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大殿中,这边墨十口中的‘沈大人’几个字刚落,那边侍卫便蓦地喊了一句:
“属下参见沈大人,大人请。”
墨十:“……?”
他回头,瞅向殿外。
下一秒,沈知樾便摇着玉骨扇走了进来。
谢临珩抬头,瞥了眼他。
接着对墨十说:“出去吧。”
墨十行礼,立刻退下。
沈知樾像来自己家一样,毫不见外又熟稔地坐在了谢临珩对面。
玉骨扇摇的漫不经心,看着他问:
“殿下,他们说昨晚城墙外放了半宿的烟火?”
谢临珩淡淡掀眸,瞥他:“你聋了?”
烟火声那么大,他沈府离得又那么近,还用从别人口中听说?
见这损友不按常理出牌,沈知樾噎住。
他侧他一眼,呼哧呼哧摇扇子,不知是炫耀还是自豪,“成婚的人睡得早,殿下要体谅。”
谢临珩:“不成婚的人睡得也不晚,沈大人平时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开开眼界。”
第245章 避子汤
成功抱得美人归、在损友面前炫耀、却反被炫耀的沈知樾:“……?!”
互损完,谢临珩合上刚批完的奏折,脊背往后靠去,眉骨懒散下来。
漫不经意地瞥过他,轻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说吧,沈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所来何事?”
沈知樾并未直奔主题,而是状若不经意地先拐角问:
“你和宁舒,这算和好了?”
谢临珩神色松弛,淡淡“嗯”了一声,只是眼底的悦色压不住,“赐婚圣旨已下,年后成婚。”
沈知樾连声恭喜。
“速度还挺快。”
“别拐弯抹角了。”谢临珩弹了弹袖口,“说,到底什么事。”
沈知樾掩唇低咳,眼神打飘。
“也没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问一句你和宁舒怎么样了。”
话音落,他想出了借机询问的托词,立刻又道:
“那你们成婚前,宁舒是住在宫内,还是宫外?”
谢临珩抬着眼皮看向他。
对于他这个时候特意过来东宫的意图,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宫内。”他回,“偶尔也去宫外。”
“啊……好。”沈知樾转了转眼。
不等他找下一个借口,谢临珩便直接道:
“明天,宁舒会出宫。”
“若是沈夫人想见她,明日可去京郊别院。”
沈知樾眼睛忽的一亮。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一刻没多待,起身就准备回家告诉自家夫人。
谢临珩静静看着他连装都不装了,转身就走。
就在沈知樾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他蓦地出声,喊住他。
“知樾。”
沈知樾停步,转过身来,“殿下,怎么了?”
谢临珩没起身,依旧是方才的姿势。
“婚前这段时间,朝中偶尔会比较忙,沈夫人身为晚晚的闺中好友,为防止晚晚婚前无聊,孤特准她入宫陪伴。”
乍然听到这话,沈知樾怔住。
短暂的诧异过后,是说不出的意外。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谢恩。
皇令是不可更改,也非儿戏,但储君,亲自找了说辞,准许楚时鸢在大婚前进宫。
沈知樾从东宫大殿出来。
短暂驻足。
脑海浮现谢临珩刚说的‘婚前’二字。
婚前……
从现在到储君与太子妃大婚,正好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而很久之前的那条皇令,也仅剩半年便到了期限。
想明白‘婚前’这两个字中的隐情,沈知樾摇头笑了笑。
他们的储君确实说一不二。
但,更重情义。
沈知樾离开后,谢临珩将批完的奏折递给墨九,正想去找虞听晚。
还未出东宫大殿,今朝丞相陈颂又前来觐见。
谢临珩折了折眉。
虽不想再跟这些大臣议那些烦心的事,但他更清楚,陈颂这个时候特意进宫,必然是有事禀报。
谢临珩转身,重新坐回殿座。
让人宣陈颂进来。
酉时左右,丞相陈大人终于离开东宫。
谢临珩一刻未停。
径直去了寝殿。
他回来的时候,司沅已经离开皇宫。
寝殿中苦涩的药味顺着寒风隐约传出来,谢临珩眉头紧了紧。
没理会身后大片侍从跪安,大步踏进了殿内。
刚一进门,就听到若锦说:
“公主,避子汤准备好了。”
谢临珩指掌顷刻攥紧。
眉眼处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心口有什么激烈晦暗的情绪,叫嚣着蠢蠢欲动。
脚步短暂一顿。
随即立刻绕过屏风,阔步走向里面桌案旁的虞听晚。
若锦和岁欢惊讶回身。
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见太子殿下骤然攥住了自家公主的手腕。
那碗避子汤,在这股力道下,洒出来不少。
在案上印下几片暗色的汤渍。
他眉目泛沉,凝眸注视着神色惊讶的她,压着所有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赐婚圣旨已下,为何还要喝避子汤?”
