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梵下车仅仅两三秒,就被雨淋了个透,他脱下大衣裹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脸颊,温雪盈被他安然无恙地抱到单元楼下。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还说帮你开一段的……”温雪盈把衣服掀起来,揉揉脑袋,“这么快就到了。”
陈谦梵没有怪她:“外面雨大,你先上去。”
又轻碰她肩膀,声音柔和,很贴心地关照了一句:“我爸妈很随和,别紧张。”
“哦好,”温雪盈懵懵地点头:“那什么,我帮你拿几个行李——?”
“不用。”他一转身,走进了雨中。
“……嗯。”
在家里,晚餐已经备好了,等着他们到来。
陈谦梵的爸爸叫陈维加,妈妈叫朱思云。
两口子开门迎过来,温雪盈甜甜地喊爸妈。
当时领了证之后,陌生人变亲人的周旋还挺让人尴尬难解的,是她先改的口。
这点小小的人情世故,温雪盈还是能够做得很周到的。
因为异地,她确实跟陈家父母没怎么碰过面。
陈谦梵上了中学之后基本也是跟着奶奶生活比较多,因为工作变动,两口子在申城已经很多年了,基本定居下来。
陈家的氛围真的很闷,吃饭的时候食不言就不说了,正常的餐桌规矩。
到饭后大家也没什么话,只疏疏淡淡地聊了几句近况,但这气氛并不是那种十分低气压的闷沉,是每一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的原因。
淡淡的人都在做自己的淡淡的事,相当宁静。
温雪盈对于家庭配置的概念较为刻板,男强女弱或者女强男弱,总得一个压一个,才能显现出什么锅配什么盖的特征。
但是陈家不是这样。
夫妻双方都寡言温文,十分雅致有礼。
朱思云在织围巾或者毛衣,陈维加在看新闻。
朱思云很娴静,声线里有种大家闺秀的秀气:“老陈,你安静一点,我在勾线。”
陈维加忙应声道,“好的。”
便懂事地调小了电视机的声音。
“雪盈,困了吗?”
温雪盈在厨房门口站着,实在无所事事地琢磨着要不要去帮陈谦梵洗碗?下一秒被他妈妈捕捉到局促的身影,朱思云喊住她:“我最近在学习这个,你来帮我缠一下线。”
“好嘞。”
温雪盈兴高采烈去帮忙。
这种处境里,干活不重要,有个忙头不让自己闲着就行。
朱思云也不是真的要她帮忙,为了跟她聊两句夫妻之间的事情。
她轻声细语地问:“小陈有没有对你不好的地方?”
温雪盈赶紧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朱思云信了,慢慢地点头说:“嗯,他还算懂事。”
想了一想,又问道:“对了,他现在睡眠怎么样了?”
“睡眠?”温雪盈好奇为什么这么问,“一直挺好的啊,不过有时候管学生的事情会睡得晚一些,倒没听说有什么质量问题。”
“噢……”朱思云思索着,说,“那估计确实是好了。”
“以前不好吗?”
