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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的卢【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14 17:14:59  作者:的卢【完结+番外】
  男人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兴许还有理智,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只是他今日既然提前来这儿守着人,必然是抱着决心的,来之前也做足了准备。
  当初他被选进国子监的名次并不差。
  在浔阳郡县甚至是名列前茅的。
  只是家道中落,没什么钱供他在京城的花销,国子监这个地方也少不得攀比。
  他总觉得那些家境好的学子都瞧不起他。
  性子渐渐变得阴暗,也就不讨人喜欢,明里暗里被人欺负了好多回。
  几次考试,成绩都倒退到了末尾。
  他不想再过这种被人看轻的日子,他在监舍里的同窗,学业稳步上升,可他觉得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家中富裕!不必为一些琐事烦心。
  真论起学问,他才是最好的那个。
  最值得培养的可塑之才。
  于是,他就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内院的学子,都是家世门庭显赫的官宦之子,生来就高他们一等,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可他们个个傲慢至极,压根没有把他们外院的人放在眼里。他便是要自取其辱,也得找个合心意的。
  太子殿下,才是仅有的那个一视同仁的正人君子。
  殿下长得好看,性情温和。
  最重要的是,殿下似乎不抗拒龙阳断袖。
  此刻,他望着眼前的千金之躯,心摇意动,情绪也有些失控,他大着胆子抓住了太子殿下的手。
  竺玉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大胆,而且他看着瘦瘦的,力气倒是很大,她一时竟然没挣脱。
  他忍不住表明心意。
  说了一箩筐叫她面红耳赤的话,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入耳。
  竺玉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被男人眼中的疯狂给吓得不轻。
  忽然间。
  耳边扫过一阵冷厉的风。
  不知何时出现的李裴,高高握紧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对着男人的脸,砸得毫不留情。
  李裴将人砸倒在地,揍了两拳头还觉得不够解气,又狠狠踹了两脚。
  他自幼习武,力道自然不轻。
  人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当即就吐了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陈旧的衣袍前满是污血。
  竺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李裴对着人下了死手,拳拳到肉:“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胆子碰他。”
  竺玉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人,衣襟前染满了鲜血,瞧着就骇人。
  她也觉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李裴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像块破布似的一脚把人踢开。
  半点都没把他当人看。
  竺玉深吸了口气,脸色发白,声线微颤:“李裴,你别再动他了。”
  李裴回过神来看见她的面色不太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连忙去安慰她说:“你别怕,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碰了还嫌脏手。”
  竺玉对上他的目光,神情还有些恍惚。
  李裴方才下手时,面务表情,这会儿居高临下望着躺在地上只剩半口气儿的人,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动手没有错。
  把人打死了也没错。
  是这人命贱。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还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竺玉手脚冰冷,胸闷的有些透不过气,她白着脸说:“先把人送去大夫那儿。”
  李裴不大愿意,冷着脸说:“他冒犯了你,死不足惜。”
  死了更是活该。
  人命就是有贵贱之分,像动这种歪心思媚上的东西就该一辈子活在他那见不得光的阴沟里。
  竺玉静静看着他,蹙着眉头:“他有错,也不能把人活生生的打死。”
  李裴盯着她的眼睛,想起来从前她也是这般,优柔寡断,心软至极,同情之心都有些泛滥了。
  他心里有气,他帮了她,她反倒不怎么领情,这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李裴本来就不是怎么能忍的人,扯了扯嘴角,他说:“回回都是你来当这个好人。”
  这话听得刺耳。
  竺玉就当没听见,也装作听不出话里的锋芒,李裴不肯把人送去大夫那里,她就自己去叫人。
  竺玉转过身,这才发现长廊尽头还有人在。
  陆绥和秦衡方才是随李裴一道过来的,恰好看见了她被人抓着手,男人痴痴对着她表明心意。
  李裴会动手,也在意料之中。
  眼看着人快被打死了,秦衡原本还想上去拦一拦,见陆绥不打算插手,眼神疏离,静静看着,他就也没多管闲事。
  其实真把人打死了。
  也不好收场。
  不过,这人的命在他们眼中的确不算什么。死了也就死了。
  陆绥望着她苍白的脸,李裴靠近她的时候,她往后缩了缩,躲了一下。
  李裴没有察觉,陆绥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是知道怕了。
  这出闹得动静也不小。
  人被抬进了屋子里,过了会儿,大夫被匆匆请了过来。
  几人之间,静得可怕。
  气氛犹如结了冰。
  秦衡最近春风得意,自然愿意多说几句:“我说你们两个可别因为一个外人生了嫌隙。”
  停了稍许,秦衡接着:“李裴说的也没错,那人死了也是他自找的。”
  竺玉心不在焉握着茶杯,她不认同秦衡说的话,却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观念。
  偏偏她也说不得什么。
  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像装模作样的演戏。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眼前忽然多出几根瘦白的手指,陆绥抽走了她攥紧的茶杯,往她的掌心塞了另一盏精致的小杯子。
  他从刚才就是置身之外,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茶凉了,换杯热的。”
  陆绥知道她被吓到了,脸上浮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苍白。
  她是远不如陈皇后精明算计,但是也不傻。
  李裴对她的好,难道她当真不知吗?