“你就这么——”他神色晦涩至极,“不想要我的孩子?”
他手上握得紧。
虞听晚下意识挣动了一下。
不仅没让他松开,他反而还抓得更紧。
见他误会,虞听晚连忙用另一只手接过汤药,放在桌上,才再次抬手,手心覆在他腕骨上,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当然不是,你误会了。”
他侧向那碗避子汤,掌心一转,反扣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这不是避子汤吗?”
“这是避子汤。”虞听晚说,“但也正是因为我们不久即将成婚,现在才需要喝这碗避子汤。”
见他不说话,虞听晚唇角微微抿了下,起身,主动勾住他脖颈,温声解释: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大好,只要有房事,怀上子嗣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距离大婚之日,只剩下不到半年,若是现在有了身孕,且不说成婚那天事情多、任务重,要带着这个孩子册封与拜天地诸多不便,就单说半年的时间,孩子足以显怀,就不合适。”
那个时候,满朝文武和一众命妇都看着,她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入主东宫行册封大礼,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先不说那些言臣的弹劾,就说未婚先孕、奉子成婚这几个字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数不胜数。
她不是不愿意要孩子。
也不是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只有一点,她的孩子,必须要堂堂正正地出生,不能被任何人诟病。
“还有半年,半年我们就成婚,以后要孩子的机会多得是,在婚前这些时日,真的不适合怀上身孕——”
虞听晚话还未说完,
他蓦地扣着她腰身,将她抱进了怀里。
下颌抵在她颈侧,嗓音很低且暗。
裹着无尽的涩然。
闻之让人心口发酸。
“我以为……你还是不愿意留下。”
她回抱住他,“怎么会,我答应你的,我们成婚,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他圈在她腰身上的力道收紧。
锋锐的眼睫抬起,看仇人似的,看向桌上那碗避子汤。
虽然很不愿,但不可否认,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并不是最佳时机。
虽然他能将舆论压下去。
朝臣也不敢说什么。
但他怕他的晚晚被人诟病。
他亲了亲她脖颈,嗓音晦暗,大掌握着她腰身不愿意松。
“避子汤到底伤身,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以后,我们减少次数,或者问昭荣皇后讨避子香囊,那个东西对身体无害,用着也方便。”
第246章 虞听晚知道了谢临珩识香
听前半句时,虞听晚神色还未有什么变化。
可听到后半句,尤其避子香囊那几个字,她眉头倏地皱起。
她从他怀里出来,直直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避子香囊?”
“谢临珩,你识香,是不是?”
一时没注意,说漏嘴的储君:“……”
男人脊背僵住。
眸色几不可察地闪烁一下。
但对上她看似怀疑实则肯定的眼神,
他下意识否认:“孤、孤怎么会识得那种东西?”
谢临珩正想,和从前那次一样,将锅扣在墨九身上,可还没出声,就被她打断。
“是么?可我怎么记得,那枚镂空香囊,我只在你面前戴过?还有,那段时日并未召过太医,所以并不存在是太医察觉端倪的缘故,还是说——”
她话音适时一顿。
谢临珩心都提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洞悉他的心思,“殿下又想说是墨九识香?”
