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吹灭了烛火,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边。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睁眼睛还毫无困意,还能听得见枕边熟睡的人轻微的呼声。
半夜。
陆绥是被热醒的,他被枕边的人用四肢给缠住了。
她的双手双脚都搭在他身上,她好像很热,还把他当成了消热的冰块,紧紧的搂抱着他,不断的往他身上拱,在他身上汲取冷冰冰的寒意。
陆绥闭着眼,眉心直跳,他很想把人给扯下去,但等他真的伸出了手,不过是把得到凉快就重新蜷回床里面的人,给重新扯回了身边。
到了后半夜,才总算消停。
陆绥勉强睡了会儿。
竺玉却睡得不大好,又梦见上辈子周贵妃被那份伪造的先帝遗诏赐殉葬死的时候。
她在梦中无力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她在大叫声被惊醒,醒来心底一阵发凉,她有些等不及,冲动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一遍遍加深。
就算她…私底下去找周贵妃说清真相,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周贵妃不相信她的话,进而拆穿她的身份,她欺君的事情也会公之于众。
第39章
竺玉从噩梦中挣脱才发现自己的枕边有人,她的双手攥紧了枕被,看清楚身侧的男人,心里陡然一惊。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只有外衫不见踪影,其他的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衣襟系带都还扣得很严实。
竺玉的后背冒了许多冷汗,感觉身上的皮肤黏糊糊的,不大舒服,还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儿,想去洗个澡。
不过这些尚且都还能忍。
陆绥似乎被她的动静吵醒,坐起了身,他处惊不变的看着她,眼神亦是波澜不惊:“既然醒了,刚好起来喝药。”
竺玉往后缩了缩,自以为做的很不明显,悄悄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拥在胸前。
哪怕身上穿戴整齐,她心中依然不安。
她记不起来自己烧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了,这会儿脑袋还稀里糊涂的像泥糊的浆,脑袋也有点沉得抬不起来,她一紧张就会咬自己的唇瓣。
粉白的唇色在齿尖的碾磨下渐渐泛起洇红。
唇红齿白的,很是诱人。
她垂着脸,乌黑松散的长发也如同缓缓落下的云雾,轻轻落在锦被上,少女脖颈细长白腻,垂着眼睫,似乎欲言又止。
她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她这般颜色有多漂亮。
不经意中透出的几分明艳如那春晓海棠,处处都是楚楚动人的光华。
她问:“陆兄,我怎么在你的床上?”
眼前的这间屋子,于她而言,也不陌生。
上辈子,竺玉被迫来过好几次,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被陈皇后暗中下了毒,体弱多病的,经常起不来床。
朝政都是由内阁首辅代为处置。
再将批注过一回的奏折送到她的殿中,由她过目。
陆绥那时候总怀疑她是装病,一本正经在她面前言之凿凿宫里的风水养不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金雀。
“请”她到陆府小住了几日。
那几天,两人夜夜共枕而眠,抵**颈。
她是苦不堪言。
而且那时候她就发现陆绥也是个没有底线的无耻之徒,平时没少说她骄奢淫逸,吃穿用度极其奢华浪费。
可他屋子的用度,比起她在宫里头也不差几分。
甚至陆绥的屋子里还有她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东海得来的男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碧玉通透的玉珊瑚,几百年金丝楠木做成的床架等。
他连平时的膳食,都比她讲究。
食材用料金贵难得,挑剔的不得了。
正因为她上辈子见过好几次,这会儿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陆绥平日休息睡觉的屋子。
“殿下昨夜忽然晕厥,发了高烧,我怕出事,就只能先将你带回陆府。”
陆绥说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瞳色深了深,她方才睁开眼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张口也知道这是在他的寝屋,像从前来过似的。
竺玉这会儿不仅脑袋昏沉,四肢也痛,平日不怎么活动,昨天傍晚在水里扑腾了那么久,筋骨酸胀,难受的很。
她其实不大想动,但也不想在陆绥的床上赖着不下来。
陆绥先她一步开了口:“殿下先喝药吧。”
寥寥几个字,把她原本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竺玉心想陆绥毕竟是好心才将她带回来,她若是表现得这里像什么刀山火海,也不大好。
反正陆绥也不喜欢她。
平常时候都有意无意和她拉开距离,连站都不怎么情愿站在她身旁。
