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被议论,你看上去都不着急,”周寅初紧握茶杯,眸色晦涩难辨,眼底那嫉妒的意味有意收敛,“你的闺蜜一被人调侃,你就这么想为她出头了?”
旁人都是重色轻友,可偏偏温宁这里重友轻色,他必须无数次地容忍她将自己排在无数人之后,可就算是如此,只要能占据她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周寅初虽然介意,也时不时表露,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男人打退堂鼓。
饭桌上,温宁终于也意识到自己对周寅初的忽略。
他最近唯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同她结婚了,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就算想做,也及时在中场打消了念头。
按理说,她的确应该在今天这样的“黄道吉日”,把更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安在男人身上——
于是,温宁连着给他夹了两筷子的菜,堵上他的嘴。
有段时间不看手机,直至这饭即将吃完,温母的云吞面下得滚烫、沸腾,而澈澈也跑到老厨房从旁协助。
温宁的视线又一次地落在了高中班级群聊页面上。
断断续续竟然有四百多条。
期间,不乏叶姝各种傲慢的、对于何玫与自己一类人的贬低,社会阶层的分化是固然存在的,但鲜少会有人直接摆到明面上——
大家总是通过穿着,出行的车辆,就已经区分各自的不同,可有些人竟然会把这些挂在嘴边。
【出了教室,才会知道人有三六九等,自然接触不到一些人了,也绝不可能和这些人谈恋爱呢。】
一来看不起何玫的朋友温宁,二来又想刺激下前任陆忱。
陆忱也不是没劝她:【有什么气可以冲着我来发。】
叶姝如鲠在喉:【你倒是绅士呢。】
叶姝显然气急败坏,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要落入和何玫抢男人的境地,要知道,她在网络上最看不起那一类女人。
【我没讲你。】叶姝到底是心里还想和好,于是把自己的前男友撇清了出去。
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句话讽刺的是何玫的闺蜜,也正是今日主角周寅初的初恋,温宁。
不少同学也是和温宁一样的普通人,了解她的境遇,得知她丧夫的事实。
所以从中劝了几句。
可相互攻讦的氛围却越演越烈。
叶姝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何玫,你的朋友恐怕这辈子也拿不到邀请函吧,你就别在那保全她的面子了。】
【你不也一样么,老大不小了,说是说当“女强人”,说到底不就是想嫁个有钱人么?】
【这样说不定也能拉上你的闺蜜去参加周总的婚宴了哦。】
是的,温宁或许能够忍耐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端的窥探和嘲讽,可却没办法原谅别人无底线地伤害自己的朋友。
或许,周寅初在这一点上认知是正确的。
皱紧眉头的女人犹豫再三,为了自己的朋友出头道:
【@周寅初:叶姝应该不在邀请名单上吧。】
在所有人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惊天大八卦的时候,周寅初瞬间秒回了这一条消息:【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话音刚落,整个班级群的其他同学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宁没同叶姝回应一句,懒得理睬,而是直接@了周寅初。
如果人们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同周寅初结婚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叶姝今日特意拿出来说的“初恋女友”温宁。
彼时,班级群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得愠恼的温宁心有余悸,她素来不爱出面,也不愿意过多与无关的人交谈,更别提驳回人家的脸面了。
不过,比起群里其他人的纷扰,她在意的始终是自己好友的看法与感受。她给何玫用心发了很长一段话去解释,但言语到底是苍白的,比不得近在咫尺时当面的解释。
她一路想着如何与何玫会面,如何使她相信自己并非坠入猎人陷阱,期间,和周寅初发生的种种一度令她难以形容解释。
最怕的莫过于何玫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自己。
Ning:【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她有所忧虑,又有所保留。
