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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的卢【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14 17:14:59  作者:的卢【完结+番外】
  竺玉难得看他忍着脾气,还忍得这么辛苦。
  她还以为陆绥会发个大发脾气,然后她便能顺理成章再同他大吵一架,说些难听的胡来把人活活气死。
  竺玉由着他给她上了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香。
  过了会儿。
  宫人进屋来换了锦被。
  陆绥无声咽下喉咙里的鲜血,方才憋着的那股气,迟迟难消,堵在胸口,竟是直接将他气得吐了血。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心脏都跟着疼得厉害,手脚发麻,痛得发颤,他抬眸望向她。
  少女气色红润,满眼无辜。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天真。
  兴许在她眼中,这也没什么。
  她是皇帝。
  想做什么不成。
  陆绥发现他用在她身上的法子是不太对的。
  她虽软弱,却很叛逆。
  自小就是如此,装得很乖,却很记仇,冷不丁就狠狠咬你一口。
  陆绥沉默的想着,定然是李裴厚颜无耻的纠缠上来,她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性子。
  几声温言软语,就叫她软了心肠。
  唯唯诺诺,左右摇摆,心性一点都不坚定。
  不能怪她。
  陆绥仿佛咽下了心中的血和泪,他说:“严忌没死。”怕她听不清楚:“我没杀他。”
  竺玉怔了下,心脏重重提起,又缓缓放下。
  她一时被高兴吞没,却没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
  即便知道人没死。
  她却还有点斤斤计较。
  “可、可是他的脸被你划伤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那天提着剑对他要砍要杀的架势,没有流着泪嘶哑着的声音质问他,只是望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同他掰扯那些琐碎的细节,一点儿亏都不舍得那人吃。
  陆绥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眼尾有些猩红,他缓缓提起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讽刺之意。
  竺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尖一颤。
  讽刺中带着些许悲凉。
  好像、还挺可怜。
  竺玉偏过目光,尽量不同他对上眼神,她接着说,只是声音弱了弱:“你下手那样狠,他脸上的疤痕肯定不好去除,脖子上那道尚且可以遮掩,可是脸上的伤,人人都瞧得见。”
  “你、你叫人给他送些去疤痕的膏药,伤了脸面总是不好的。”
  陆绥听着,心里有些麻木。
  男人还握着她的腕骨,手背砸落的滚烫让她抖了一下,好像这滴若有似无的眼泪不是落在她的手上,而是心尖。
  “你只记得我划伤了他。”陆绥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尚未愈合,差点正中要害,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醒过来的。
  好像他的死活,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连记都不记得。
  “我也受了伤。”陆绥望着她的眼:“也很疼。”
  竺玉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衣襟都被染得血红,她的掌心也不能幸免,湿濡的、黏腻的鲜血染得发红。
  她害怕的抽回手:“可是、可是你不骗我说你杀了他,我、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的捅你的。”
  他就不会受伤。
  不会这么疼。
  陆绥垂下眼皮:“是啊。”
  竺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绥不过展示了几分软弱,她确实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他。
  见他垂着脸,伶仃的可怜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你快些给自己上药吧,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方才那样用力的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不疼才怪。
  陆绥嗯了嗯,脱了衣裳。
  胸口这道伤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她瞧见自己难看的样子,抿了抿薄唇:“你别看。”
  竺玉瞧着就觉得可怖,血肉翻覆,看起来就疼。
  男人背过身,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才再度转过身。
  总归。
  这天过后。
  竺玉同陆绥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也没有绞尽脑汁想着给他不痛快。
  她甚至有几分丧气和懊恼。
  觉得她和她的父皇,是一样的人。
  三心二意,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像谁都可以。
  只要、只要长得好看,又没有那么可怕,肯听她的话、顺着她的心意。
  她就容易妥协。
  忠贞、专情、吃苦耐劳等一些良好品德,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多少。
  她甚至是懒惰的、懦弱的、只有一点小聪明。
  宝成殿后头那个狗洞被封了起来。
  殿前的守卫却也同时撤了。
  竺玉养好了身体就又要去上朝。
  可能是她一剑捅了陆绥的事儿流传甚广,底下的官员对她似乎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警惕。
