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立在当院里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向院门,又再转回头来看看那杂役,进退两难。
可是那杂役显然也没想先搭理她,兀自佝偻着脊背劈柴,看都不看她一眼。
春芽只得先矮下了身段,向他福身行礼,“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那杂役依旧头都不抬,口齿不清地轻嗤一声,“恩公?你确定要感谢我?”
“那毕竟是皇上,你若是侍奉了皇上,将来说不定你能进宫当娘娘……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命。我这搅扰了你和皇上的好事,说不定你心里还会暗暗恼恨我吧?”
尽管他口齿不清,但是幸好这山间寂静,春芽又听得耐心,这还是将他的话都听清楚了。
春芽不知道这位恩公口中怎么会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懊恼意味。
不过春芽却清楚自己的心意,于是淡淡一笑,“恩公多虑了。尽管他是皇上,尽管小女子身份卑微,可是小女子心中却也有自己的坚守,并不贪图这份儿不该得的富贵。”
“所以恩公还是救了小女子一命——若是皇上非要强迫小女子,小女子周旋而又不能自救的话,便也唯有一死了。”
听到她说到“心有坚守”和“一死”,他才终于手中巨斧微微一停。
“那你又用什么来谢我?以身相许如何?”
春芽一怔,迅即站直了身子,满身耸起防备,“恩公这是何意?”
他便冷然一哂,“你一个女子,除了这副身子,还能用什么来谢我?”
“为了救你,我得罪的可是皇帝!稍有不慎,我会掉脑袋的!这么天大的恩情,你难道不应该用尽一切来回报?”
春芽深深吸气,“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回报。恩公容小女子些时日,小女子定设法报答。”
他便又是轻嗤,“容你多少时日,你又能回报什么?听说你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侯府里的丫鬟罢了,月钱不过二两碎银。那你除了你这副身子之外,便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了!”
春芽怔住,怆然苦笑,“倘若恩公救我,却也只是贪图我这副身子,那恩公还不如不救我了。”
“我不能用身子来回报恩公。恩公若觉得亏了,便拿走我这条命去好了。救命之恩,当以命来回报,也就是了。”
“是么?”
那杂役忽然站直了身子,之前歪斜佝偻的身形忽然变了个模样,便连带得整个人都仿佛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春芽惊得急忙又往后退,回首望向门外,准备随时奔逃!
可是她的意图显然被那杂役识破,故此还没等她转身抬步,那杂役已经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她面前,伸手攫住了她的小腰!
“你不是说你最怕死么?怎么现在就肯将命都不要了?”
他的目光也灼灼地兜头盖脸向她罩了下来,春芽迎上他的眼睛,便当场呆住。
这眼睛她如何能不认得?这眼睛是她即便堕入绝境,焚身成灰烬之时,却依旧刻骨难忘的啊!
“……三爷!”
怎地方才那个口齿不清、身子佝偻的杂役,竟突然变成了那本来应该身在塞北的云晏!
腰上的大手缓缓收紧,“说啊,为什么这时候突然不怕死了?”
春芽完全来不及体验久别重逢的欢喜半点,便又要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春芽心底苦笑,无声自责:怎么可以对他抱有幻想?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这样对她的啊。
春芽轻轻吸了吸鼻子,半垂下眼帘,“那三爷觉得奴婢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三爷满意?”
云晏眸光森森,“扬州瘦马本来就只有这副身子才能取悦于人……”
春芽忍不住绝望地轻笑,“所以三爷是责怪奴婢,竟然不肯用自己的身子取悦帝王么?也是,奴婢这是在端着什么啊,奴婢本来就是扬州瘦马,这样清高给谁看!”
“若不是奴婢这样不识时务,那就也不会劳烦三爷千里迢迢潜回京来,还要乔装改扮成杂役进了这皇家别苑来搭救……奴婢真是,没本事替三爷办事,却反倒总是给三爷添麻烦……”
春芽话音未落,小腰便被紧紧掐住,唇也被凶悍地覆盖住!
春芽下面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被他纳入了唇中。
她的呼吸,连同哽咽,也全都被他夺取。
春芽起初是抗拒的,因为他的无情,因为他的质问,因为他轻易打碎久别重逢的那么一丁点喜悦!
可是这一刻,当他熟悉的气息包绕而来,将她与这个囚困住她的皇家别苑隔绝开来时,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贪婪地呼吸这久违的安全感。
她小小的身子终是忍不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鼻尖涌起酸涩,眼眶里滚满了泪珠。
——尽管她不愿承认,不敢相信,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竟终究是来救她了!