饭桌下,他轻易地触碰到她柔软细腻的手、并且有力地握紧了她。
第43章 v27(黑卡)
何玫没有立即回应她, 显然是生气的,良久,但她对温宁的冷遇持续不了半分钟。
【行吧, 到时候时间、地点地听我的安排。】
【可不许在我们姐妹见面的时候带男人。】
如果不是意识到周寅初或许就在自己姐妹的身边, 那何玫绝对不会有留余地,多半会在男人之间加个“狗”字。
思及温宁的处境,她才愿意不把对周寅初的敌意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温宁会心一笑, 终于舍得抛开手机, 越过男人的身侧, 对方才为与她同声共气的男人视而不见,“我去厨房帮忙。”
小洋自是不愿意一人面对对桌的周寅初, 对着那张过分冷峻的面孔,她快咽不下菜了, 着急起身:“我也去。”
饭桌上, 唯独剩下了个周寅初。
尽管他今天走漏任何动静,但发生在温宁身上的转变, 哪怕是因为给何玫出头,事实上她都已经开诚布公地将他们的关系讲了出来——
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或许,他其实并不那样反感她的利用。
晃动着酒杯中的雄黄酒,按掉手机屏幕的光,屏蔽薛正尧发来的百无聊赖的追问消息,他的视线落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
分明狭小的厨房很拥挤, 涌动着好几个人, 可他眼里却唯有她。
西方文化里不曾窥见的圣光,此刻化作黄昏, 不偏不倚地普照在她的肩头。
一碗普通的阳春面就那样静置在他的眼下。
几片绿叶在汤面上漂浮,金黄的荷包蛋过一分则焦了, 欠缺一分则不熟。
“够了吗?”
女人将筷子放在面碗上,“不够的话,我让我妈再煮一筷子。”
常人会因为彼此的具象化的付出而感到餍足,可只有周寅初他自己内心最为清楚,他内在的匮乏似乎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够了。
往后,他就愈发不能忍受没有她的生活。
“不用麻烦了。”
温宁:“你且将就一下吧。”
她依然固执地将周寅初认为不满于家常小炒的男人,可她也必须得照顾在场的他人的感受,她想,他们已经很不自在了。
当然,日后的事,来不及思量,她的眼光没有放得那样长远。要是知道这一大家子胡吃海喝的本事不亚于常人,那温宁恨不得从这一刻开始日夜不分地提醒。
此刻,身为母亲,能让温宁最惶惑、不安、整日萦绕在心头的事情自然与她的孩子息息相关。
家中的变故接连不断的发生,她不得不深思熟虑——
她另嫁他人的事是否会对澈澈的心理形成负面的影响。
见周寅初愈发在这个家的姿态就像自己家,她就对他急躁冒进的决定更憎恶一层。
他甚至不需要听一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客气。
俨然一副毫无拘束的做派。
彼时,澈澈拿出了又一道应用题,周寅初几乎立刻心算,就得出了答案,在孩子无知的崇拜声中,他随后写下两则公式。
铅笔在草稿纸上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温宁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令她更着急的还在后头,万一男人就在今夜要带走她,她又以怎么的借口离开这个小家。
难不成日后就抛下母亲和澈澈,为了让自己过上流的生活,弃他们于不顾?
依照温宁的个性,她断然做不出这种自私自利的选择。
可难不成真如周寅初所言,让他留下,可这个家总共就这点大小,一有动静,便闹得全家人都知道,楼上楼下也未必全无耳闻。
那张一米五的床压根儿经不起他的折腾,要是到时候连带着定做的木板断裂,她简直无法抬头做人了。
温宁迫不及待要谈晚上的安排,男人却有意拖延,拉扯着讲练温宁记得大学才讲过的洛必达法则。
几个数字公式,名词性的解释,按照平常而言,温宁估计是想夸两句周寅初表现出的非比寻常的耐心。
可周寅初是故意的,他故意不理会自己的焦急,却和她的孩子讲解着深奥的微积分。
以往,他这种人也和“诲人不倦”完全不沾边。
学生时代,对于与他不相干的人提问,也总是拿出自己的解题思路,唯一“好为人师”针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教着教着……教导的内容就和书本传授的背道而驰了。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华灯初上,黑幕降临。
澈澈解完了这一册习题集中难解的数学题,豁然开朗,不再如书呆子继续啃着他的书本,也不继续向着男人虚心求教,而是问些周寅初一些和习题不搭边的。
温宁便支开他,喊他自己回房间捎上睡衣和浴巾,去浴室洗澡。
小洋见状,依依不舍地拎起了她的帆布包;而温母,早早地收拾了碗筷,说社区的麻将馆“三缺一”,也没打搅他们的意思,其实她原本打算将澈澈一并带走,要不是澈澈今天出了汗,着急洗澡,估摸着也不会在这屋内留下。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找我?”