  怕新皇发疯砍的下一个人就会是自己。
  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被捅一刀。
  他们也没有陆大人这么扛杀,一剑也没能捅死。
  只是这件事便这么揭过了,前朝无人拿此事做文章,便是受害者,陆家的人也只字不提,既不要公道,也不要补偿。
  前朝风平浪静。
  后宫却汹涌不断。
  陈皇后这段时日如此安分,是因为她病了,病得严重,便是想做些事,也有心无力。
  新皇登基。
  她被奉为太后,可她的“好儿子”却从未来看过她。
  叮嘱她做的事情,也没有一样成事的。
  陈皇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将自己的嫂嫂接进宫里,哪怕在病中,她瞧着还是锋利,冷着脸同嫂嫂交代了事情,如有必要,要同新皇鱼死网破。
  交代好了这件事。
  陈皇后第二天就开始咳血,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端倪,吃了几个月的药,不仅没有和缓,她的头发还大把大把的落。
  宫人已经不敢在殿中摆放镜子。
  陈皇后形容枯槁,午间醒来,恍惚之中实在不甘自己算计半生,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挣扎着爬起来,“叫人去请陛下。”
  殿内死气沉沉的,宫人得了令,即刻派了人去请陛下。
  竺玉许久没有关心陈皇后如何了。
  贵妃娘娘只说不需她来管,也不必过问。
  她其实已经猜到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没有阻拦。
  这边宫人刚到宝成殿。
  在宫外住了许久的贵妃,就回了宫。
  她信佛了大半生,手中犯下杀孽,自是要去忏悔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
  世事因果。
  总有定论。
  周贵妃回宫之后直接到了宝成殿,瞧着她的女儿一张脸圆润,放下了心,她握着她的手:“我去见见皇后,你放心,她现在还不会死。”
  只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周贵妃并不纯善。
  陈皇后没有等到皇帝,等来的只有她的宿敌,在她眼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周贵妃亲自为她端了药,望着床上竭如枯木的人,她漫不经心将汤药摆在一旁。
  “姐姐。”她笑了笑。
  陈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瞧着她盈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同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好像都不会老。
  还是那么美。
  周贵妃想到以为女儿夭折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
  眼泪都在心里流。
  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十几年,日日夜夜,哪一夜不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总想着若是她的女儿活着就好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就好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女人红唇微张,轻轻吐字,她故意往下说:“这十几年,还要多谢姐姐为我们母女未雨绸缪,若不是姐姐禅精竭虑,我的女儿至多只是一位公主,又如何能登上旁人抢破头的皇位?”
  陈皇后睁大了眼,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头用力的几近痉挛,她张了张嘴,却被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陈皇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彻骨的恨意叫人见了心里发慌:“不可能。”
  她几次都存了死志。
  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周贵妃说:“姐姐能做戏,我就不能?这戏演的不逼真,如何能让姐姐破釜沉舟。”
  她懒懒散散替陈皇后擦干净唇角的血迹:“姐姐得好好活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好好瞧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这一切。”
  说罢,她起身,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
  新来的嬷嬷便用了蛮横的力道往陈皇后的口中灌了药。
  这药是从前陈皇后用在她身上的。
  兜兜转转,不过都是自食其果。
  *
  殿试那日。
  坐在金銮殿上的竺玉隔着帘帐,瞧见了严忌,他绷直了背,挺拔如青松,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太出来。
  殿试过后,严忌得了第七名。
  这已然是很好的名次。
  年少及第,何等风光。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殿上的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走出殿门,一路沉默。
  “严公子,恭喜啊。”
  严忌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个笑:“多谢。”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
  白日里,能瞧得更清楚。
  男人身着黑色坐蟒官袍,如一道凛凛的风,他正大光明进了殿。
  手握权柄,才能这般,有着湮灭众人的底气。
  陆绥当然也看见了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眼中存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第126章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到了宝成殿。