千里迢迢潜回京城,乔装改扮进了这皇家别苑,这要费多少的心血,她又如何能不明白……
她对他不管已经积累下了多少的怨怼恼恨,可是这一刻,她终是无法不对他丢盔卸甲……
她颤抖着,哽咽着,不由自主地也攀紧了他,本能地回应他贪婪的掠取。
云晏感受到她的回应,呼吸陡然变沉,他索性将她掠到墙边,将她推在墙上,更放肆地碾压下来,任性深吻。
第154章 见到她就忍不住
春芽被吻得昏天黑地,明知这样不行,却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来抗拒。
更何况,心更是比身子更早软下来的。
她只能虚软地在他耳边恳求,“三爷……饶了奴婢。此处,危险重重。”
云晏咬着她的耳垂,隐含怒意,“再危险重重,爷不还是进来了?你抗拒爷,究竟是顾着爷的安危,还是你自己不愿意,嗯?”
春芽无奈地垂下眼帘,“……可是三爷怎么认识疯大叔的?”
她只能找理由分散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可是云晏却不上当,单手扼着她的颈子,将她控制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
“……此事说来话长。那就不是现在应当说的,若你乖,说不定来日爷会寻着耐心,慢慢儿讲给你听。”
他的亲吻里开始加入了惩戒的意味,春芽抵不住,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哽咽。
身子虽然被他拖入迷乱,可是脑子却奇异地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因为是他来,那之前横亘在她脑海中的一个关键性的疑问便也寻到了答案——她先前还想不明白,以疯大叔的身份怎么会能够得到皇后娘娘那样的高位去。
可是现在云晏出现了,这一切就有了解释——先前萧狐若受罚,就是因为唐突了冯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这件事既然是云晏替萧狐若善后的,那便是说云晏有手段与冯贵妃攀上联系。
而冯贵妃便是皇后的妹妹。
虽说宫内宫外都知道,皇后与冯贵妃虽说是姐妹,却一个是高贵的嫡女,一个是外室所生,两姐妹从小就没在一起过,所以两人压根儿就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更何况,皇后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冯贵妃这个妹妹。
所以冯贵妃入宫之后,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除了有手腕得到皇帝的宠爱,更必然也是需要悄悄培植实力,需要在人脉和财力各个方面得到来自宫外的支持。
——云晏自己也是庶子,与冯贵妃有同病相怜之处。更关键是云晏手里有银子,他能给到冯贵妃所需要的财力支持!
所以这么想来,一切便都想通了。
云晏本来就是冯贵妃的人,所以求冯贵妃帮忙轻而易举;而冯贵妃呢设法激了皇后来皇家别苑捉人,冯贵妃自然知道皇后这么做必然会激怒皇帝。
让帝后失和,这背后最大的受益人本来就是冯贵妃啊。所以冯贵妃做了这件事,正是一石二鸟,对自己有利无害。
春芽刚想明白,嘴唇上便是一疼。
是云晏咬了她一口,沙哑地警告:“想什么呢?敢在这会子走神?”
春芽只能悄然叹息,轻声解释,“这里毕竟是皇家别苑,守卫森严……奴婢卑微,生死有命,可是三爷却不同。”
“三爷不该在此地久留。”
这一刻她也忽然就想明白了,虽说他来了,却真的不一定就是来救她。
依眼前的情形,他就算利用皇后,让她没失身给皇帝,但是他却没办法带走她。
这是皇家别苑,他若强行带她走,那别说他自己会掉了脑袋,整个平阳侯府也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样想来她便冷静下来,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伸手推他:“皇上已经走了,奴婢已是逃过今日一劫。三爷便也快走吧,别被人发现。”
云晏恼得咬牙,“爷为了你,费尽百般周折,你却一心只想着撵爷走!”
他恼得将她身子箍得更紧,“怎么,你这次为了守身都不怕皇帝,也不怕死……难道是为了我二哥?”
春芽阖上眼帘,却反倒是释然一笑。
“奴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爷……”
云晏大怒,扼住春芽的颈子,便劈手扯开了她的裙摆!
这是皇家别苑,处处可能有眼睛和耳朵,可是他竟然就放肆地在这里……突了进来。
穿越惊恐又厌恶,却不敢出声以免引人怀疑,只能竭力扭转身子抗拒。
可是她越这样,越是引动他的征服渴望。他化身征战沙场的将军,毫不留情地冲锋陷阵,一次一次踏平她所有的防备。
春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拼尽全力挣扎过后,只能在筋疲力尽之下,绝望替听着他的马蹄声将她一寸一寸碾碎。
他亢奋持久,仿佛压抑了太多的时日,终于得了机会一下子全都倾注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攻伐之声才终于缓缓止歇下来。
他伏在墙上,覆着她,餍足地叹息。
“……真可怜,嘴上说着为他守身,可身子却还是为了爷变成了这样。”
春芽屈辱地咬牙。她当然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该怎么办,谁让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唯一的男人,所以她的身子对他自动有了记忆,只要他挞伐而来,她的身子就会本能地与他回应!