她刚才也瞧过了,她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脏了,陆绥都没叫人来给她换,可见也是不怎么待见她的。
只是迫于无奈,怕她出了事情,才将她带回来。
“喝吧。”
男人的手指修长,细细长长的几根,又白又瘦,弯曲的骨节处凸起明显,他将药递到了她的跟前。
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草药苦香。
竺玉接过碗,仰起头来,试图一鼓作气把药灌下去,药汁入口,舌头就被苦麻了。
她被呛得弯腰咳嗽了起来,脸上透薄的瓷玉肌肤渐渐泛起了红,捏着瓷碗的手在抖动间,洒了出来。
衣襟上、锦被上都遭了殃。
陆绥抽走了她手里的药碗,大掌落在她薄薄的背脊,蹙着眉头一声不吭帮她顺着气。
他掌心温热,动作和缓,轻轻的、慢慢的在为她的顺气。
竺玉身上的衣裳很薄,男人手掌心里的温度穿透轻衫好似烫到了她的皮肤,她浑身都有些僵硬。
咳嗽声渐渐止了下来。
他也缓缓收回了手。
竺玉的脸也咳得通红,她张口时嗓子还有点痛,她小声地说:“劳烦陆兄替我准备好马车,我想先回宫。”
少女低垂眼眸,看着安静。
陆绥不想这么早就送她回去,外面风雪簌簌,这几日比前些天都还要冷,她这会儿连风都吹不得。
身体虚弱,就该好好养着。
在自己的屋子里养着和在他这里,也没什么分别。
她夜里怕冷,昨晚睡觉便是,一直要往他身上爬,睡醒好像当做什么都忘记了,立刻就要走。
陆绥说:“殿下不必着急,这几日学里放假,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好好养病。”
竺玉揪紧手里的被子,她说的话很好听,张嘴说了些“不好打扰了你”“不想辛苦你照顾”“麻烦你于我问心有愧”诸如此类的话。
但这套对李裴有用。
陆绥可一点儿都不是三言两语好听的话,就能把他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的人,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看破了她这张漂亮皮囊下谎话连篇的无情。
陆绥一本正经地说:“陆某不嫌麻烦,说起来,侍候储君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说完,陆绥就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的衣襟上,他接着用很正经的神色看着她:“殿下身上的衣裳都弄脏了,我帮殿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竺玉大惊失色,双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两只手的力气都敌不过他一只手的,怎么都拽不动他。
陆绥面无表情看着她白费力气。
她的手和他比起来就小小的,柔软的手指用力攥着他的手腕,使不上什么劲儿似的。
陆绥薄唇微动:“殿下同我客气什么。”
这句话落地,他稍稍用力挣开了她的手,指尖轻轻一挑,衣襟上的系带就松散开了。
竺玉老脸通红,用手护住衣襟,她着急忙慌下口不择言:“我不嫌脏!不用换!”
陆绥装模作样啧了声,说着“这怎么能行呢”“殿下还是要注重仪容仪表啊”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就又要上手来解她的衣襟。
竺玉往后也没有再退的地方,她情急之下一把子抓住了陆绥的手,说话都带着几分恳求:“真的不必!我不在乎!”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得罪了陆绥,他突然变得这么热心肠。
陆绥垂眸,不动声色扫过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抬了抬眉,冷冰冰的黑眸蕴着几分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没推开她,也没有阻止她,随她抓着自己,也不挣扎。
男人装模作样皱起眉头,连叹息声都装得像那么回事:“这衣裳脏了如何再能穿得?殿下是金枝玉叶之躯,怎么能在我这儿受这种委屈?”
男人似乎铁了心的要帮她脱掉脏衣服,若是她里面还穿着衣裳就算了,偏偏里面除了裹胸,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觉陆绥就是在吓唬她,他这人骨子里就很傲慢,高贵慵懒,才不会愿意动手干伺候人的事情。
可是她没能侥幸多久,陆绥这回好像是真的要屈尊降贵干伺候人的活儿。
争执间,她的脸都给气红了。
整个人过于用力,往侧后方仰倒,因为抓着他的手过于用力,把他也给扯了过来。
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陆绥下意识用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她的脑袋磕在他的掌心,倒是不疼的。
匆匆落下的瞬间,好似蝴蝶缓缓坠落无力的蝶翅膀。
唇瓣蜻蜓点水般掠过,温凉柔软。
她睁大了眼,有些怔怔的。
陆绥眼睛里的诧异看起来不比她的少,男人的另只手压在她的腰上,他还用力往怀里拢了拢。
竺玉身上本来就松散的衣裳就更是乱糟糟的,陆绥看着还很镇定,不见分毫狼狈之色。
竺玉感觉腰肢有点难受。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准备动手去碰碰的时候,才意识到抵在腰上的东西是什么。
竺玉睁圆了眼睛,震颤的说不出话来,唇瓣噙张,磕磕绊绊:“你…你…你……!”
