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那亲兵手中握着弓箭,萧相又才口出狂言要杀了辅国公,辅国公死不瞑目,萧相当即就入了大牢。
“你这个歹毒的东西,你……”
萧相话没说完,猛地低头咳嗽了起来。
“比起萧相来说,孤不算歹毒。
连日坐在高位,早让你忘了真正做臣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吧?
无妨,贤妃已入了天牢,萧家家眷同在天牢等着,如今只差萧公子,你们一家便能团聚了。”
“你,顾长泽,你敢!”
萧相嘶吼的声音传出天牢,门外却已不见了顾长泽的身影。
萧家养私兵,射杀朝臣,萧贤妃对皇上下毒,萧家罪行罄竹难书,整家下了大牢,唯独只剩萧琝一人不见踪影。
第二日早朝之上,顾长泽下了命令。
“萧家狼子野心,萧琝擅自离京,且不论他知不知道萧相此举,即日起,张皇榜命他即刻归京,他若回,以萧家亲眷同论罪行,三日内若不回,便以乱臣贼子昭告天下,生死不论。”
消息下发,整个上京都沸沸扬扬地讨论着,人人都在等着暗处的萧琝现身。
然而一连三日,却都不见上京有丝毫风吹草地。
第四天一早,刚到早朝的时候,顾长泽才走出书房,江臻便连声慌张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殿下,不好了,萧相越狱了!”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了顾长泽面前。本以为将要迎接雷霆大怒,却见顾长泽只轻轻瞥了他一眼,落下一句。
“去了早朝再说。”
“您……您不生气?”
江臻大受惊吓。
“孤为何生气?”
顾长泽淡淡拂了拂衣袖。
“本身就是孤放他走的。”
早朝之上,群臣得知了萧相越狱的消息,俱是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坐在高台上的储君啪嗒一声,将手中的文书扔到了地上。
“孤对萧家仁慈,萧家如此不知感恩,反倒越狱私逃,皇榜张了三日,萧琝拒而不归,即日起传令下去,整个大盛各城关卡戒严,全力追杀萧相与萧琝这两个叛臣,生死不论!”
“是。”
顾长泽负手站起身,高台上那一身淡蓝色衣袍愈发衬得他俊美矜贵,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天生的自得与掌控。
“孤把朝政交与萧相,却不想他人面兽心意图不轨,即日起,朝中所有事宜,孤将亲自接手处理,诸位臣卿可有异议?”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萧相叛逃,却独独留了萧楹薇一人,摆明了是不在意她的死活,萧楹薇在天牢中得知了此事,一番痛哭流涕后,再扛不住重刑,将事情交代了个彻底。
“毒是我爹和哥哥从弄来的,取于阴阳交合最有用……我每日自己先服用,再去侍奉皇上……皇上昏迷后,我又奉父兄之命每日给皇上下药让他整日昏睡……
前几天晚上,父亲说兄长已在文城得了兵力,萧家马上就能位及……让我那天晚上等他命令动手毒害皇上,未曾想太子妃去的及时……噗嗤……”
她一句话没说完,又呕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萧相出逃,再没人给她解药,她身上的毒也一日日严重,这回是真正扛不住了。
供词呈送上去,萧家叛臣贼子再无抵赖,上京人人痛骂,一夕之间将之前高高在上的萧家打入了地狱。
顾长泽接手朝政之后,起初还有人担忧他处理不好,然而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储君先雷厉风行地料理了萧家的事,将其党羽通通处置,又将朝中大小事宜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不忘之前水坝决堤的镇子,亲去问候百姓,再兴修房屋,普种农田,在民间声名颇好。
朝堂上下都多有称赞。
理政后的第一件事,顾长泽将之前从长信侯手中拿到的兵符光明正大地交给了江相的弟弟,江将军。
“朝中辅国公刚没了,这位置总要有人顶上,孤便任命温大人吧。
萧相叛国,如今国相只剩一位,朝中许多之前萧家的党羽都没了,位置空缺许多,大人们为朝为国尽心竭力,孤觉得你们的位置也都该动一动。”
当日晚上,顾长泽便拟了命令将朝中大半的人都动了官职。
臣卿心中本就满意他处事井井有条,如此一来更是感激涕零,朝中上下对太子赞不绝口。
理政的第十五天,天牢中传来五皇子暴毙身亡的消息,顾长泽将手中的事情料理罢,唇角牵起笑意。
“父皇该醒了。”
萧楹薇给洐帝下的毒是罕见,但冯先生连日陪在御前,解药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消息递到乾清宫,第二日午后,洐帝悠悠转醒。
醒来见到的第一面,是顾长泽亲自端着药目光担忧。
“朕是……睡了几天了?”
