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绮罗皱眉。
她下意识又要拒绝。
结果森绘梨平地一声响。
“要是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
?
哈……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木下绮罗眼睛微微睁大,表情错愕。
“我们当然是朋友。”
森绘梨趁热打铁。
“那你就过来,不要在那坐着了,万一幸村君不知道外面下雨了,难道你想一个人在这里等到天黑吗。”
森绘梨的性格跟她可爱的外表不同,一直都是说一不二,坦白直率,她此刻率直的言语也伴随着粒粒的雨珠砸进了木下绮罗的心里。
少女看了一眼不远处,共撑着一把伞的两个白衣少年,他们如同松柏一样笔直的身姿也在雨里静立着,是在不声不响地等待。
猫猫终于动了。
“……嗯。”
森绘梨这才满意。
她伸手,把木下绮罗拉进了自己的伞下。
两个人走向等待已久的同班,藤田看到伞下的木下绮罗,她的表情有些莫名,或许是因为大雨,她浑身也是一种弱不胜衣的美态。
就像被雨淋湿的无措的娇花。
但是一看到高木和他,对方的脸上很快就绽开一个耀眼又有点亲近意味的笑。
藤田很快移开视线,撑着伞率先走了。
“走了,雨好大。”
高木小春听了他的话,立马停下了和木下绮罗的寒暄,跟上藤田的脚步,钻到了伞下。
藤田井新只是感觉到,女孩正在身后用眼睛探究地望着他。
但他不会回头,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雨似乎小了一点,两个女孩走在伞下,森绘梨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森绘梨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刚才想的是……你要是这次再拒绝我,我明天就一天都不理你。”
木下绮罗装傻。
“……人家这不是没有嘛。”
森绘梨拔高声音。
“少给我装乖啦。”
木下绮罗很少会袒露自己的脆弱,看起来来者不拒,但她其实蛮有原则,很少接受他人莫名其妙的善意。
天知道她这种人有时候居然会觉得自己是麻烦,怎么会呢。
少女似乎一直是一个自卫意识过重的人,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有机会看到她的脆弱无依。
“还好把琴丢在社团了,淋湿了就完蛋。”
木下绮罗又在拙劣地转移话题。
森绘梨无视她这句蹩脚的话,化身霸道总裁。
“偶尔,也把我当成幸村君吧。”
木下绮罗呆滞。
“诶?”
森绘梨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雄赳赳气昂昂。
“幸村君不在的时候,就把我当成他来依靠吧。”
木下绮罗被比她娇小许多的女孩牵着跨过水坑,
她感到错愕的同时,也有心思被窥探到的自恼和心虚。
种种心绪纷杂交织。
对方有的时候比她想象的还要敏锐啊。
良久,森绘梨只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了一个温柔又缥缈的音节。
“……好。”
就在几个人身后不远处,撑伞的少年玉面精致,嘴角也挂着清浅的笑意。
被抢先一步了。
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还是好事。
不同于来时的匆忙,幸村开始悠悠地往回走,等到了绘画板报的大厅,少年把刚刚准备送给木下绮罗的伞叠好靠在门口,他径直走向中间的黑板,少年拍拍手。
“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
半小时以后,准时完成。
幸村打开手机,点开木下绮罗刚刚发过来的图片,
是两双女式雨靴。
?
幸村:这是什么
木下绮罗:我和森绘梨买的
幸村:……我在辛辛苦苦出板报,你们去逛街
木下绮罗:别不高兴,你也有份
?
谢谢,他不要。
对面很快又发过来三双男士雨靴的照片。
木下绮罗:这是你和藤田还有高木的,不用谢我
“……”
第二天。
幸村来的时候,木下绮罗正站在地上那一堆杂乱无序的纸盒还有布料中间,往素颜的前辈脸上打妆。
周围人来人往,她自巍然不动,只是专注着她手里的那张脸。
被她那样温柔缱绻的碧蓝眼睛注视着,那位女生也有些脸红和不自在。
有一种被认真对待,她的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的错觉。
这位前辈,一定是这样的感觉吧,幸村想。
有人在忙乱里,注意到了幸村。
“幸村同学为什么能这么悠闲啊?”
网球部应该也有活动吧?
