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接过连连道谢,想着老爷快回府了,心里也算是有了依靠,辞别了二爷和二奶奶,袭人连忙跑去找周瑞家的,让她叫她男子拿着帖子去找大夫。
凤姐透过南窗看着袭人出了门,这才回身扯下抹额,在炕上坐好,看着对面喝茶的贾琏:“二叔要回来了?”
“嗯,老爷刚刚收到信,怕是为了元姐姐下葬的事。”说完就靠在一旁叹着气,谁人都没有想到元春会突然离世,虽然早已传出她久病的消息,但是她年级轻轻底子好,本以为只是小病,谁成想会变成这样。
贾琏一想到自己因此亏了三千两银子,更是肉疼的紧,好在上次从林妹妹府外的林管事手里得了五千两,也算了补了他的亏空。
“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凤姐拿起桌上的银裸子丢了过去,不好气的看着他。
贾琏慌不迭的接到手里,摩擦的手里的银裸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累得慌,晃了神,你刚刚说什么?”
凤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说谎,懒得跟他计较,看了看窗外:“我说,趁着这会儿子大家忙,你赶紧把那小子丢出去埋了,放在这里你也不嫌晦气,早跟你说了那孩子活不长,你还不信。”
“你!”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贾琏怎么也不忍心就这样埋在城外去,但是年幼夭折的孩子进不了贾府的墓地,更何况他是个庶子,想着死去的尤二姐,贾琏又心酸了起来。
“我什么我?他自己没这个福气,怨的了谁。”说完凤姐就站起身,去了隔壁屋子,看着熟睡的巧姐儿,坐在床边,轻轻的拍打着哄着她入睡。
“狗屁的儿子,真当我稀罕?只要我在,谁都别想出来分一杯羹,挡我女儿的路。”凤姐嘴里默念着,掀开一边的被子躺了进去,紧紧的抱着巧姐儿取暖。
贾琏憋着气走出去,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平儿,皱紧了眉头:“不是说了让你起来吗?还在这儿跪着干嘛!添乱。”
说完就朝着院门走去,径直离开了府,不晓得又去了哪条巷子里逍遥。
平儿掩面踉跄的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看着那空荡荡的摇篮发呆,夜深人静之时,砰的一声,撞死在了墙上,第二日丫头们送水进屋才发现,身子早就冰凉。
一张席子裹着就被抬了出去,连路边的猫都没有惊扰。
怡红院内,袭人等丫头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本以为消了热,人就好起来了,谁成想,这人越发不对了,不吃不喝的坐在床头发呆。
正巧薛姨娘带着宝钗进府,闻言来到怡红院探望,见着孩子连人都认不清,心中大惊,留着宝钗在这里,起身就去荣禧堂想办法去了。
宝钗坐在床边,拉着宝玉的手捂了捂,含笑的凑到他眼前,温声道:“宝兄弟,可知道我是谁?”
宝玉眼睛看着宝钗转了转,又无神的挪开,宝钗见状眼底闪烁了一下,又无事一般扬起微笑,喊秋纹端了一碗燕窝过来。
“宝玉,咱们吃点东西怎么样?可别把身子熬坏了。”拿起汤匙吹了吹,凑到宝玉的嘴边,奈何他死活不张嘴。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袭人的声音,宝钗探身张望,就见老太太居然来了,她连忙起身让了位置,识趣的站在鸳鸯的旁边。
贾母坐在床边,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床头的燕窝,急的她哽咽道:“这又是做了什么孽啊,快去把太医请来!”
说完就抱着宝玉哭了起来:“你真是要我的命啊。”
那厢黛玉听说宝玉犯病引去了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看一看,去了又怕惹王夫人不快,不去又怕老太太心里多想,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门口看一眼,聊表心意。
带着顾妈妈和紫鹃、雪雁出了门,刚过后院进大观园的角门,就见王夫人和薛姨妈从另一端赶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看似仙风道骨的道士。
顾有枝见状,连忙拉着黛玉避到了一旁,等她们进了园子才现身,不知道王夫人又要搞什么鬼,遂说道:“姑娘,我们还是别去了,这会儿子那边乱的很,免得惹火上身。”
“嗯,回吧。”黛玉在看见王夫人带着个道士进园子时,心里就觉得不妥,想着薛姨妈在,大概宝姐姐也在那里,算了,还是等外祖母回来找去打探。
这边王夫人带着老道士进了屋,看见老太太在,连忙上前哭诉:“老太太,你可看看宝玉吧,这孩子怕是不好了。”
“给我闭上你的嘴,别逼我在晚辈面前说你!”贾母撇开眼不去看她,却看见了垂头站在帘子后面的老道,抬手问道,“这是做什么?”
贾母一看见道士就碍眼,她本就不喜道士,这王夫人真是昏了头了,将人带到了她眼前来。
薛姨妈见此,连忙解围道:“老太太,这是刚刚在府门外遇见的,他可是神了,连连说中了府里好几桩隐晦的事情,还算出宝玉命中有此一遭,特来解惑的。”
这话说的贾母双眼微微一闭,目不转睛的看向了那个老道,只见他老神在在的拿着佛尘站在那里,丝毫不畏贾母的探究。
转头看向只知道哭的王夫人,皱眉道:“这是你的注意?”