李澈进了浴室,小洋和温母一前一后相继离开,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以及弥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芝麻油的清香。
“不夸我?”周寅初看这架势显然在邀功,“为你的小孩辅导功课……”
他迈开长腿,将客厅的木头椅推进餐桌底下,有意为他们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温宁明显感到他们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自从办理结婚登记以后,他们便还没来得及单独相处过,事不宜迟,她不得不与他商讨:“周寅初,我再和你商量你今晚的去处。”
板着张小脸毫无意趣的女人,却越是令人着迷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些在酒店的大床中央听见的娇柔的喘息才更令人心驰神往。
周寅初很快听出了温宁的言外之意:“你这是要赶我走?”
“新婚第一晚就被自己的太太赶走,”周寅初肉眼可见地眸色暗沉了下去,“你认为我的情绪会很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太小了,的确不合适……”
温宁百口莫辩。
“那你也完全可以跟我走,”他这简直存心逗弄她,“你应该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夜晚,都不在家吧。”
“周寅初!”他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提过去的啊?
难道他们之间重逢的种种是可以歌颂的伟大爱情吗?
正常人都会跳过少儿不宜的部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只描述相对来说正面的那些么?
“还不是你害的我?”
“温宁,其实有的时候,你也不能怪我一个人,”他说这句话是无疑是以性感低沉的嗓音,诘问着她同等的罪责,“人的自制力总是有限的。”
他怪罪于她的美貌。
可她却真的在自省,就连去结婚这件事,她并非是受到操控的傀儡,他是给出了两个令人同样望而却步的选项。
可是她本人在这两者之间做出的决断。
温宁的睫毛微颤了一下:“或许,我也和你一样……”
承认罪责的女人似真在赎罪。
周寅初:“还是怪我吧。”
“无所谓,不过是对于恶人而言增添一些新的罪责,”他无法不直视她的难受,“温宁,把问题推给我,不要有什么没必要的愧疚。”
“走了。”
她内耗、纠结的模样令他食不甘味,周寅初宁愿自己充当十恶不赦的坏人,却也不曾以世俗的论断施加于她身。
“这把钥匙通往一座经开区别墅,那里很清幽、雅致,应该会是你喜欢的地方,”周寅初掏出了一把准备已久的钥匙。“里面还没来得及装修,你可以完全依照你的喜好去装。”
随即,又递出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这是装修的钱,我不知道按照你的预算够不够,不够的话,和我知会一声就好。”
“等你装修好了,晾半年左右,你和澈澈再搬进去吧。”
仁慈的男人留下了半年之余的可供适应的时长,可女人的注意点却全落在了这张黑卡上。
温宁没有再矫情于是否接过这张储蓄卡,而是盘问起具体的数额:
“里面有多少钱?”
“还以为我们宁宁这辈子都不会过问有关钱的事情了。”他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自己。
她蹙着眉,自认为没多大见识的女人对装修费用总归有些概念:“可我听说别墅的装修特别贵,我总不至于自己贴钱给你装修吧。”
依旧是“精于算计”的女人。
“四百个。”
温宁平静地收了那张卡:“那行,我等过两天先去看看具体的户型。”
既然都接了这个婚,未来总不能真居无定所,又或者直接让周寅初来她这里,这和引狼入室又有什么区别?
“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好。”
她明知故问:“那这半年多的时间里……”
“温宁,我等得起。”
周寅初说这话时不见得多大的深情。
毕竟,他都已经等了十五年,等待俨然成了他骨子里恪守的习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可这话刚说完,周寅初就下意识感到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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