“上次姚珠玉弄出来那迷情香后,我就问了墨九,他说只识得些微末皮毛,而那枚镂空香囊,所用的香料,只是识得皮毛的人,是不可能分辨出来的。”
而且他还能精准说出那是避子香,却不伤身。
谢临珩这下心是真的有些慌了。
夫人好不容易到手,还没抱热乎,他就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但见她条条框框罗列得清清楚楚,他没再继续往坑深处跳。
坦白说:“我确实是识香。”
他唇角微压,怕她生气,语气都有些忐忑,但双手,却将抱在了她怀里,似怕她离开。
“晚晚,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多年前,有次上战场,不慎中了埋伏,重伤卧床很长一段时间,香料这种东西,虽是风雅之物,但有些时候,也能作为一种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为了以后在作战的时候不再吃这种亏,我利用重伤的那段时间,学了学调香识香。”
说罢,他垂了垂眸。
手臂微微收紧一些。
喉头滚了滚,才接着道:
“上次那枚避子香囊,我确实认出来了,那我什么都没做,我知道那时,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只尽量不去看那枚香囊。”
“那段时间,我自欺欺人地想,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只要你能留下,只能不离开我,那香囊,你若是愿意戴,便永远戴着。”
虞听晚思绪回到从前。
她记得,刚从司沅那里拿来香囊的第二天,她一醒来,就见他神色不明地拿着那只香囊,问她那是什么。
她当时,潜意识中有种不愿相信的直觉,那个时候,她就在想,他或许,已经知晓了那香是什么。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做好了他将这香的名字说出来的准备,但却在最后一刻,他只是深深看了几眼,什么都没再说,并亲手,将那枚香囊系在了她身上。
以及在后来,姚珠玉弄出来那放着迷情香的香囊时,她也曾怀疑过,他应该是识香,
但他将一切事全推到了墨九身上,更是对她日日戴在身上的避子香囊绝口不提。
久而久之,她虽一直心有疑虑,但她更需要那枚香囊为她避开子嗣,便再没提过香囊的只言片语。
就像是自欺欺人,只要他不挑破,她就用那枚香囊,紧紧护着自己最后一条退路。
见她不说话,谢临珩呼吸渐紧。
他祈求,“别生我气,好吗?”
虞听晚思绪被抽回。
那股熟悉的酸涩,再次袭上心头。
她蜷了蜷指尖,呼吸无意识轻了很多。
但在看到他紧紧注视着她时忐忑的眉眼时,似乎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他识香又如何呢?
他在察觉到那香是什么后,一没阻止她戴,二没私下将香料换掉。
她怪他什么?
若但凡他私下将香料换了,并用计让她在那最绝望的时候怀上了孩子,断了她最后一条退路,那她怪他。
可他并没有。
那她,又怪他什么?
或许喜欢一个人,心就会不自觉地偏向他。
就如现在。
她并没有感到愤怒,只是在些微的诧异之余,心头酸酸胀胀的疼。
她主动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微微仰头,看着他说:
“不生气。你夫人,还没这么小气量。”
“只是谢临珩,我们是即将成婚的关系,是将要相守一生的夫妻,我希望,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能坦诚相待。”
他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低头吻向她的唇,认证保证: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再欺瞒夫人半分。”
虞听晚仰头,承受他急迫的索吻。
好一会儿,他终于从她唇上离开。
香囊的事被揭过,事情再度回到原本的避子汤上。
她偏头,看了眼被人遗忘在桌上,洒掉一半、早已凉透的避子汤药。
回眸,见他同样颇为不满地盯着那碗避子汤看,她眼尾若有似无地轻挑一下,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昨晚折腾到天快亮,若是不喝这避子汤,殿下觉得,这孩子,提前到来的概率有多大?”
谢临珩蹙眉。
虽不想让她喝,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让人去熬避子药。
若锦领命,亲自看着人重新熬了一碗避子汤药端过来。
待凉到温度差不多,虞听晚正准备喝,他又拦住了她。
“药方是陈洮开的吗?”
若锦看了眼自家主子,回话:
“回殿下,是陈太医开的方子。”
谢临珩松开她,拿过蜜饯,嗓音低暗,似保证也似承诺。
但更多的,是昨晚情至深处忘了顾虑后果的后悔。
“我们只喝这一次,以后,这避子汤,决不再喝一口。”
虞听晚避开他想一勺勺喂她的动作。
越过他的手,端过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
待喝完最后一口,她手中的药碗还未放下,谢临珩就将蜜饯递到了她唇边。
她没腾手,就着他的手,将蜜饯咬在了嘴里。
第247章 嫡长子司长晔
司父从宫中离开,半刻未耽搁。
立即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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