王夫人颤抖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宝玉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我只是为他好罢了。”
说完扭头面朝一边,不敢与老太太对视。
就在刚刚薛姨妈来到荣禧堂,神秘兮兮的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她本是不允的,奈何薛姨妈说的很有道理。
“姐姐,你也别总是为自己想,你看看宝玉那孩子,好端端的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眼下元儿走了,你再不把宝玉抓在手里,难不成你要亲手把他推到老太太身边去,自己守着这空荡荡的荣禧堂度过余生?”
薛姨妈今日一进屋看着王夫人恨不得随元春而去的样子,想她死了丈夫都能咬牙坚持到现在,打心眼里瞧不起王夫人这模样。
若不是为了她家宝钗,她都不屑踏进这府里来。
王夫人擦干眼泪,声音沙哑道:“你这是何意?”
薛姨妈一瞧,心里冷笑,看她这样怕是还不知道宝玉的状况,于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最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冲喜成亲!她可不能再等下去了,眼看着哥哥就要回京,她的早做打算。
“冲喜?”
第117章
在王夫人进了大观园之后,顾有枝差紫鹃、雪雁带着黛玉回了院子,自己独自去了大厨房。
柳嫂子本来在厨房忙碌,见顾妈妈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带着顾妈妈去了一旁的小房间。
“顾妈妈喝杯水。”端了杯粗茶过去,不好意思的说,“你可别嫌弃,现在厨房这边都快两个月没有银钱了,除了老太太和太太们的伙食,连小姐们的伙食都降了份例,更别说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不碍事,彩云那丫头来了吗?”顾有枝端起茶看了看,不着痕迹的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杯子里全是些茶沫子,可见这府里的花销确实紧凑,连平日里油水颇多的大厨房都拮据了起来。
“来了,怕被人看见在后边等着呢。”说着柳嫂子就出门将躲在杂物间的彩云叫了过来,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走时不忘将门给带上。
彩云低头走上前,将怀里的一条长盒子交给了顾妈妈。
顾有枝拿在手里晃了晃,挑眉道:“用完了?”
“是的,趁着太太睡着的时候点的香,这香无色无味,太太没有察觉。”彩云紧张的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现,要不是今天薛姨妈来带走了太太,她估计都没有时间出来。
想到这里,彩云就忍不住上前两步,望着顾妈妈一副不知道该说不说的表情。
将盒子收了起来,顾有枝抬头一看,眸光一闪,从宽袖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彩云的手,笑着道:“辛苦了,这是 姑娘赏你的。”
“多谢林姑娘,多谢顾妈妈。”彩云捧着银子急忙藏进了胸前的衣服里,满脸都是欣喜,她爹前段时间摔断了腿,连找大夫的银子都没有,托人去找账房结银钱,也是被推三阻四的拒绝。
看着顾妈妈作势要走,彩云搓了搓手,小声道:“顾妈妈,有个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顾有枝背对着彩云垂下眼眸,复而笑着转身道:“瞧你这丫头说的,说出来听听,若是不合时宜,走出这门儿顾妈妈就当一阵风吹过去了。”
然后拉着彩云往里面走了两边,好奇的盯着她。
“是这样的,刚刚薛姨妈带了个道士见我家太太,具体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出门的时候,我听薛姨妈说了一嘴什么宝玉就是被魔障了,冲冲喜气保管换一个人,然后二人就带着那道士去了怡红院,说什么做法。”
原来如此,她就说怎么会有道士跑到后院来,敢情探病是假,催婚是真。
“行了,你先回去吧,日后就不要再私下接触了,免得被王夫人给拿到了把柄。”
顾有枝支走了彩云,等了片刻柳嫂子就进了屋,看着她手里拿着几只装好的乳鸽。
“你别给我了,自己拿回家吃吧,大家都不容易。”说着将银票放在桌上,看着门外没什么人,闪身走了出去。
快步回去,路过假山群就看见一缕黑烟,还有灰色的渣滓飘落,顾有枝抬手接过在手里揉碎,纸钱?
这青天白日的,谁那么大的胆子。
想着就悄声上前,一打眼就看见居然是小红那丫头!红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顾有枝事不关己也就没有去打扰,绕路离开了假山群。
正好遇见了送菜的小厮,接过了带进来的信,看了看信封,又是聚贤楼出来的,心里直叹息,想了想,还是算了。
拿着信进了屋子,见黛玉在暖阁于是找了过去,将彩云给的消息告诉了黛玉。
“冲喜?”黛玉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妈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对于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来说,这简直是对她认知的一种冲击,“宝姐姐答应了?”
