区别。
谢瑶看着萧楹薇过了侧殿,险些腿一软被门槛绊倒。
“娘娘小心。”
宫女忙扶住了她,两个人往前走,一方帕子悄然从萧楹薇衣袖里飘落出来。
她并没发现,继续往前走着。谢瑶等了一会,才起身走出侧殿,捡起了那帕子。
粉色的帕子上染了斑斑点点的血丝。
她心中骤然一跳。
顾长泽从乾清宫出来,才从下人口中听说了这事。
“太子妃一刻钟前才离开,说宫中还有事,不等您了。”
他从乾清宫回到东宫,看见谢瑶正瞧着一方染血的帕子发呆。
“你受伤了?”
顾长泽脸色一变走了过去。
“不是我。”
入宫几天,她与洐帝双双病倒,加之身上重病却还坚持侍疾……
谢瑶回过神,目光有些不安地看着顾长泽。
“我觉得萧楹薇和父皇的病不对劲。”
*
乾清宫内,萧楹薇捂着帕子,再度呕出一口鲜血。
宫女早被她挥退了下去,一旁只剩下个半瞎子冯先生昏睡着。
她不让后宫众人侍奉,却拦不住顾长泽说此人是洐帝之前的座上宾,传说能制出什么药让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洐帝喜欢的不得了。
可病的这么多天,也没见这半瞎子有一点本事能把这老不死的救回来。
不过是个招摇晃骗的东西罢了。
他时常入了内殿就窝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又加上是个半瞎子,萧楹薇为了明面上给顾长泽面子,也从来没主动赶人离开。
反正在这也是个昏睡的废物罢了。
她看着帕子上的血,又看了一眼昏睡的洐帝,心中不安。
这药她自己也吃,她吃了才渡到洐帝身上的,按理说她到了这会才开始咳血无力,洐帝怎么只吃了没几天就昏迷不醒?
难道身子真这么差?
萧楹薇端着手中的药刚喂到他嘴边,闻到了药中的血味,猛地一股腥甜涌上来,她又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都痉挛抽搐,萧楹薇痛苦地扭曲着脸色。
不能再拖了。
爹爹不是说了吗,只等大事一成,就立刻给她解药救她……
如今皇上都昏死这么多天了,会算是个好时候吗?
窝在角落里昏睡的冯先生忽然半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睡过去。
未到晚上,一封密信送进了相府。
“公子来信,已得手了,让您准备着。”
“这么快?”
距离萧琝离京也不过才几天,萧相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可信的确是萧琝亲笔,又是他身边的人送来的,萧相只惊讶了一下,便朗声大笑。
“好,很好!”
这些天在朝中,臣卿对他恭敬又从命,他事事发号施令一呼百应,尝过了坐高位的日子,他的贪婪就一分分地被激发出来。
他排除杀戮异己,提拔亲信,手段再残忍偏颇也没人敢说一句。
心中仿佛有一只困兽被放出来了,时时刻刻都叫嚣着让他早日行动。
“让公子速速回京与我见上一面!”
“这正是公子贴身令牌,请大人今晚戌时带一百亲卫前往城东子交湖见面。”
*
“这些都是近来朝臣们不堪萧相欺辱,写了折子递到臣跟前的。”
江相弓着身子递过去一堆厚厚的文书。
“萧家提拔的亲眷可都留了名单?”
顾长泽搁下手中的朱笔,那桌案上摊开了许多的宣纸,他看了一张又一张,终于从中挑出一张相似了九分的字迹递过去。
“就这张吧。”
江相接了宣纸折好,吩咐人送了出去,才道。
“都留了,殿下放心。”
顾长泽抬手翻了翻文书,便看到上面字字泣血的控诉。
指鹿为马,只手遮天,排除异己,暴虐杀人……
“今晚过戌时,命城防军从萧府包抄两路,围困萧家所有亲眷,再命你手下的人带兵,前往城西截断萧家私兵。”
“咱们做了准备,万一他不去……”
江相的话说到一半,顾长泽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他会的。”
这日到了酉时,一封信送去了明华殿。
闷热的夏日晚上,谢瑶才命人备好晚膳,就见江臻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不好了。
萧相的马车在长街与辅国公的马车相撞,辅国公人从马车上摔下来昏死了过去,萧相大怒说辅国公蓄意冲撞,此时拔剑要砍人呢!”
啪嗒一声,谢瑶手中的筷子摔在了地上。
辅国公是两朝元老,洐帝的亲信,萧相怎么敢?
“即刻带人随孤出宫。”
顾长泽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外袍,谢瑶顿时看了过去,语气慌张。
“他怎么有这么大胆子?”
萧楹薇在御前的事尚且捉摸不透又让人心惊,萧相在朝中一手遮天,如今竟然还敢当街持剑对辅国公动手。
他们萧家到底想做什么?
“别怕,孤出宫看看。”
顾长泽轻声安抚了谢瑶两句,看了一眼东宫内的人手,沉沉丢下一句护好太子妃,转身走了出去。
江臻一路小跑地跟上顾长泽。
“都安排好了,辅国公的车夫已经逃走了,宫外也都安排妥当,只是贤妃那边……咱们若先出宫……是否会打草惊蛇?”