他虚弱地看着殿内大半的臣子都是之前不怎么熟悉的面孔,心中忽然有几分不妙。
半个时辰后,洐帝知道了这近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后。
萧家叛逃,贤妃下毒,重臣惨死,太子摄政。
太子摄政??
太子怎么能摄政?
刚醒的洐帝面如枯骨,怒意翻涌,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没有朕的命令,太子为何摄政?”
他责怪的一通话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顾长泽还没说话,臣子们纷纷皱眉。
“皇上昏迷多天,还不清楚情况,太子起初并未摄政,臣等觉得朝中无主心骨,多番恳求,殿下也未曾应允,将事情都堆给两位丞相。
殿下在萧相叛逃后才接手朝政,实是无奈之举啊皇上!”
臣子们纷纷附和,那口口声声太子仁孝的话让他一口老血涌上心口。
“儿臣有违父命,若父皇要处置,儿臣并无怨言。”
顾长泽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谢瑶站在一侧,已是气得脸色通红。
她没想到顾长泽已尽心至此,洐帝却还如此逼迫!
“父皇,臣妾随在殿下身旁,见他日日前来侍奉,膳食药饮无不尽心,父皇连日昏迷,朝中无人主持大局,难道此时便要生生看着乱成一团吗?
殿下是您的亲儿子,您该信他绝无二心!”
她话说的尖锐,洐帝脸色顿时难看了下去。
偏生臣卿还开口附和。
“是啊皇上,萧相和贤妃下毒害您,幸有太子妃及时发现,太子殿下寻来良药,两位对您属实恭敬仁孝!”
众人纷纷退去后,洐帝眼前一黑,又呕出一口鲜血。
“五皇子呢,把他从天牢放出来见朕!”
“五皇子昨日已没了……”
辅国公没了,五皇子也没了。
洐帝顿时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他一双老眼死死地瞪着顾长泽离开的方向。
不,不行,大盛绝不能落在他手中。
“没了五皇子,还有四皇子,二皇子,大不了还有六皇子……
你即刻秘密传四皇子入宫,朕要他帮朕……清君侧!”
夫妇两人入了东宫,谢瑶一路红着眼拉他入了内室,一言不发。
顾长泽好笑地看着她。
“被训斥的分明是孤,怎么瞧你比孤还生气?”
谢瑶猛地仰起头。
“我怎能不生气?”
在榻前恭顺陪侍的是顾长泽,找到解药救洐帝的也是顾长泽,偏生到了他醒来,还是如此偏颇严苛!
“我便不明白了,为何他总是……”
谢瑶的话说到一半眼睛就红了,看着他眼尾的乌青,想到近来他在朝堂上下的忙碌,心中酸涩。
她猛地扎进了顾长泽怀里。
他不动声色地抚着她的秀发,感受着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湿,轻轻叹息了一声。
“没关系的。”
他说。
“孤从小就知道父皇不喜欢孤,可他是父亲,孤是他的儿子,便是偶尔能得来一分关心也是好的,旁的孤已不奢求了。
孤从小独自在东宫有太傅教习,甚少和兄弟们有相处,父皇日理万机,母后早逝,也就惠母妃对我好一些。
但孤心中还是很渴求亲情,只是诸位兄弟……孤心中也不好受。”
他少在谢瑶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她眼中泪水又涌出来。
那些皇子们都如此了,他竟还挂念他们。
“今日在大殿我就该……”
“你如何?太子妃挂念心疼孤,孤知道,但你若真当众顶撞了父皇,只怕孤还得想法子去天牢捞你。”
顾长泽笑了一声,看着她眼中的心疼,眸中闪过几分幽暗。
他静静地抱着谢瑶。
“兄弟们都去得早,父皇重病,但有太子妃陪着孤,孤已经很开心了。”
谢瑶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我当然会一直陪着殿下。”
哄了好一阵,才将谢瑶哄好,顾长泽从内室去了书房,江臻垂头递上去一张纸条。
“乾清宫传来的。”
屋内安静许久,顾长泽没换衣裳,胸前的衣襟还染了泪痕,才得了谢瑶的允诺,他这会心情极好。
袖袍翻飞,朱笔握在手中,他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
“江相呢?”