“薛姨妈带的人进府,看这样子宝姑娘怕也是知道的。”顾有枝点了点头,走到黛玉身边,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
“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糊涂!”黛玉接过信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对宝钗的行为觉得荒唐,转身进了书房。
顾有枝没有跟进去,而是指了春心进去伺候,站在暖阁,看着墙上悬挂的那副四季烟雨图,走上前盯着那落笔的贾敏二字,喃喃自语:“快了,您且再等等。”
拿着一旁的鸡毛掸子在屋子了打扫了一圈,顾有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转身去了厨房。
王嬷嬷和点酒正在忙碌,刚刚庄子上送了新鲜的食材,这也是顾有枝拒绝柳嫂子送东西的原因,自从太太和少爷离世,她们对黛玉饮食管控的很严。
除了去老太太屋里用饭之外,黛玉的是不吃别的地方的吃食的,她们也很少将别的东西带进院子里。
“哟,这鱼新鲜呢,还活蹦乱跳的。”看着在水桶里蹦Q的小鲫鱼,顾有枝看的欣喜的紧,对着点酒道,“可以给姑娘熬个汤,正好换个口味,天天药膳估计嘴里都要没味儿了。”
点酒听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顾妈妈朝着一边走了过去,于是也就没有开口。
走到一旁的案上看了看,闻到一股香浓的气味,瞧着是从食盒里传出来的,顾有枝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片好的烤鸭、开水白菜和一道清汤越鸡。
这菜色,顾有枝转身一看,就见王嬷嬷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切不言而喻。
得了,又是聚贤楼!
自从上次送信,隔三差五就要送吃的进府,活像她们姑娘以前在她们手里受了多大的苦似的,还缺了吃的?
顾有枝虽然心里翻了翻白眼,但是手上还是轻了几分,把盖子给盖好,怕失了温度,末了不忘说一句:“这鸭子油腻,记得让姑娘少吃,尝个味道就行了。”
“嗯嗯。”点酒吐了吐舌头,赶紧走过了把食盒给收了起来。
原本想着姑娘的晚膳是齐的,她们随便吃点就行,也就没有开火,却不想临到饭点的时候,探春姑娘居然上门来了。
见着人进了屋,顾有枝连忙去厨房让点酒做几个菜应付一下,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份芡实糕和卤牛肉凑凑。
一块端上了桌,还没进暖阁就听见了探春哭闹的声音:“我就说,我一个妾室生的,连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敢给脸色的人,人南安太妃瞎了眼了,好端端的认我做什么干女儿,敢情是想拿我去顶包,我呸!”
“探春妹妹别急,现在也就是传言,你可别当真了。”黛玉坐在榻上,看着探春在屋子里气愤的踱步,抬手就指着东南方开骂,连忙下榻将她拉住,不停地劝慰。
探春真是被气昏了头了,叉腰不停地喘气,这府里也就林姐姐这里人少,也不怕前脚骂出来,后脚就被传了出去。
走到榻前,猛灌了一杯冷茶,这才缓了过来,坐在榻上没好气的说:“林姐姐,你是不知道,现在说的是传言,赶明儿就能给你下真招了,我在府里从小到大,还能不清楚这些人嘴脸?把我当傻子糊弄罢了。”
“这...”真当黛玉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说的时候,顾有枝见状走了进去。
拿着一把团扇作势就要给探春扇扇子:“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到探春姑娘你跟前儿卖嘴皮子去了,妈妈给您扇扇,您且消消气。”
末了就招呼雪雁进屋将炕桌上收拾了一番,瞧这样子,顾有枝干脆就让两个姑娘在炕上用膳算了,懒得折腾来折腾去,扫了兴。
探春一把夺过扇子猛扇了几下,嘴里吐槽道:“顾妈妈这个主意,你干脆把我扇病了,日后只得躺在床上算了,我也不用为了那莫须有的传言心烦了。”
一一将吃食摆上桌,顾有枝笑着说:“您也说是传言了,既然是传言咱们就当不知道,您瞧瞧今儿这菜色,可算是来巧了,我让丫头们去打杯酒来,咱们啊,今朝有酒今朝醉。”
“顾妈妈说的对,今儿我要醉死在这里,赖在林姐姐处不回去了,免得回去平白掉眼泪。”说着就夹了一口烤鸭吃。
吃着吃着眼里就放了光,拿着筷子不停地点那道菜,惊讶道:“这鸭子好好吃啊,点酒那丫头厨艺又涨进了。”
顾有枝看在眼里,忍不住和黛玉对视一笑,这不能怪探春姑娘大惊小怪,实在是她们这些大家小姐平日里连出府都难,更别提有机会吃外面的吃食了。
“探春妹妹别急,你瞧,这么吃。”
说着黛玉就擦干净手,拿了一张面皮,取了一片鸭皮和鸭肉,沾上酱,放入葱丝和黄瓜,卷了起来,递给探春:“你尝尝,滋味如何。”
顾有枝站在探春姑娘的身后,不停地比划着手势,让姑娘少吃点油腻的,黛玉见着缩了缩脖子,不再夹鸭肉吃,看着探春妹妹吃的开心,她也跟着很满足。
见两人吃的欢喜,顾有枝也就不再留下来打扰,留了雪雁在里面,便转身出去,临走前不忘提醒二人府里最近事多,少喝点酒,免得惹了麻烦。
酒过三巡,探春举着杯子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含糊的说道:“林姐姐,你说我们女子在这世上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联姻吗?迎春姐姐是、宝姐姐也是,现在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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