“你留下。”
顾长泽停下步子对江臻吩咐了几句,片刻后,江臻进了书房。
他的身影消失在东宫外,谢瑶盯着桌上的佳肴也没了胃口。
“萧琝在哪?”
她忽然问青玉。
青玉对她这般称呼萧琝还有些不习惯,顿了顿才回话。
“奴婢不知道,但萧公子已有几天没在宫中出现了。”
谢瑶攥紧了手。
萧相在朝堂呼风唤雨,如今连辅政大臣都敢动手,萧楹薇在乾清宫,与洐帝的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萧琝在御前,这朝堂上下,他们萧家都已不动声色地掌控了太多……
到底是何居心?
如今萧琝不在皇宫,又是去了哪?
想起前些天萧楹薇的怪异,还有萧相在朝中的猖狂,她心头怦怦的跳,忽然有些担心起顾长泽。
“盯紧乾清宫。”
谢瑶坐在桌案前一直等着,从酉时等到了近戌时,还是没听到顾长泽回来的消息。
戌时二刻,青玉匆匆从外面进来。
“咱们的人在乾清宫外,看到一刻钟前,贤妃亲自挥退了在门外守着的御林军,只身进去了。”
洐帝重病,便是侍疾乾清宫外也得有下人才是,为什么萧楹薇忽然支走了御林军?
谢瑶站起身。
“去乾清宫。”
第82章 82
(已修文, 为确保剧情连贯,请回看80~81章)
顾长泽出宫, 不管萧相这么莽撞的举止是为了什么,宫内她都不容许萧楹薇有丝毫异动。
谢瑶带着青玉往乾清宫走,江臻在身后跟着,才走了没几步,谢瑶忽然回头压低声音吩咐。
“你去后宫请惠妃娘娘,说父皇醒了想见各位娘娘,请她们都去乾清宫。”
*
萧楹薇颤着手指将药倒进了药碗里, 刚一搅匀,门外就传来了叫和声。
“太子妃娘娘到——”
太子妃?
谢瑶?
她这会来做什么?
萧楹薇心中猛地慌张了一下,下意识拿手擦掉桌边的粉末, 压下脸上的慌乱,她看着谢瑶一步步走进来。
“贤妃娘娘。”
“已是深夜,太子妃突然来乾清宫做什么?”
萧楹薇的脸色比前两天更苍白了,她才站起身, 便又撑不住地踉跄地往后跌了两步坐下去。
脑中绷着的弦几乎要断开,她险些忍不住身上的疼喊叫出来。
萧楹薇死死攥着衣袖, 清了清嗓子。
“臣妾听说今日乾清宫传了许多回太医,忧虑父皇病体, 深夜前来探望。”
谢瑶目光转了一圈。
“几位皇子都回去了吗?”
萧楹薇此时身上疼得厉害,一句话也不愿意与谢瑶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搅弄着手中的汤匙。
“已是深夜, 太子妃看过了就早些回去吧。”
“倒是不急, 臣妾看娘娘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些天侍奉父皇累着了?不如娘娘先回去休息一二, 臣妾留下守着父皇?”
谢瑶目光落在床榻上的洐帝身上。
这么多天丝毫不见好,他今儿瞧着脸色比前几天还差。
可饶是如此,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竟然真的什么都探不到吗?
萧楹薇没理会她,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桌边那碗汤药,攥紧了袖中的手。
“不必,太子妃回吧,本宫守着皇上。”
她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谢瑶的话,频频看向汤药的举动终于引起了谢瑶的注意。
“这是父皇的药?我看着都凉了,不如再着人下去热一热吧。”
她才到了跟前端起那碗药,就见萧楹薇猛地瞪大眼。
“你做什么?别乱动皇上的药!”
谢瑶面上一惊,药碗将要脱手而出,萧楹薇劈手夺了过去。
“毛手毛脚的,太子妃如此不中用,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黑漆漆的汤汁洒了出来,泼在萧楹薇手背上她都不擦,只一心护着手中那碗汤药。
谢瑶眼中落了深思。
“当真不必我替娘娘侍奉父皇喝药吗?”
“不必了,太子妃早点回吧。”
谢瑶抿唇一笑。
“今晚殿下不在东宫,我正是闲着,回去了也无事,既然娘娘也不回去歇着,不如我留下来陪娘娘说会话吧?”
“本宫与太子妃没什么可说的。”
眼见她一直不走,萧楹薇脸上的焦急就明显了些。
她不能明着赶人,但心中也憋闷的不行,话如刀子一样落下,谢瑶脸色变也不变。
两人僵持了一会,萧楹薇几乎要将唇咬破了。
果真是个贱人,就会时时刻刻坏她的好事。
索性父亲说了也就这几个时辰,马上这皇宫就要变天了,她还管着谢瑶做什么?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萧楹薇神色变了又变,瞧见谢瑶无知无觉地坐在那,眼中闪过几分狠厉。
纤细的身形悄然靠近了谢瑶,萧楹薇攥着手中的银簪,看着她纤细的脖颈狠狠扬了起来——
“惠妃娘娘到,荣嫔娘娘到,各位贵人到——”
“惠母妃来了。”
谢瑶忽然站起身,萧楹薇躲避不及差点撞上她,手中的簪子猛地掉在了地上。
身上蚀骨的疼痛让萧楹薇眼前一黑,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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