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言笑盈盈,连怜儿都来劝架,姝烟笑开了,那窝在心里的郁气便解开了许多,她本就是看得很开的人,这时也将那讨人厌的邱沣抛诸脑后,专心欺负苏遮月起来。
苏遮月见姝烟面色好转了,也愿意由她继续玩笑,一边讨饶不敢一边左右闪躲,只是没一会儿忽然神色突变。
一手扒住了桌沿,一手扶着肚子。
姝烟慌张地停下动作:“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不好。”
苏遮月青白了脸,细细地抽着气,她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作疼,而且每一阵都比前一阵更疼。
怜儿在旁边看着,也着急起来:“是不是要找大夫来看?”
姝烟也没见过亲见过女子怀孕是怎样的状况,这时也是束手无措,但大夫肯定是请不来的,想了想道:“不如找邓婆婆来看。”
邓婆婆还通一点医术。
谁知苏遮月慌忙摇头:“不要!”
她畏邓婆婆厉害,虽然连着几次邓婆婆都帮了她,但她心里还是有那种古古怪怪的感觉,实不知邓婆婆会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来。
于是努力忍着疼,稍稍撑起身子,宽慰姝烟和怜儿:“我不疼了,你们放心。”
虽然肚子已经十分大了,但按月份,她还没有到临产的时候,素娘之前还说过,她的体质好,是很难流产的。
怜儿刚要松口气,突然瞥见苏遮月的裙衫一角,惊道:“有血!”
姝烟也叫她给骇了一跳,顺势看去,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怕是从苏遮月身子里出来,惊恐道:
“出血了,这……”
苏遮月心里也是惊惶万分,但更怕她们因此去寻邓婆婆,忙解释道:“不碍事的,前阵子也流过一次,只是一些淤血罢了。”这却是她性急胡诌的。
“真的吗?”
姝烟和怜儿看着她,将信将疑的,但她们对女子之孕事所知甚少,见苏遮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只好信她。毕竟这也是苏遮月自己的身子,是好是坏,她自己总会更清楚些。
姝烟便叫怜儿将苏遮月扶回房中。
她们心里其实都不担心这个孩子,只是担心苏遮月。毕竟常有听说妇人生子不成,连自己也送了命的,这时更害怕为着这么个没爹的孩子,把苏遮月一并害死了。
苏遮月在床上躺下,吃力地指着一边:“我那边的柜子里还有一些安胎药……”
那是素娘走时给她留下的,托阿贵转交给了她,说是最好的安胎药,若是孕中有什么事,就吃一剂。
怜儿立刻领悟,忙接口道:“我这就去煎。”
姝烟陪在苏遮月身边,掖了掖她额上渗出的汗,还是有些担忧,
“真的没事么?”
苏遮月怕她担心,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真的没事,何况哪有女子孕中不吃苦的。”
她身上只那么一两回,应当算是不错的了。
姝烟到底不通这个,听她这么说,也只能信,于是又陪了好一会儿,见她神情舒缓,仿佛真没了什么疼,才缓缓离开。
她走后,苏遮月才在脸上显出克制不住的疼意来。
她掀开被子,吸着气,缓缓除下裙衫和里面的亵裤,眼眸里除了疼,更浮出一阵难堪并着羞耻。其实血倒是不多,更多的是其他的一些水液,仿佛是受了胎儿压迫,像小儿时那般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这倒是这一阵子屡屡发生的,好几次污得她的亵裤,叫人不忍直视。
遇着这样的事苏遮月也不愿意怜儿帮她,只在无人时借着被子的遮挡,把污浊的这些褪下,收在一旁,待得白日有力气时,再把它们洗净。
这时除干净了,又用帕子擦了擦,将要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干净的来时,忽然感觉身上滑过一阵冰凉的黏腻感,苏遮月吃了一惊,旋即意识到了是那条小黑蛇,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然而没等她将它捉住,那小东西就已经顺到了她的双腿岔处,偏偏逢着她毫无遮挡的时候。
苏遮月又急又慌,连声呼唤道:“这里不能去,快出来!”
可那黑蛇闻着血味上了瘾,哪还听得了她的吩咐,苏遮月伸手过去时几乎是与蛇尾擦肩而过,苏遮月从未遇过这样的事,骇得发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巧这时屋门开了,是怜儿端来了热腾腾的药汤。
苏遮月见她进来,忙将被子掩上。
怜儿怕她疼得厉害,因而是卯足了劲,紧赶慢赶地把药给煮完了,这时端到床边,但见苏遮月原本还是一脸青白,此刻却浮上了嫣红的颊晕,惊道:“可是烧起来了吗?”
她说着摸了摸苏遮月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奇道:“好像也差不多。”又问,“姐姐还疼吗?”
苏遮月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已经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体内奇异又古怪的感觉,她努力克制了一下,将神思转到眼前,从怜儿手里接过药碗,“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怜儿听得她细腻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轻喘,便笃定她其实疼得厉害,只是怕自己担心,不愿说出来,手里帮衬着苏遮月喝药,一边又气道,
“我说姐姐就不该怀这个孩子!”