她紧咬牙关,面上反倒换上柔柔的笑靥,“可是奴婢却要为三爷不值。三爷刚过新婚之夜就出府离京,按说这样的热情不是应该留给咱们三奶奶么?”
“三爷与三奶奶本来就是正经的新婚,三爷走了这些日子正好又是小别胜新婚……三爷这一番的热情,理应全都留给三奶奶才是。”
“奴婢这样的卑微之身,怎么可以竟然抢在了三奶奶前头呢?”
云晏果然被她刺中,也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没错,她说的没错!他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见了她,就什么全都忘了!
他却当然不会承认,于是残忍地伏在她耳边冷笑,“……将军上战场,刀剑总要先磨砺。你就是爷的磨刀石而已,爷这许久了没碰过女人,便要先拿你的身子试炼一回,确定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才回去见爷的软软。”
春芽轻轻一笑,“三爷说的,奴婢当然奉如圭臬。只是,奴婢终究也是懂得男人身子的……”
她眸光辗转,绕着他打了个转,“奴婢敢跟三爷打赌,三爷今日这般尽兴之后,怕是至少两三日之内都不能再重新聚起这样的兴致来呢。”
她猫儿样的眸子挑衅地眯起,“今晚三爷就会回府吧?那又该如何向三奶奶交账?”
云晏咬牙冷笑,“那你也太小看爷了。”
他故意与他厮磨,“以为爷这一次之后就放过你了?爷便让你瞧瞧,你方才的话有多可笑。”
他猛然伸手,提起她的小腰,随即,攻伐再度雷霆而至!
第155章 他是天选之子
春芽在柴房悠悠醒转,已是午后。
斜阳如金,披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盖上一条金丝织就的锦被。就连着和柴房的简陋都被完美掩盖了下去。
可是这终究不过只是阳光带来的光影幻觉罢了,只要阳光转过方向去,所有的温暖和华丽便都会不见。
——她都不用费力转眸去看,就知道云晏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要的时候有多热烈,离去的时候就有多薄情。
春芽自己坐起身来,颤抖着手将零落的衣裙收束起来。
走出柴房的大院门,见疯大叔还拎着一把大扫帚在专心致志扫地。
春芽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声。
疯大叔便停下来,笑眯眯眨眨眼,“丫头你醒啦?三爷走的时候,见你还在熟睡,就没忍心叫醒你。”
“三爷说,叫你再耐心等些日子,他很快就会再来带你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春芽听着云晏留下的这话,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从前那些日子被圈禁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别苑,不知何时才能逃离,她曾经感觉昏沉无望,每日都在暗暗向上天祈祷,能逃出这座金丝鸟笼。
可是当这话是云晏给的,她却并没有如预期之中的快乐。她也无法解释心中的那种怅然若失又是什么。
可能归根结底,她更希望能来救她的人,是云毓吧?
因为云晏就算来救她,可是他总是有本事在给了她一点微末的希望之后,又旋即将她拽入下一个深渊。下一个深渊,比之她眼前所置身的,只会更多困苦,更难逃脱。
“丫头,想什么呢?”疯大叔撑着扫帚杆子歪头看她。
春芽努力笑了笑,岔开话题,“大叔,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三爷的么?”
当年山村里的疯大叔,跟平阳侯府的三公子,这原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吧?
云晏也是小看她了,以为他不告诉她是怎么跟疯大叔认识的,她就没办法自己打听到了似的!
疯大叔眯眼回顾,“……丫头,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呢,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当然了,我没有他们那么多雄心壮志,我没打算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
春芽听得发愣,“嗯?”
疯大叔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他们这种人?而且为什么他们这种人是要来改朝换代当皇帝?
疯大叔自然也明白春芽在惊异什么,便尴尬地挠挠后脑勺笑,“丫头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你就听我说就行。”
春芽便也点头,“大叔当年要带村民去逃荒,村民们也将大叔看成是异类。可是我心里却相信大叔说的有理。”
“大叔说罢,我只听着,不随便质疑。”
疯大叔欣慰微笑:“……我是没想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的,因为过程太难,即便是成功了也太累。我吧,就想当个扫地僧。”
“扫地僧”?春芽再度没听懂,不过她这次忍住了,没有再问。
疯大叔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继续说:“我在当‘扫地僧’的过程中,进了许多世家府邸,暗暗观察可以辅佐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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