少年捧着一束新鲜的千鸟草,倚靠着音乐社的门帘,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整个人像是从夏日映画里走出来那般梦幻清新。
“我们是晚上的谢幕组,所以,不需要这么着急。”
忙的晕头转向的音乐社众人:……
周围人来人往,经过门口,大家都习惯性地和幸村问好,木下绮罗反而还是最后一个跟幸村讲话的,少女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她被少年有些嗔怪的眼神看的喉咙一哽。
自己刚才似乎确实……只知道做事,忘了跟他讲话了。
“……坐呀。”
幸村看了一眼有点远的沙发,还是选择站在原地。
不要。
去那边就看不到她了。
木下绮罗轻微地弯腰,淡蓝色的古典旗袍裙装勾勒出少女尚且青涩动人的躯体,整个人像初初冒头的新蕊,长发也如同轻纱一般披在肩头。
那是一种流动的、又静谧的芬芳。
对色彩共情又敏感的幸村不止一次地感慨,混血儿的眼睛,颜色都这么亮吗。
忙完以后,心中亏欠的木下绮罗拉过幸村去了后台,少女正对着镜子挽头发,因为被衣领遮住,所以幸村看不见她完整的脖子,他心里发出遗憾的喟叹。
他把自己带来的花束放在桌子上,也看到了右侧那盆开的圆润如珠又浓郁四溢的茉莉。
“怎么这种表情?”
木下绮罗从镜子里望着身后的他。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幸村就把头放在她肩膀上,依恋地蹭了蹭,从镜子里看,他就像一只慵懒又骄矜的猫咪,只有在四下无人之处,才会对着木下绮罗展示他自己那对可爱的粉色肉爪。
为了吸引身上这只可爱生物的注意力,她循循善诱。
“幸小村同学,”
幸村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肩膀上,像是没听到一样。
“叫我名字。”
咦,不喜欢幸小村同学这个昵称了吗。
“幸村精市。”
“去掉前面两个字可以吗。”
好吧。
“精市。”
也是叫过好多次的称呼,她感觉幸村的脸窝在她肩膀和脖颈之间又动了动,缱绻依恋。
木下绮罗讷讷,开始吩咐幸村做事。
“帮我拿一下底下的鞋盒。”
然后,背上的人才肯抬头。
“好啊。”
他抬起鸢紫色的眼睛,紧紧攫取着镜子里女孩甜蜜夺目的脸,和着那芳香腻人的茉莉,让人容易有眩晕的症状。
在这种氛围里,木下绮罗鬼使神差地想起茉莉的花语。
——'你是我的'。
对身后人如此富有侵略性的视线,木下绮罗微阖眼帘,没有直接对视,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那种青涩的意味。
幸村只是蹲到她面前,把那双细高跟凉鞋拿了出来,裸白色带着点透明感,精致纤细,很配她。
她把脚从拖鞋里伸出来,便被幸村用一只手托住——
他在给她穿鞋。
或许其他人看见这个场面会大吃一惊。
但木下绮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本意也就是想让幸村帮她穿鞋来着,她坐在椅子上闲适地随他摆弄,但是……
这个人真的不是在调戏她吗。
幸村的手指正微微摩挲着她雪白又纤细的脚踝上,那颗显眼的红色小痣。
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还能看得见青色的血管,这颗红痣就像白雪里的一点朱砂,脆弱、伶仃、鲜艳一齐交织着,让幸村意动。
明明是直白裸露的挑.逗,然而他的眼神却故作无辜。
木下绮罗脸色蹭的一下子就红了。
“你干嘛!”
因她这声娇气羞涩的不满,幸村很快见好就收,并给她系好了鞋子上的细带,刚好就遮住了那颗痣。
这也终止了他的遐思。
幸村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忍俊不禁。
少女愤怒。
“笑什么啊……”
她娇纵地把细长的小腿收回,头也转过去对着镜子,赌气一样不再看他。
幸村从自己带来的花束里摘取了几朵蓝粉色花朵,注视着镜子里木下绮罗噘着嘴的脸,她的发间就这样被插上了千鸟草。
少女抬眼,就在镜中跟身后的少年对视,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因为情绪的起伏,她的脸有些微红,被盘起来的金发间,蓝粉色的花瓣异常吸睛,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相映成趣。
“借花献佛。”
“千鸟草是自由,温柔,坚韧,”
你也一样。
幸村抚弄着她头上那柔软鲜嫩的花瓣,四目相对之间,这粘稠的氛围突然又被人打断。
一道女声在外面喊着绮罗的名字,询问她是否可以出发。
木下绮罗对上镜子里面幸村的脸,少年有些随意地笑着,眼神却是鼓励又坚定的。
“去吧。”
第36章
幸村进礼堂之前,在走廊碰见了似乎有些犹豫的藤田。
“一起进去吧?”