“大将军与江相都已准备好,八千兵士已到城西就绪。”
顾长泽叹息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
“孤的弟弟们总是不安分,父皇也为此劳心劳力,孤总于心不安。”
他收了笔,看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忽然笑了。
修长的手拢着桌上的兵符,他问。
“江臻,你猜这一回。
是谁为谁,清君侧。”
第84章 84
洐帝醒的当晚, 四皇子悄悄入了宫。
四皇子走后,贵妃又去了一趟。
自从三皇子死, 贵妃一心在六皇子府,尤其皇后死后,她几乎是不再管后宫事了。
接连两三趟进去了人之后,还都是晚上偷偷去的,宫中夜里有人看到整晚乾清宫灯火通明,还时不时有大批御林军在宫中行夜。
仿佛一团乌云将拢下来,如同一只细密的大网, 罩的整个上京喘不过气,风雨欲来。
第二天早朝过,洐帝在乾清宫颤颤巍巍地写下一道圣旨。
“朕一连昏迷多日, 幸有太子理政处事,又寻来解药,今特命四皇子与二皇子备宴,代朕嘉奖太子连日辛苦。”
昨儿在宫里还连声斥责顾长泽, 为何今儿就变成了嘉奖?
听到消息的时候,谢瑶正在御花园散步, 登时什么心情也没了,她匆匆地往东宫赶。
越过乾清宫, 她迎面撞上了四皇子。
四皇子和五皇子是双生胎,样貌长得极像,只是四皇子略阴冷一些,见了她招呼也不打, 大步越过她往前走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三个一身戎装的将军, 再往后是一排亲卫。
“四皇子入宫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皇上昨晚醒来就开始理政了?”
谢瑶看着不远处的乾清宫,门外的御林军守卫足足比之前多了两倍, 一路从御花园来,她发现整个皇宫的守卫都比之前多了许多,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生面孔,一身戎装从乾清宫走出来。
她嗅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心中觉得不对劲。
入了东宫,她连忙找到顾长泽。
“为何突然让两个皇子设宴给你?”
“也许是父皇昨日之后觉得对我太过严苛,想弥补一二?”
顾长泽弯唇看着她道。
从上林苑废太子,到三皇子之死,到洐帝病醒后的表现,谢瑶疯了才会以为洐帝对他有愧疚之心。
她见了宫中的守卫和一晚上洐帝态度的变化,总觉得有些不安。
“皇上让他们两个在哪设宴给你?”
“上清池。”
“那不是在宫外吗?”
谢瑶错愕。
“嗯,就是四弟府旁边的那个上清池。”
“皇上不去吗?”
顾长泽摇头。
谢瑶顿时拽住他的衣袖,脸色染上不安。
“这实在有些不对劲,不如咱们找个理由推了吧,就说……就说我这些天卧床不起,非缠着不让殿下去。”
她慌不择言的样子让顾长泽忍俊不禁。
他抬手刮了刮谢瑶的鼻子。
“傻姑娘,想什么呢。”
他真这么说,洐帝才是有了理由处置他了。
“那怎么办,能不去吗?我不想你去。”
谢瑶心中的只觉告诉她,此行绝对不简单。
“你说呢?”
她不安的模样落入顾长泽眼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君恩在上,臣子如何推拒?”
一句话中带着的无奈让谢瑶沉默下来。
这一瞬间,她竟有些恨高台上的帝王,恨他冷血无情,博爱天下百姓与皇子,却唯独对自己的储君嫡子如此苛刻。
“为什么呢?”
她忽然仰起头问顾长泽。
她从前听顾姳说过一回,顾姳说是和三年前的事情有关,可再关键的她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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