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安静的乾清宫就涌进来了一波人。
宫妃们各个鬓影衣香,入了内就开始叽喳哭泣。
“皇上,皇上醒了?”
“臣妾来了,皇上您快起来看看臣妾!”
“皇上……”
最前面一个花枝招展的嫔妃猛地扑了上去,将萧楹薇往一旁一撞,便扑到了洐帝榻前。
“皇上,皇上您看看臣妾……您怎么又昏过去了?不是说已经醒了吗?”
“谁说皇上醒了?”
萧楹薇腰撞在桌子上,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宫妃被她一瞪顿时无辜道。
“姐妹们都是听了公公的话,说皇上已醒了想来见咱们,才从后宫来的,贤妃姐姐瞪臣妾做什么?”
“哪个公公,谁说的?”
萧楹薇一问,谢瑶眼中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
“原来父皇没醒吗?我晚间在东宫,听说贤妃娘娘遣了几个太医离开,又把乾清宫外的守卫都叫走了,还以为是父皇醒来想要静养,便高兴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惠母妃,让后宫的妃母们都来见见父皇。”
此言一出,几个嫔妃顿住叽叽喳喳。
“调走御林军?贤妃为何调走御林军?”
“是啊,皇上重病昏迷,怎么能把御林军调走?”
指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萧楹薇心中一慌。
“本宫是想着门外人多,皇上需要静养。”
“再静养也得有人守着,万一这乾清宫有人想对父皇不利,御林军也好及时护驾才是,贤妃娘娘此举未免也太莽撞了。”
谢瑶蹙眉轻声开口。
她一句话顿时得到了后宫嫔妃们的附和。
她们本就看不惯萧楹薇日日霸占着皇上,独自守在乾清宫侍奉,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贤妃,你自个儿在乾清宫照顾皇上,我们也不说什么了,这连皇上的安危也不顾及,就把乾清宫的侍卫都调走了,皇上多日还不见好,倒让姐妹们怀疑,你侍奉皇上是否用心了。”
萧楹薇勉强打起精神,尖利地瞥她一眼。
“本宫不尽心还有谁尽心?你吗?小家子出身,一点规矩都不懂,本宫是你能随意指责的吗?当心你家中父兄的安危!”
那宫妃脸色白了又红,萧家权势滔天,她自然得罪不起,但也看不惯这贱人如此嚣张。
“臣妾父兄是没本事,但臣妾坦坦荡荡,总好过娘娘日日待在乾清宫,也不知背地里……”
“不过都是担心父皇罢了,贤妃这么着急做什么?”
眼见殿内硝烟弥漫将要吵起来,谢瑶笑了一声缓和气氛。
她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药碗上。
“这药自打我进来的时候便在这了,是娘娘温好了给父皇的吗?瞧着都有些凉了,还请娘娘快些侍奉父皇喝下吧。”
萧楹薇顿时身子一僵。
她目光匆匆扫了一眼那药碗,嘴角挤出个笑。
“无妨,皇上才喝了药没一会,等会再喝也是一样。”
“药热好了怎么能耽搁,娘娘若不侍奉,便让臣妾来吧。”
“不行!”
谢瑶刚站起身,萧楹薇就尖声喊了一句,她大步往前站到了桌案前,将那碗药挡的严严实实。
“我都说了皇上才喝过药,谁也不准侍奉皇上喝!”
她言辞激动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谢瑶蹙眉。
“那我不去就是了,娘娘作何这么激动?难道这药不是给父皇的?还是这药有什么不对劲?”
“药当然是皇上的,太子妃,你蓄意揣度什么?”
萧楹薇怒喊了一句,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自然的颤意。
她目光落在药碗上,只看了一眼又匆匆别开。
袖中的手颤抖着,她眼中神色惊疑不定。
爹爹为什么还没传来消息?
此言一出,不必谢瑶开口,后宫其他嫔妃便指出了她的怪异。
“就算多喝或者少喝一碗药,贤妃也不必这么激动吧?难道这药真不是给皇上的?”