他笑眯眯地对藤田进行了邀请。
“啊,”
藤田看起来想拒绝。
“她也会希望你去看的。”
幸村用自己那温和又强势的眼神看着藤田,
作为朋友,又为什么不能坐在台下去欣赏呢。
藤田眯起眼睛,笑了笑。
于是,寸头少年思虑一会,也从善如流地进了会场,坐在了幸村的后面。
他们一齐坐在前面几排,木下绮罗刚刚在音乐社跑出去的背影,和现在台上那个站的伶仃美妙的身影逐渐在幸村的脑海里重叠。
此刻,少女鬓边的蓝粉色花珠,柔软鲜活地仿佛能掐出汁水,抚摸着它,就好像抚摸着曾触碰过它的幸村的手。
被赋予过别样意义的花儿如今也在向她传达着情意。
她的心里就奇异地平静下来。
台下实质性的目光,许许多多,她仿佛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自己的第一次公演舞台,此刻有些恍惚,也是很正常的吧。
少女起头,她夹好琴,站地挺直,在瞩目之下,循着指挥,她开始调着和弦运着弓,音符从她手中缓缓地倾斜流淌,逐渐扩散、汇聚到乐团的每一个人身上。
曲声委婉低沉,这样一阵水波般轻柔婉转的序曲,让人不由地想起春天那带着清冽花香的微风。
那是樱花飞舞、落英缤纷的美象,亦是花朵枯萎凋残的脆弱与哀歌,
但,在一阵低沉轻柔的铺垫之后,曲子的节奏陡然加快,大提琴的加入,中和了之前那脆弱的低音。
很快,礼堂便响起了明丽轻快的夏日赞曲,就如同滚滚的热风拂过静谧的翠色湖泊,掀起阵阵的绿浪。
等到鼓声响起,这乐风又如同水面上的白鹭惊飞,带起一阵清风和涟漪,吹散了先前的躁动。
和学生会从前所担心的状况不同,台下的学生们并没有多少中途离场的,这首日式传统的音乐意外地颇受大家的喜爱。
不要瞧不上听起来似乎黯然神伤的《遗失的樱花》,尽管它前年逐角乐坛奖项落败,但能够提名就是极大的肯定。
这支曲子,本身不需要多么巧夺天工的技巧和音色,但它的风格变幻无常,现在,又加入了鼓曲和萨克斯,比之以往更加欢快,所以,演奏者的感情共鸣,才是最需要她们去分神的地方。
“完美的演奏啊。”
中森和花开院的双人合奏还没到时间,两个人在台下忍不住就去年的舞台和今年开始做起了比较。
花开院笑了。
“其实新加进去的学妹很不错吧。”
菅原向来很会挑人的。
才短短两周,就可以和大家配合的如此默契。
原本这次让她一个新人上台,其实还有不少人持怀疑态度。
正说着话,这个时候,风笛声自然而然地不再附和,而是加大力度,悠悠吹响,还有提琴丝弦的摩擦声。
舞台上,灯光下,纷纷扬扬的情愫与灵感就如同哗哗的流水,在木下绮罗的手指里倾泻,脑海里流通,这弦音与笛音既有重合,又互相追逐,热切地仿佛一对情人,难舍难分。
在这样热烈的音符里,曲子终于进入尾声。
—
等谢幕下台以后,木下绮罗手里还拿着琴和弓弦,刚放下,她就一路向幸村那边小跑过去,沿路刮起香风。
“学妹,你不听我拉琴了吗?!说好的鉴赏呢?!”
中森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呐喊。
“我去前面坐着听啦!”
木下绮罗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跑,丝毫不心虚。
中森泄气。
……好像有点敷衍,但她确实又是在认真地履行着约定。
“孩儿大了不由娘。”
因为中森一脸悲愤的表情,花开院开始安慰他。
而在前台,看到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的木下绮罗,幸村刚准备去后面接人的身体就顿住了。
脸上清透又明亮的腮红,唇彩都让人很直接地想起春日枝头桃粉色的娇花,但那上翘的眼尾处,金色的粉影在这不太亮敞的环境里格外吸睛。
他花了几秒钟从这绮丽的景象中抽身,随后不紧不慢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开始擦起对方额头上的薄汗。
猫猫开始叉腰自夸。
“哈哈!我这次突然出现……不需要你接我!”
嗯。
幸村拉过熊孩子的手,唇畔笑意渐深。
“有进步。”
因为木下绮罗来了,所以网球部的人都集体往右边移了一个位置,把幸村的左边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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