  她愿意同李裴走得更近,不过是以为李裴会永远听她的话。
  是可控的。
  甚至是可靠的。
  实际上。
  李裴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是会咬断旁人脖子的。
  陆绥默默地想,今日她应该看得够清楚明白了。
第52章
  竺玉捏着茶杯,冷冰冰的指尖渐渐回了温。
  李裴看着她的侧脸,恰好落在光晕里,皮肤晶莹剔透、像玉做的一样,下巴尖尖的,神色看着有些可怜。
  心事重重的。
  他刚才其实不该那样说他。
  但让李裴现在低声下气的道歉,他也做不出来。
  不过便是如此,李裴觉得自己做的也没有错,那人身份卑贱,碰了他就是该死。
  李裴正要开口。
  里间诊脉的大夫提着药箱退了出来,瞧了眼屋子里他谁都惹不起的这几位,说:“里面那位小公子性命无虞,不过内伤严重,伤到了肺腑,得在床上静养几个月。至于他身上的皮肉伤,用了药很快就会好。”
  竺玉听了之后,心里好受了些。
  人没死就成。
  她不想因为这点事就闹出人命来。
  大夫看这几位年轻气盛的小公子,个个都锋芒正盛,气势凌人,瞧着就不是好应付的。
  他连忙写好了药方,不想再蹚后面的浑水。
  李裴随手将药方递给他身边伺候的小厮,神色矜骄:“你去抓药,再回府去支一百两银子给他。”
  一百两也够这人看病吃药的。
  李裴觉得这已经是他妥协过后的做法,使唤完小厮,他还是想和太子讲和的。
  秦衡这个人虽然经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对,何必因为这么个卑鄙的贱人伤了他和他的情分。
  简直得不偿失。
  不过李裴刚才看见那贱人抓着他的手,确实很想杀了那贱人。
  李裴主动往她身边靠了靠,还没凑近,她便往边上躲了躲,李裴眸色深了几许,抿直了唇线,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许久。
  竺玉如芒在背,还得装作没有察觉到李裴的目光。
  两人的动作,瞒不过屋子里其他两人的眼睛。
  秦衡多看了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值当,陆绥也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陆绥心里也烦得很。
  积善寺的那个吻,本就不该有。
  对秦衡说的那句话,也极不妥当。
  他们陆家往后绝不可能是太子的党羽,两家隔阂颇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妥协的。
  父亲前几年被贬谪,陈皇后还要赶尽杀绝,路上就想杀人灭口。他那才十岁的妹妹,被一剑穿了心。
  母亲也在路上得了寒症,直到现在都还有病根,冬日里不能见风。
  隔着生死大仇,他其实不应该放过她。
  陆绥现在只能离她远些。
  谁说她笨,靠着装傻的本事已经把李裴耍得团团转,他若也上了钩,那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这天发生的事。
  最后还是被祭酒压了下来,那人被移出了国子监的监舍,送到了京郊的一间小院子里。
  不过他多了一百两银子傍身,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国子监也正式放了假。
  东宫贴了红色的窗花,檐下也换了红色的纸灯笼,夜里点了烛火,瞧着就很喜庆。
  每年过年都有宫宴。
  今年亦是如此。
  宫里好似要变了天。
  周贵妃时隔多年,竟然也愿意在宫宴上露面了。
  她依然美貌,气色甚至比前两年还要好,在将军府养了几日,白里透着红的肤色,像被恩泽雨露精细的滋润过。
  国色天香般的美貌将其他人衬得天地失色。
  如此娇媚动人,也难怪独得恩宠这么多年。
  也不禁让人想起多年前的传闻,彼时刚刚登基不久的帝王对周家这位受宠的女儿,一见钟情。
  威逼利诱让周家将她从小定下的婚事给退了。
  随即就迫不及待把人接进了宫里。
  传言是传言,除了周家的人,旁人也不知道真假。
  宫宴上有得了恩典的臣子,偕同家眷一同入宫。
  宫灯将漆黑的夜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红墙碧瓦,鸣钟击磬,尽显浮华。
  长元帝坐在殿内正上方的金漆檀木龙椅上,面色难得温和,少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竺玉坐在主位下方靠右的位置,她是太子,自然是最靠近帝王之位的人。
  陈皇后端着无可挑剔的笑坐在长元帝的身旁,周贵妃坐在另一边。
  长元帝丝毫不避讳他的偏爱,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叫周贵妃坐了过来。
  陈皇后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淡淡的看着,仿佛毫无芥蒂,大度的不得了。