“是啊,贤妃调走乾清宫的侍卫,一个人在这屋子里,还捣鼓着不让侍奉皇上喝药,也太奇怪了……”
“不过我下午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太医才从乾清宫离开,那离皇上喝药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吗?”
众人齐刷刷盯着萧楹薇。
“这药还有余温,必然是刚温好的,娘娘是不是记错了时辰,其实已经到了皇上吃药的时候了。”
“咱们还以为娘娘多尽心呢,怎么能把这么大事也忘了。”
众人的指责让萧楹薇心中更慌,她哆嗦着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能的确是本宫记错了……”
“那就请娘娘侍奉父皇喝药吧。”
谢瑶端着那碗药递过去,一双眸子清透地看进她眼底。
萧楹薇接过药手便开始颤抖,那药碗里的汤汁几次泼洒了出来,宫妃们眼中已有了警惕。
萧楹薇端着药一步步走近。
若她不喂,只怕这碗药就得被太医查了。
若是喂……爹爹此时还没传来消息,她不知道宫外是否成事,若皇上毒发她还没离开……
她的下场也可见一斑。
萧楹薇死死咬着唇,眼一闭坐了下去。
从父亲送信让她准备着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兄长在京外带兵归来,算上毒发也还有几个时辰,大不了……大不了她喂完药再把这些贱人都支走。
她舀着汤匙递到洐帝嘴边,谢瑶步子微微一顿,正要上前端过那碗药的时候——
“娘娘,太子妃娘娘,惠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晚间萧相和辅国公在长街起了争执,萧相竟动用私兵射杀辅国公,太子殿下去的时候辅国公已经没了,萧相偷养私兵,射杀朝臣,此时太子殿下已将他关押天牢,等待处置了!”
“啪嗒——”
萧楹薇手中的药碗狠狠摔落在地上,她眼前一黑,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台阶。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奴才说……”
“啊——那银簪怎么黑了?药中有毒!”
第83章 83
偌大的乾清宫内连夜亮起了灯, 浩浩荡荡地围满了臣卿,宫妃。
萧楹薇跪在大殿之中, 身子颤抖,宫妃和臣子们怒目而视,那眼神恨不能把她活剥了。
“太医已查验这药是剧毒,喝下之后三个时辰内必定毒发身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长泽看过去一眼。
“我没有,我没有杀皇上!是有人故意掉包了药,有人要诬陷我!”
到了此刻萧楹薇哪能承认?萧相突如其来的入狱让她全乱了阵脚。
可是她不承认, 也自然有无数人替她开口。
“晚上贤妃调走了乾清宫外所有的侍卫,臣妾等来的时候她还拦着不让侍奉,原来是这药中有毒, 果真可恶!”
“那会贤妃还指责太子妃娘娘,说谁也不准侍奉皇上,可想而知若臣妾等不来,只怕她就要对皇上痛下杀手了!”
“既然敢有这一回, 便代表她之前也存了此心,皇上久日难醒, 会不会她之前就……”
不知谁开口说了一句,谢瑶顿时跟着开口。
“父皇连日昏迷, 贤妃挥退了所有的妃母不准侍疾,哪怕太子殿下也不比她日夜贴身侍奉,我前两天还瞧见她近来神色倦怠无华,是否……”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萧楹薇脸上。
这一看, 众人目光都惊了又惊。
皇上昏迷不醒, 脸色苍白,身形瘦削, 这怎么贤妃日日侍疾,也变成了这样?
原本圆润的下巴变的尖尖的,身形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那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本身若只是侍奉劳累变得如此也说得过去,但她才有了下毒的先例,谁也不信她会这么尽心。
“她这模样瞧着和皇上竟差不多,请殿下传太医来细查此事吧。”
乌压压的太医涌进了乾清宫,萧楹薇剧烈地挣扎着,可她身上本就疼的不行,挣扎惊惶之下,她猛地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喷洒在地上,却呈出极重的黑色。
群臣顿时哗然。
之前皇上呕血的时候便呈出这般颜色,这下再无人敢说萧楹薇和洐帝病无关了。
“此等毒妇,只怕不用刑是不会说的!”