朱思云手里拿着两根针,慢条斯理地穿着线,“他读硕士的时候,失眠问题很严重,那时候还不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他老师打电话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可能有一年多吧,所以我现在也不问他了,还不如问身边人来的直接。”
朱思云说着,对温雪盈温婉地笑了一笑,“来,放一点。”
温雪盈把手上的线头扯出一节,默默在想妈妈话里的话。
“他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
朱思云情商之高,很快品出她的迟疑与思虑,以及一闪而过的怔愣里,微妙的失措,说道:“他不是把你当外人,一直就是这样的个性,连我和他爸爸也不告诉,不过好在他懂得自我调节,不会走极端。”
温雪盈缓了缓,点了头。
妈妈又说下去:“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当班长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从前呢,考虑着怎么做好班干部,现在要考虑着怎么当一个好的老师。不能得罪人,又要树立威严,所以责任心重,完美主义,心思深,也不会轻易地袒露自己。”
不愧是当妈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点上。
听得温雪盈连连点头,她轻喃一声:“原来陈谦梵也会有不开心啊……”
说到这个,温雪盈只记得他那句无能为力。
——你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当然会。
朱思云说:“他是人,又不是神,怎么会没有呢。”
责任心重,她想着这几个字,的确如此。
第39章
朱思云跟她浅浅地聊了一会儿。
“他很聪明, 比他爸爸还要聪明,慧极必伤这话说得没有错。
“小陈呢,本来就比同龄孩子早熟一些, 读高中之后, 我跟他爸爸都在事业高峰期, 很少管他。
“就一个儿子, 怎么能不疼?不过我想着, 孩子终归有孩子的路要走,如果他有私密的心事, 我非要寻根究底去问, 或许反而是对他有所伤害。他不说,我们也就不问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多,温雪盈就静静地听着, “你们不管他的话,就不怕他长歪吗。”
朱思云:“种一棵树, 你扶着它长大到一定阶段, 确保它的根基是稳固的,大体上就不会出岔子。”
“嗯……”温雪盈若有所思:“孩子有孩子的路要走。”
她看着朱思云整理快成型的针织物,问她:“你在织什么呀。”
朱思云说:“给小婴儿织的,很小的一双手套, 织坏了也不要紧, 我先练练手。”
婴儿?
温雪盈一惊。
不会在点她吧!
她怕表情难看, 急忙撑了一下太阳穴, 挡住眼睛,心底已经在筹谋着怎么逃离站场了, 再瞥一眼朱思云,发现她在笑。
预料到了她考虑了什么情况, 朱思云解释说:“他小姨的孙女满月了,我得送件礼物。”
哦……
原来是她狭隘了。
温雪盈慢慢放下遮眼的手,干干一笑。
朱思云说:“他的事我不过问,你们夫妻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插嘴——老陈,你那电视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去端两杯茶来,给我放八粒枸杞。”
“诶。”陈维加唯命是从。
温雪盈也表现殷勤,急忙起身:“我去我去。”
朱思云点点下巴:“你坐着。”
温雪盈在陈家不用干活。一是陈谦梵足够勤快,二是他父母宽和大气。
陈维加端着水过来的时候,温雪盈还是过去接了一把。陈维加点了点玻璃杯里水:“这杯是……”
“我不喝枸杞,谢谢爸!”温雪盈甜滋滋地一笑。
很快,她端着水坐回来,揣着手,好奇地问:“妈,你跟爸是怎么认识的?”
朱思云喝着她的枸杞茶,说道:“相亲。”又问她:“你父母呢?”
温雪盈说:“是自由恋爱。”
“嫁给爱情,每一个人的向往。”
她想了想:“话虽这么说……”
其实温雪盈觉得,朱思云不过是说了句客套话,向不向往还真难说。
爱的时候轰轰烈烈,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子,过着过着,矛盾就出来了。
她有时候想,梁山伯和祝英台结了婚会好过吗?
撑不到故事后来的一地鸡毛,大小姐会落难,穷小子会反杀,化蝶就是最浪漫的结局了。
温雪盈轻声说着:“相亲也会有爱情吗?”
朱思云微笑,看她:“有缘的话,是会有的。”
有缘,有缘?
她跟陈谦梵还挺有缘的,但是不是那种缘,又很难说了。
温雪盈低头思索着,听见从厨房出来的脚步声。
陈谦梵整理好了卫生,偏头望过来,对上她意味深长的视线,又看看他妈。
“说了什么?”他重新打量起温雪盈,语气有深意:“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是变了。
变慈祥了……
温雪盈温吞点头。
爸爸还在看电视,妈妈还在织手套。
陈谦梵去沙发那儿坐了一下,跟他爸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温雪盈在他旁边坐着,陈谦梵把遥控器给她,让她自己挑喜欢的看。
电视上在放军事频道,长辈还坐这儿呢,温雪盈没好意思换频道,就玩着遥控器看了会儿军事演习。
过一会儿,又没人说话了。
陈谦梵拿手机在回消息。
温雪盈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看她一眼,问:“无聊?”