  竺玉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上辈子陈皇后能一步步走到最后,靠得也是如今夜这般的忍耐。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儿对周贵妃的不满,或是在后宫里悄悄对贵妃娘娘使了些小手段。
  长元帝都容不得她,也不会对她毫无防备。
  她演得太好,十几年如一日的温婉大度。
  竺玉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起脖颈抿了两口,也不知道陈皇后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往她身边送了几个调教好的小宫女,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宫宴前,陈皇后将她找了过去,故意装得被吓坏了的样子,攥紧了她的手:“你舅舅同我说,陈大同死在了山西,只留下了个假的账本,真的不翼而飞。”
  竺玉知道山西出的事。
  若不是周老将军足智多谋,连带着他们十几万无辜的将士都要死在了他们的阴谋里。
  “我听说账本如今被送到了陆家,这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同陆绥关系不差的,晚上的宫宴,你寻个借口,去套套他的话。”
  陈皇后背后不止有陈家,还有江南逐渐没落的士族,还有淮阴林家。
  这些年他们勾结的事情不止一两件,早就是千丝万缕分割不得的关系。
  淮阴林家想要军权。
  江南士族则是想复起他们士族的光辉。
  竺玉怕被陈皇后怀疑,便对她点了点头:“母后,儿臣知道了。”
  账本落在陆家手里,反而对她是好事。
  陈皇后城府太深,若事事都叫她得逞,她往后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宫宴之上,竺玉被迫饮了不少酒。
  今夜得了恩典的官员极家眷众多,挨个来敬酒,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她感觉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
  金銮殿内人又多,紧闭的殿门更是叫她透不过起来。
  竺玉今晚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对面看,陆绥坐在他父亲的身旁,坐姿十分端正,面色寡淡,目不斜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面前的酒杯都没怎么动过。
  等了许久,竺玉终于看见陆绥起身往外,她趁着没人注意,也悄悄跟了出去。
  夜色浓稠,风中裹挟着细碎的雨。
  竺玉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几分,昏昏沉沉的脑袋清明了些许,不过眼前还有些重影。
  陆绥站在拱桥旁,月色安宁,如皎白的盐撒在他冷峻的脸庞,孤身一人,清清冷冷。
  提宫灯的太监,方才就被他给打发了。
  陆绥踏出殿门时,就发觉了她跟着自己,他没回头,也没出声,静悄悄的也想看看她这是要做什么。
  陆绥每次看见她就想起闹腾的狸猫。
  胆子不大,脾气不小。
  眼珠圆溜溜的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往外伸爪子,又怕被别人伤着。
  湖边的风,冷得彻骨。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平常也不情愿同他过多扯上关系,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跟过来,定然是有事的。
  湖面被风吹皱,他这颗静如死水的心好像也跟着泛起了涟漪。
  竺玉四下看了一圈,确定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别人,她慢吞吞走到他的身后。
  “陆兄。”
  陆绥转过身,一言不发望着她。
  她喝了酒,脸上映着与平时两样的微醺薄红。
  竺玉对上陆绥这双仿佛目空一切的眼睛就心虚,好像被他看穿了她是来套话的。
  她咬咬牙,又往前了几步,难得对他笑了笑:“时逢佳节,陆兄怎么一人来吹冷风了?”
  她不擅长单刀直入,只好先套近乎,才能开得了口,循循善诱的往下问。
  陆绥瞥了眼她眉目间的紧张,唇瓣都要被她的齿尖磨得透红,她自幼就是如此,心怀鬼胎时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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