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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别名《本王不相思》)——萧小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10 14:36:02  作者:萧小船【完结+番外】
  里面一条又粗又宽的血痕蜿蜒,裴昭躺在地上,瞧着像是死了一样。
  “吁——”马车骤然停下,慕云急忙弯腰钻了进去,手指放在裴昭鼻子下,还有呼吸。
  这边马车停下,很快就被发现。
  副将李然掉转马头来到马车边:“怎么停下了?”
  “里面那个人、那个人好像要死了。”
  “什么?”李然看了马车里的情况亦是一惊,立时转回去禀报孟钦。
  裴昭这个人还有用,两江也有裴家军,把裴昭捏在手里,他们必然会就范。若是裴昭死了,事情就麻烦了。
  眼下一行人停在了一处山脚下,旁边树林枝繁叶茂,一眼看过去静悄悄的。
  打仗中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藏人,孟钦如今草木皆兵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停留,可他是绕了许多路挑了行军时发现的非常荒僻的一条路,能选在这儿埋伏人等他的,除非是开了眼的神仙。
  孟钦吩咐道:“去到前面带一个大夫回来,穿林子走更快些!”
  “是!”李然立时便去。
  孟钦钻进马车,扯开裴昭嘴里的麻布:“就这么一个小伤口就要了你的命,裴昭,你可真是没有用。”
  “药……药……”裴昭断断续续地只念着这一个字。
  “药?什么药?”
  “我身上,有、有药……”
  孟钦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一个巴掌大的描金盒子,里面装着乳白色的药膏。
  他出了马车,将药丢给陈大帅:“给他涂好。”
  陈大帅遵令行事,看着裴昭血流不止的伤口,一下想起他刺杀裴缓时,裴缓的伤口也是这样。
  将那药膏涂上,伤口瞬间便止了血。
  裴昭的气能喘得匀些了,慢慢地说:“以前你们刺我一刀差点儿就把我弄死,没想到今日却多亏了你们。”
  陈大帅满脸的不敢置信:“你是……”
  “嘘。”
  陈大帅将裴昭的伤口包扎好,脑袋转向外面张望着,见孟钦在马上正看他,连忙又转回头。
  “师妹呢?”
  “她在……”
  “王爷有埋伏!”外面陡然响起李然的嘶吼声。
  队伍立时警觉,纷纷拔刀,围在孟钦四周,喝道:“保护王爷!”
  陈大帅问:“是你的人吗?”
  裴昭摇摇头,暗影营的人不能出面,否则孟钦就会知道是他杀了那些报信的人。把孟钦拖在这里时间越久,长安的胜算就越大,为保万一,他让那些人无论如何只管堵截杀人,不要回来找他。
  暗影营的人都是木头,只听命令,如果没有命令下达,就算他死在眼前,他们都不带眨眼睛的。
  既然不是暗影营的人,又有谁这么准确地能围到这里来,除非是神仙。
  在这个认知上,裴昭和孟钦是高度统一的。
  裴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可越想,越觉得真实可信。
  他抓住陈大帅的胳膊,低声说:“你师妹可能就在附近。”
  “什么?”
  “陈大帅,你会站在你师妹这边的,是吗?”
  陈大帅没有犹豫,连连点头。
  “你师妹日后要嫁给我,我是你的师妹夫,你要保护我。”
  陈大帅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眼前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外面李然身上鲜血淋漓,还没跑到孟钦眼前便死了。孟钦手执着剑,怒目圆瞪,喝道:“出来!”
  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几个人影快到看不清,从树上翩然落地,看清为首的人,孟钦有一瞬间怔忪:“谢相思?”
  谢相思穿着一身绿衣,手握弯刀,说:“晋王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孟钦脑中纷乱如麻,眼前这个人,怎么也不该在此时此地。
  他迅速反应过来,步步后退,人站在裴昭的马车边。他将剑举起,指着马车里:“这里面是你主子的哥哥,本王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身边的人不多,解忧帮的人打谢相思和她身后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但难保他去两江不会再出事。
  他要尽量减少人员的折损,顺利到达两江。
  谢相思提着刀,一步一步地走近。
  车窗的窗幔被撩起,裴昭看着她,一身郁郁葱葱,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心里。
  果然是她。
  果然是他的相思。
  怪不得这几日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心声,因为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她听到他所有的心声,知道路线,提前规划,等着在这一刻拯救他。
  谢相思听到他的心声,转头看向他,万千情愫缠绕而生,一眼万年。
  “谢相思,不要执迷不悟,否则,你会后悔终生!”
  谢相思停了脚步,贪恋地多看了裴昭几眼,随后艰难地转过脸,面对孟钦。
  “嘉贵妃意图谋反犯上,已经被陛下与临安王诛灭。晋王若是肯放了裴大人,乖乖认罪回长安,陛下会顾念着父子之情,留殿下一条性命。”
  “什么?母妃她——”孟钦咬着牙,眼睛一瞬间红了,“不,不可能,父皇怎么舍得真的杀了母妃,本王不会信的……肯定不可能!”