她超小声:“怎么都不说话,憋死我了。”
他很淡地笑了一声:“去房间?”
“爸妈还没走呢,怎么办?”
陈谦梵稍作思索,说:“你把眼睛闭上。”
温雪盈照做,脑袋往他肩上靠一些,很快整个人被横抱起来,陈谦梵到他妈面前,故意压着声音,极轻地说:“她睡着了,我们先回房。”
“哦……行,”朱思云声音也轻轻的,“你把雪盈安顿好,坐这么久的车她也累了。”
陈谦梵点头:“嗯。”
回到房里,门一关上,温雪盈从他怀里跳下来。
她伸伸懒腰,活过来了,转一圈这偌大的房间,江景房,虽然不大,但低调奢华,飘窗能看到城市的繁华地段。
“哇这里夜景好好看。”
温雪盈满意地欣赏着雨夜飘摇的夜景,回过头看见陈谦梵正拎起被子的一角,放在鼻尖轻嗅。
“怎么了,有什么味道。”她也跟过去闻闻。
陈谦梵摇头说:“我怕她没晒。”
被子显然是晒过的,阳光味道在冰凉夜里也散发出暖意。
“你妈妈很贴心哎。”温雪盈换了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圈。
陈谦梵看了一眼她摊开的行李箱,帮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收拾凌乱刻不容缓,但他今天似乎还急于做些别的,飘窗上的几件行李随手一搭,取出了一条浴巾。
“对了,她刚刚跟我说你以前失眠的事情,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睡眠有障碍啊。”
“失眠?”他这口吻好像忘了。
陈谦梵拍一下温雪盈的腰,让她挪开位置,他将浴巾摊开在床面,铺平摆好。
既然妈妈洗干净了,弄脏就是罪过了。
天真的小兔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帮衬着摆了摆四边角落,配合他一丝不苟的个性。
陈谦梵想起旧事,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浅浅地应了一声:“没有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爱回忆从前。”
“那后来是怎么好的?”
“吃药就好了,没有持续很久。”他轻描淡写,是真的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伤痕累累的脆弱模样,不避讳跟她交谈,但是觉得没有太多讨论的必要
“学业事业有波折,都是很正常的事,她和你夸大其词地说什么了?”陈谦梵看她。
温雪盈说:“那倒没有。”
空调暖气上来,陈谦梵脱了衣服。
“没有就好,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容易变了性质。”
她深以为然地点头。
温雪盈瞥一眼他裸露的背部,滚一圈,趴在床上。
“烂桃花需要我摆平吗?”他转过身来,忽然问。
“嗯?”她愣一下,迟缓地想起来,这是在说车上的事。
温雪盈装作漫不经心,斜眼睨他:“你摆平不完,喜欢我的人很多的。”
男人皮笑肉不笑,解开裤腰带,接着是拉链:“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还算他能听得懂好赖话。
温雪盈挑眉:“客观事实,你不用做阅读理解——你别在这里脱呀。”
他说:“我喜欢你看着我脱。”
“……”温雪盈脸色一秒涨红,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陈谦梵拎了件睡衣,说:“我先去洗。”
“……嗯。”
他今天洗得很快,也不知道在着什么急。
陈谦梵过来的时候,温雪盈和郑薇的电话还没打完呢。他没催她,但她莫名有点紧迫感,自觉地挂掉了。
吻到床上,他低头,碰她带着湿意的嘴唇,再到下巴和脖子。
咬不破的糯米糍,留下浅浅斑驳。手掌一收,撑高了山顶的红梅。
陈谦梵一边亲吻,一边抬眼看她,温雪盈仰在枕上,天鹅颈和下颌骨呈现出绷紧的曲线,最为优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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