为个没担当的男人,如今受得这般苦楚。
怜儿说得气愤,便没留心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苏遮月另一只被沿上的那只手,忽然死死地捏紧了,脸上那潮红之色泛得更重了一些。
早先与李祁的情事苏遮月已经忘得干净,后来与姬离的几次都是在梦中,更是模糊不清,从未有现在这般明显的感觉。
苏遮月心里也是后悔不迭,她正应该把那藏蛇的器皿用锁扣锁上才是。
怜儿接过药碗,见苏遮月眸中也仿佛染上了悔意,只以为她听进去了,可惜也没用了,若是头三个月还成,现在孩子月份这般大,如何能打得掉,只能说几句无用的气话了。
她小嘴机灵,叽里呱啦讲起来没完没了,苏遮月面色越来越红,几次劝她回去睡,但怜儿看她面色却愈发担心,生怕她夜里出事,便打定主意要留下来陪苏遮月过夜,任她怎么说都不肯走。
第103章 查蛇
天知道这一夜苏遮月受了多大的折磨。
直到天色渐白,怜儿实在耐不住困意,倚着床柱发出小小的呼噜声时,苏遮月才敢睁开眼,一只手掖着被子遮掩,另一只手往下探去。
费了不知几番周折,终于将那过分的家伙取出来,苏遮月整个人已如同在热汤里泡过一遍,全身湿软无力,衣衫都黏在了身上,然而脸上却娇靥如花,泛着凌凌的水光。
也好是没叫旁人见着,不然只怕当她是刚夺完男子精魄餍足不已的女妖了。
苏遮月不知自己是怎样一副模样,她这时只瞠目瞪着那恹恹欲睡的小黑蛇,饶是她这般温和不起性的人,都被逼它出了一点气来。
她对它那么好,可它却反而这么耍弄自己!
然而苏遮月想了半天,又不知该怎么罚它,只能狠狠捏了一下它的皮肉。
在她这儿是用了大力气,可落在布满黑鳞的蛇身上,不过是挠痒痒一般,这么几下反而将这黑蛇闹醒了,想这小东西睡着还安分些,这一醒便又想往苏遮月身上缠去,将苏遮月刚安定下来的心又给吓了一跳,两只手一齐使劲给捏住了,才叫它安分下来,藏回到床边的柜匣里。
这一番窸窣的动作再怎样小心都发出了声音,原本昏睡的怜儿也感觉到了动静,迷茫地睁开眼来,看见苏遮月身子背着她,手里似乎刚把一个柜匣合上,便出声道,
“姐姐醒了,身子好点了么?”
苏遮月吓了一跳,忙回转过身,遮掩着身后的柜匣,冲着她连连点头,“好了,都好了。”
她见怜儿目光朦胧,又放缓声音道:“辛苦你陪我一夜了,此刻离姑娘起来还有一会儿,你快回去睡吧。”
怜儿看着苏遮月那半边脸面色红润,毫无之前的青白病色,说话也不喘了,方才真宽下了心,不过就那么一会儿她也不睡了,看苏遮月身上的衣衫仿佛被汗浸湿了,乌黑的发丝也带着潮意,便道:“我烧些水来,姐姐洗一洗吧。”
苏遮月的确身上难受,见怜儿坚持,也就不推拒了。
怜儿走后,苏遮月靠在床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昨夜提心吊胆,闭着眼睛却整夜都不敢睡,现在困意袭来,纵使心里想着要等怜儿,但眼皮一沉又一沉,却终是撑不住,闭上了。
不知睡了多久,房门被“咚咚”敲响了,苏遮月惊醒过来,揉了揉眼,想是怜儿打水来了,便坐起了身,往那边看去。
然而推门进来的人却不是怜儿。
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三十五六的年纪,样貌平平,穿着服饰却既不像姑娘,也不像丫鬟,反而和秋菊院的管事的有些相似,只是衣襟上绣的是兰花,她后面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和一个看上去十分强壮的下人。
“你们是什么人?!”
苏遮月第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抓紧被子包住自己,一面又从旁边的抓了一根簪子握在手里。
来的人正是春兰院的管事,也是四个院里管事中唯一的女子,姓乐,此刻没理会苏遮月说的什么,只淡淡出了一个字,
“搜!”
后头那个下人利落关门,站在门前,横刀立马挡住唯一的退路。
两个婆子摞起袖子就朝苏遮月这边过来。
苏遮月见她们来势汹汹,骇得发抖,双手抓着尖锐的簪子阻挡在身前,“别过来,我……”话还没说就被其中一个婆子连簪子带手臂一下给制住了,“啊!”苏遮月痛呼一声,便给反身牢牢压制在床上。
这粗使婆子平日干得就是拿人绑人的差事,休说苏遮月这么一个柔弱不堪的孕妇,便是一个男人都不一定能从她这双大掌下逃过。
苏遮月此刻冷汗直冒,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按折了,半点挣扎的余力生不出来。
另一个婆子便开始在床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衣衫、布帕、首饰全被扔了一地。
苏遮月余光见着,忽然便意识到了她们在找什么。
是黑蛇,她们一定是在找那条黑蛇,苏遮月看她从一边到另一边又快又严密地搜查过去,心里头一阵一阵发紧。
看到快搜到临近床头的柜匣时,苏遮月忍不住一下闭上眼,心里无声地祈祷那条蛇能像它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不见,
“找到了!”