  “嘉贵妃下毒谋害陛下,连同中书令裴昭一同中毒。裴缓为了救兄长,换血给裴昭,自己身死。你的母妃,嘉贵妃,她为了你都敢去要陛下的性命,陛下怎么会不杀了她?”
  孟钦状如癫狂,不住地摇头:“下毒……怎么可能!母妃明明说只要我掌握外兵,压过四弟,父皇自然就会将皇位传给我。她从没说过要杀父皇,从没有过!母妃不会撒谎的,她不会骗我的!都是你,是你在这儿妖言惑众,污蔑我母妃!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杀了!”
  众人欲动,谢相思拿出一封信,上面盖着“解忧”二字的印鉴。
  “这是帮主令,与晋王相关的所有订单就此解除,众位师兄弟不要再做无用功帮他了。”
  解忧帮的几个人都愣住,慕云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时站到谢相思那边,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迅速跟了过去。
  解忧帮是孟钦留在身边的王牌,如今却全数倒戈。
  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孟钦的剑伸进马车,目眦欲裂,狞笑着:“就算我死,我也要拉着裴昭跟我一起死!”
  谢相思的手紧紧地握着刀,一颗心似被揪着一般,表情痛苦。
  “你想怎么样?”
  “让开路,让我进两江,到了两江,我自然会放过他。”
  谢相思闭上眼,喘了几下粗气才咬着牙道:“好!但你不能伤害他!”
  孟钦眼睛盯着谢相思,将剑收回来,坐在马车上,手攥着缰绳。
  他觉得脖子一凉,随即是一热,“噗”的一声鲜血从脖子上奔涌而出,他扭回头,车帘被一只如玉如竹的手撩开,那个解忧帮最不起眼的人手拿着剑,松了一口气。而旁边的人,清瘦虚弱,目光却澄澈坚定,他看着自己,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的快意。
  这是裴昭。
  裴家大公子,裴怀之。
  孟钦倒在地上,颠倒的、虚幻的视线里,那个曾在一面之后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人跑过来,随后扑进了裴怀之的怀中。
  她越跑越近,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像是这一生他不择手段苦苦追求的所有东西一样。
  伸手去够,却又越推越远。
  可他是晋王。
  是睚眦必报的晋王啊!
  想毁了他的,他都不会放过。
  他的手攥紧,用了最后的力量,撑着胳膊坐起来,将那一刀朝着那个绿色身影的后背刺过去。
  “相思!”
  他听见那个总是稳重从容的裴昭发出惊恐的声音。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大越元顺三十三年八月初二,晋王孟钦前往两江途中被山匪所袭,不幸身亡。消息传回长安,嘉贵妃急火攻心当即吐血,一月之后郁郁而终。
  越武帝伤心不已,身体每况愈下,下旨让临安王孟云客监国。
  八月十六,越武帝又下旨,册立四皇子临安王孟云客为太子,择日完成册封礼。
  九月的盖州,最美是黄昏,秋叶泛黄,凉风丝丝。
  谢相思和裴缓手牵手,悠闲自在地走在去往裴家祖坟的路上。
  “早起临安王又来信了,问你的伤怎么样,如果还能走的话赶紧回去,他忙得一个头四个大了。”
  之前晋王的那一刀,用了全部的力气,谢相思人在裴昭怀里,裴昭又受了伤,她带着他躲闪不及,便被刺了一刀。
  伤口穿过她的右肩,刺中裴昭的左肩。
  他们两个又被扎了个对儿穿,这位置没有危及性命,却有个后遗症。
  严格来说不算是后遗症,应该是后遗症痊愈了。
  ——他们两个听不到彼此的心声了。
  傅清明从长安赶过来,谢相思将两个人之前的心声互通简单说了一下,傅清明说:“你上次和我说之后,我就回去查古籍了。在苗疆留下的文字记载里,确实有骨骼格外异常的药人和普通人血脉相通后可产生这种效果。对你来说无所谓,对裴大人来说就类似中毒吧,等你们再次血脉相通时,你的血又进到裴大人体内,以毒攻毒,化解了他之前的毒,你们也就恢复正常了。也亏得裴大人曾中过噬鬼毒,你那点儿毒血在他身体内不算什么,不然你就是杀了我朝未来的朝堂柱石啊!”