  他摆出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过即便臭着脸,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都做了的。
  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仔仔细细同她说了一遍。
  “守军在半道截住了陈家送往两江御史的亲笔信,他们联手江南旧门贵族要给陛下施压。”
  逼迫她不得不为贵族的利益同士族翻脸。
  新政改革,也只会让皇帝同士族争执的你死我活。
  两方斗起来,届时两败俱伤,他们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信在这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竺玉接过信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得清晰,陈家也是极其费心的,打算设个连环计在其中挑拨离间,使劲煽风点火,生怕两边打不起来。
  陈家的人做梦都想摆国舅爷的威风。
  自是想要拥护皇权的利益,又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皇帝,只要他们这些皇亲贵族逐步夺回权利,便又能继续呼风唤雨,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
  竺玉扫过信上的内容,随后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吞噬了余烬,她的眼瞳倒映着如炽的野火。
  待这封信彻底化为灰烬。
  陆绥说:“陛下,只要你想,这天底下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中。”
  她想要做的事。
  总会有人替她去做。
  就如这么多年一样,从来都不需要她自己多劳神费心。
  竺玉总觉得陆绥话里有话。
  她早就知事的时候起就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
  陆绥说完了正经事,瞧了她两眼,复又问起:“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竺玉愣了愣,一时记不起自己受了什么伤。
  陆绥这会儿不复方才为人臣子的板正,似乎将她视为了自己人,熟稔的、亲密的、仿佛从没有隔阂。
  他上前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消肿药涂过之后,也未见得很快就能起效。”
  这话说起来,男人顿了顿,垂下眼皮,温和如玉的容颜多了几分冰冷,却没有在她面前显现。
  如那日那般,明明气得吐了血,还得忍耐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竺玉被他拽到腿上,裙摆有些散乱,腰间的系带在他手中变得松松垮垮。
  他有两天没有这样抱过她,这会儿还有些爱不释手,边在她耳边说:“李裴下手没个轻重,只知道叫自己开心,哪里能体谅你好与不好。”
  这话毫无偏颇。
  本就是如此。
  李裴家里只他一个,不论是父母还是他的祖父母,待他都可以说是溺爱。
  李家的独子,哪能不像看着个眼珠子似的看着他?吃穿用度,皆是簪缨世家的做派。
  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也如过江之卿。
  京城里头,眼界稍广的人家都有意叫夫人上门前去,有意无意的提及婚事。
  指望着将自己家的姑娘嫁上门。
  李裴从没有伺候、讨好过谁,都是旁人来巴结他,他当然不知道体贴人。
  若非如此。
  那天,陆绥也不会捏着鼻子、忍辱负重下来。
  装作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没怎么提她和李裴的事。
  说到底,陆绥再有容人之量,心里头也不是不膈应。
  说膈应,也不对。
  是男人出于对女人本能的占有,对心爱之人骨子里的独占欲。
  他说:“肿起来的这块,没个几天都消不下去。”
  陆绥为她重新上了药,她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脸红红的,什么都不好意思看。
  陆绥这会儿话还变多了:“你也了解他的性子,得寸进尺,还爱生气,动不动对你摆脸色,越发的不满足,哪里是你能喂得饱的?胃口大如牛。”
  竺玉闷在被子里的时辰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渐渐便觉得有些困了。
  昏昏欲睡起来,压根没认真听他说什么。
  陆绥恨恨捏了下她的腰肢:“你可有在听?”
  竺玉腰肢上的软肉很敏感,她怕痒,被这样轻轻的握着也忍不住痒得发笑。
  她探出脑袋,连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陆绥蹙眉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
  竺玉脱口而出:“胃口大如牛,力气也大如牛。”
  她面前的男人瞬间黑了脸,沉着张黑如锅底的脸,一言不发。
  竺玉自知失言,便尴尬的闭上了嘴巴,没再吭声。
  陆绥见她心虚又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冷笑了声,他说:“李裴还不知你同严忌有过那么一段,也就是我,才只是划了他两道,若是换成李裴,那天夜里,你觉得严忌还活得成?他是个不管不顾的人,怕是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
  陆绥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隐隐约约好像又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咬牙切齿的意味:“便是你晕倒了过去,也会用冷水把你泼醒,或是将你掐醒,让你亲眼看着严忌是怎么被他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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