苏遮月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柜匣已被抽了出来,那条黑蛇还好端端地躺在柜匣里,似乎不知外头的动静,此刻还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在瞑睡。
苏遮月眸光颤颤,脸色惨白下来。
怎么办,她护不住它。
那婆子看到那蛇睡着,眼睛顿时一亮,紧跟着便要探手去抓,谁知刚碰到那蛇身,那蛇便似突然惊醒,闪电般地张开嘴,往那伸来的手上咬去。
那婆子没料到这一出,手根本来不及缩回,直接被毒牙咬在了虎口上,甩开后,落下两个黑色的窟窿,她见着那蛇咬的痕迹,身子一颤,倒退几步,脸色泛出一阵诡异的紫色,笑了一下,便口吐黑血地倒在了地上。
苏遮月简直吓呆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处的黑蛇有这样的本事。
乐管事却十分镇定,眼一瞥,示意那个钳制苏遮月的婆子过去看她。
那婆子得令,放开呆住的苏遮月,几步走到地上的人边,却也不敢碰上去,只将手指往口鼻浅浅一探,登时骇了一跳,也跌退半步。
不过一息的功夫,人已经没了!
真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时再看向那床上中的黑蛇,哪还有胆子上手去抓。
而那蛇被甩到了床被上,便寻主一般又爬到了苏遮月的手上,如同手镯一般给缠住了,刚杀过人的毒牙更是老实地收了起来,显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月儿姑娘是吧?”
乐管事看着床上眼神惊慌未定的苏遮月,又看向她莹白手腕上缠绕的黑蛇,客气下来道,“想姑娘应是个聪明人,经过方才这情形也该知道这蛇断不是你能养的,还请帮我们物归原主。”
她说着示意那边上的婆子,那婆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罐子,打开罐盖,一步一怯地走过去,摆到床榻前的案几上。
苏遮月看着那罐子是纯金的,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符咒,瞧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物归原主,请问这主人是谁?”
乐管事没说话,旁边的婆子像看蠢货一般地扫了苏遮月一眼,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的花魁娘子,谢染姑娘。”
真的是她。
苏遮月低垂下眼,顿了半晌,才低声道:“如果谢染姑娘真是这蛇的主人,那就请她自己过来。”
她声音虽然文文弱弱的,但面上却浮现出一丝不肯放手的倔强来,叫乐管事和那婆子都是一愣。
苏遮月只想到她之前这黑蛇那般瘦弱,只怕是之前一直被关在罐子中,并没有被好好对待,她不能轻易就交出去,她必须得确认谢染真的会对它好才行。
然而在旁人看来,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竟然要堂堂的花魁娘子卑躬屈膝过来,
“你这丫头给脸不要脸!”
那婆子气得要上前给她一记教训,但刚一靠近便听得一阵嘶嘶声,再低头一看,那黑蛇的一双眼正沉沉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打下来,下一刻就会和床下那个婆子一般的下场,登时那条结实有力的臂膀就甩不过去了,反而心生畏惧,往后躲了一步。
乐管事在旁边看得清楚,她来之前也大抵知道这个苏遮月是什么样的性子,强攻不行,只能智取,这时便走上前道:“我姓乐,是春兰院的管事,方才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姑娘怜惜这蛇,要见我们姑娘,也是有理,但我们姑娘实在是来不了。因她不见了爱宠,这几日伤心过度,此刻人病在床上,发着高烧,是真下不了床了。”
苏遮月一愣:“她病了?”
既而脸上露出了怀疑之色,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在骗她。
乐管事道:“姑娘照顾了这黑蛇几日应该知道它通灵有性,又是我们姑娘从小养到大的,心连着一起,我们姑娘原就有心悸之症,如今它平白无故不见了,自然也就病倒了,若再寻不得,只怕要魂归九天了。”
这一番话说的苏遮月不安起来,她一面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诓骗自己,一面也不禁动摇,她虽然很喜欢这蛇,但她确实不是它的主人,若真正的主人有难,它会不会也很难过。
乐管事见她眉目间有挣扎动摇之色,便加了一把火道:“素闻姑娘心地柔善,定不会愿意我们姑娘这般惨死吧。”
苏遮月想了想,忽然抬起眼眸,定定道:“好,那你们带我过去,若谢染真因为它病了,我会把蛇还给你们。”
乐管事自然道好,一面作了个手势:“那姑娘随我们来吧。”
苏遮月换了衣裳,便随她们出门,刚至门口,便见到提着水桶,一脸不安的怜儿,她冲怜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的,只不过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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