  傅清明跟着两个人一直到二人伤痊愈,便立刻返程回了长安。
  李之昂把他弄进了刑部做仵作,陛下驾崩之后休朝七日,刑部的案子堆了一堆,他再拖下去,回去李之昂见到他非得揍他不可。
  傅清明离开之后,裴昭带着谢相思回了裴家老宅,一住就是一个月,没有任何想回去的迹象。
  闻言,裴昭说:“陛下撑到今日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想再亲眼看着我又一个亲人离开。”
  谢相思沉默,只是将他的手握紧。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随后往后一收,十指相扣:“我也想趁这个时间带你好好看看青山绿水,日后,我大概不会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了。”
  顿了下,裴昭又道:“若是你不想被圏在长安,我便辞官。”
  谢相思摇头:“我想游山玩水,是想自由、想快乐。在你身边就是最快乐的,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有得就有失,失去的那些和裴昭比,不值一提。
  “嘴这么甜啊!”裴昭喃喃道,出其不意地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砸了咂嘴,认真地道,“确实是很甜。”
  红霞烧上谢相思的脸颊,她也很认真地道:“你也很甜。”
  两人相视一笑,心甜如蜜。
  裴家祖坟间,多了一座新坟。墓碑上的字,是由裴昭亲自书写找师傅刻的。
  ——弟裴缓之墓,兄裴昭。
  自想起自己是裴昭之后,那些有关于中毒之后苏醒之前的记忆碎片式的在脑中闪现。
  他想起当他中毒被成之抱上马车时,耳边环绕着的声音:“哥,好好活下去,你可是无所不能的裴昭啊,阎王爷也休想将你带走。”
  那声音辗转不停,一遍一遍地在耳畔回荡。
  他光着脚踩在地上,踩过石子,踩过荆棘,踩过刚下完雨的水坑,来到暂时埋葬成之的地方,用手一点一点去挖坟的土,挖到双手鲜血淋漓,他也毫无知觉。
  那夜,他最后昏厥过去,起了高热,不住地高声嘶吼着:“成之,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能丢下哥一个人!”
  执念入心,入身。
  梦境中,成之真的活了下去,好好地、鲜活地走在长安雨后的街上。
  在他的潜意识里,成之活了下去。
  等到裴昭再醒来,便开始无意识地把自己当成裴缓,学裴缓说话的模样,仿照裴缓做事的方式到处找碴儿,做完这些,他就等着他不知道去哪里的“兄长”给他善后。
  陛下不想朝堂动荡,也在守护他对成之最后的思念,配合他,把事情好好地掩藏。
  碎片连成一条线,和成之一起,会永远地安放在他内心的一角。
  裴昭上了一炷香,将他让桑明和白照带来的梨花酒倒了一杯洒在墓前。
  “我做成之的日子里,经常在梦里惊醒,周围陌生至极,我孤寂到无所适从,我让自己的日子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可却总像是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我就是这世间的一个游魂。
  “直到我遇到你,我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实感。”
  他的灵魂渐渐地从自己造的那副“成之”的躯壳里脱身而出,迫不及待地想以自己的本来面目,来见她,来爱她。
  是她将他救了回来。
  谢相思没料到裴昭的情话输出得这么突然,还没来得及脸红,他话锋一转问道:“相思,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谢相思转头:“嗯?”
  “解忧帮的事情。”
  谢相思想了想,笑了笑:“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可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在长安你把我弄晕之后,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那药并没有起多久的效,我很快就醒来。在我醒之后却没见到你,白照他们躲出去,没人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想,别人不知道,陛下一定知道。”
  “所以你还是闯进宫去了?”
  谢相思见他面色不好,笑着拉他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嘛。”
  裴昭想甩开,却没她力气大,只气得板起脸来。
  “当着你弟弟的面,别搞家庭矛盾。
  “陛下没说什么,只是拿了一个印章出来……是解忧帮的印章,解忧帮幕后的人,居然就是陛下。我帮陛下解决掉嘉贵妃之后,便请命来找你。晋王所依仗的是钱权买来的人,可那些人却是陛下放出来的鱼钩。只要晋王拿那些人作恶,最终都会自食恶果。
  “噬鬼毒出自解忧帮,陛下知道嘉贵妃买了这毒,但也没想过她真的会杀自己。就连晋王,也从没想过自己的母妃对自己的父皇起了杀心。”
  裴昭拎着酒坛,灌了几口酒,酒入喉,比之前喝的烈了许多。
  “男子总会觉得自己是天,不管赏赐的是珍珠还是毒酒,女人都要跪着受着。被伤了心的女人,心肠比蛇蝎要硬。若是他们早早知道这个道理,事情也不会到今日这一步。成之,也许就不会死了。”
  裴昭将剩下的酒都倒在坟前,和成之分了这一坛酒。
  他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还云淡风轻地问:“你没有想过你的身世吗?”
  “我是药人,药人都来自苗疆,苗疆被收服后,药人就没了踪迹,应该就是在那时陛下把我们安置到解忧帮的吧!”
  “苗疆是我父亲收服的……按道理来说,他是你们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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