她连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完。
陆绥瞧着端正清润,荣辱不惊,哪怕刚刚不小心和一个“男人”亲了,也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仅如此,还…
他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往后她可更得离他远远的了。
陆绥看见她脸上惊讶至极的神色,气定神闲的抽出手,慢吞吞地问:“你惊什么?”
竺玉脸上的桃红也不知是病的,还是臊的。
陆绥目光探究望向她,似乎好奇她的大惊小怪,故意地问:“难道你没这样过?”
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别憋坏了身子,该泄泄火了。”
竺玉拢紧手指,不甘示弱:“你才该泄泄火了。”
陆绥毫不谦虚:“我正是龙精虎壮的时候,无需殿下多言,日日都会纾解。”
竺玉都想将耳朵闭起来,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
不过真没想到他需求如此的大。
日日都要。
还真是…精力好。
他的房中人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第40章
竺玉的表情看起来就一言难尽。
她是不太懂男人的,哪怕正是精血气最足的时候也不能够日日都需要…纾解吧?
竺玉见陆绥看着像是清心寡欲、不染女色的样子。也不像是沉溺于情爱的昏沉模样。
不过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往后再也不想同陆绥说这种话,弄得她哪哪儿都不自在。
她本来也不想知道这种事情,该知道的这么细。
过了会儿,陆绥若无其事起身,衣冠穿戴还整整齐齐的。
她像是生了闷气,扭过了脸,翻过身体,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空留两只耳朵在出热气儿。
陆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情没由来晴了几许。
竺玉虽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两只耳朵还是竖了起来,过了会儿,她听见陆绥离开的脚步声,又没过多久,男人似乎重新回来了。
他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放在床头。
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
竺玉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慢吞吞爬起来,抱着干净的衣服,去屏风后换到了身上,只是最里面的裹胸还得缠着,时间长了,实在难受。
陆绥并未强人所难,等她换好了衣衫就派人将她送回了她在宫外的别院。
路上,平宣这个小太监有一肚子的牢骚,在陆小公子跟前他什么都不敢乱说,背地里坏话一箩筐:“殿下,陆小公子昨天夜里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在威胁咱们,您受了寒生了病,他看着也不着急,都没想着要先把您送回宫里,叫太医先看看。”
而是不容置喙做了决定,直接把人带回陆家,若是他不声不响对小主子下了毒,那可是防不胜防,都没人看得出来!
平宣早就觉得小主子身边围着的这帮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主子,就是那可怜的小绵羊。
气性太好了,才总是被不声不响的就给阴了去。
竺玉倒是没有怀疑陆绥昨晚有坏心,他若是真的想害她,犯不着拐弯抹角,还如此的麻烦。
她揉了揉眉心,清早喝了药,这会儿舒服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说:“陆小公子是正人君子,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旁的也没什么。”
平宣小声嘀嘀咕咕,主子不在意,他便也不敢多说,免得听起来像是在挑拨离间。
竺玉回了宫。
东宫里有陈皇后的眼线,她去将军府赴宴的消息瞒也瞒不住,她也不打算隐瞒。
不过竺玉也不打算继续留着陈皇后的爪牙,她晌午时,故意装作大发雷霆,将外院的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全给打发了。
一个不留。
里间伺候的只留了个平宣。
平宣虽然不是个多聪明的小太监,但是胜在他忠心耿耿。
上辈子,她病得连药都喝不下时,平宣跪在她的床前哭得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哭花了。
其实竺玉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那样的人,惯会算计。
过于精明,不够真心。
而且她向来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算也算不来。
常言道——算的深,输的苦。
这话半点儿都没错。
太子突然发作这一场,陈皇后也没起疑,倒是听说了她在将军府里受了气还被人当众算计了。
只当她把怒气发作到了宫人身上。
她叫嬷嬷重新挑选了几名聪明伶俐的小宫女送到东宫,让她们好生伺候太子。
谁知,嬷嬷去了东宫就见到了个脸色难看的太子。
竺玉板着冷冰冰的脸:“嬷嬷把人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也不用母后费心。”她装得恼羞成怒的模样,气鼓鼓地说:“若是我自个儿再不能顶事,怕还是要被他们在私底下编排,总把我当成还没断奶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28/102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