“是啊殿下,但请殿下用刑!”
“我没有,我没有……”
萧楹薇连声反驳,话没说完又呕出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太医院所有太医,给孤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毒,查清楚后将她打入天牢,再等处置。”
“是!”
至天亮,人群乌压压地从乾清宫离开。
屋内只剩下谢瑶和顾长泽,她猛地往前两步奔到他怀里。
“宫外怎么回事?萧相怎么突然动手?你可有受伤?”
顾长泽将还残留在指尖的血悄然擦在帕子上,温和地看着谢瑶。
“孤去的晚,到的时候辅国公已没了。”
他说着叹息一声。
“到底是父皇身边多年的心腹,如今乍然一死,孤也不知道父皇醒来如何与他交代。”
“殿下已尽力赶过去了,要怪就怪萧家……”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
“萧家……昨晚你离宫,我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喊人注意了乾清宫的情况,知道她支走了守卫之后,我害怕她做什么,便喊了惠母妃和几位宫妃一起去了乾清宫。”
顾长泽眼神微动。
他本想等外面的事处理完了再来处置萧楹薇,却没想到谢瑶昨晚去了乾清宫,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了萧楹薇。
所有人都看着的证据才最有用,这回倒省了他出手。
“还不算笨,知道多喊些人去。”
他轻笑一声,伸手抚着谢瑶鬓发间的金簪。
谢瑶顿时瞪他。
“本来就不笨。”
“好,太子妃本就不笨,是孤笨。”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谢瑶看着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洐帝,微微蹙眉。
“从前觉得皇上这一病蹊跷,如今倒是知道了。”
顾长泽并未说话,只轻轻扬眉。
“也不知萧楹薇到底下了什么毒,孤明日便张皇榜,召集天下能人再入宫为父皇诊治。”
谢瑶看着顾长泽眉宇间的担忧,心中一软。
洐帝素来对他有诸多不公,偏向三皇子,六皇子,唯独对他不冷不淡,甚至一度生了废太子的想法。
但自打他生病,却是顾长泽日日侍奉在身侧,为他劳心劳力。
“殿下实在恭孝。”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主动抱住了顾长泽,心中有几分心疼。
顾长泽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
“不管再不好,他总是孤的父亲。”
*
天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萧相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看到来人,他激动地冲了过去,隔着牢门死死瞪着顾长泽。
“我是无辜的,我没有射杀辅国公,你比谁都清楚!”
顾长泽隔着不远的距离站定,目光温和。
“萧相当然是无辜的。”
萧相闻言更嘶吼。
“我的私兵分明在另一边,辅国公被人射中只能算他倒霉,但不是我下的命,你既然知道我无辜,还不速速把我放出……”
“因为那支箭,是孤射出去的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顾长泽轻笑的模样,顿时心中发寒。
“你说什么?”
“萧相接了萧公子的信,瞧着还高兴吗?
你的亲兵只带出了一百人,打算出城与萧公子汇合,如今可见着人了吗?”
萧相惊疑不定地往后退。
“你……”
“萧相想必是见不到萧公子的,只怕他这会还在文城遵着你的吩咐办事,怎么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在京城已下了大牢。
但孤却顺着萧相带出来的亲兵,找到了你养私兵的地方。”
他从喉咙间溢出几分笑意,语气云淡风轻。
“那位置依山傍水,果真是个好位置,可惜是被孤发现了,只怕萧相的几千私兵,再难见到你一面了。”
“你……你什么意思?”
萧相死死盯着他。
“我儿送回来的信,是你?”
“是啊,孤模仿了许久萧公子的字呢,如若不然,也不能让萧相放松警惕,觉得大计将成,将自己养亲兵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顾长泽静静看着他,似乎觉得萧相这幅震惊的样子很有趣一般,他又道。
“辅国公是父皇的心腹,孤想除掉他很久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好在今日萧相愿助孤一臂之力。”
“我和他在长街遇见……”
“是孤,那从暗处射出去的箭也是出自孤的手,可惜萧相的亲兵委实蠢笨,孤还没祸水东引,他便不小心从暗处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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