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二人跟着点头,一脸无奈。
兄弟人傻钱多没心眼,他们就只能多跟着费点心。
“那这晚膳……”常久瞥了眼二人,小声问道,“我们还去吃吗?”
“自然要去。”盛守言轻哼一声,展开折扇晃了晃,低声道,“白给的饭,岂有不吃的道理?”
三人一拍即合,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末了,夜深,谢庭玉将兄弟们送出府去,缓步往回走着。
“小姐,姑爷今儿打了三个时辰的马吊,一步都没踏出来过,您独自一人守在屋里头,怎也不出去走走?”
才进院子,走到屋前,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谢庭玉认得这声音,是那个叫玉露的婢子。
“还没回门呢,我纵然有心想出去逛逛,也得守规矩不是。”梁晚余语气轻快,似是完全没将夫君的贪玩放在心上。
玉露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似是不太高兴,“婢子是担心小姐,这才过了一日,往后若是姑爷愈发顽劣,小姐又当如何?”
说罢,玉露长叹一声,“小姐没许婚之前,是盛京城里人人都夸赞的姑娘,嫁给姑爷,那些不相熟的贵女都送来贺礼羞辱您……倘若姑爷执拗不改,怕是那些贵女们又要笑您了。”
“她们若是想笑,就任她们笑去。”梁晚余语气平静,全然没将先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中,“谢庭玉不比任何人差,反之,他还很聪明,很体贴,大婚当日,婆母有意立威,是他主动平了事端,若是换作谢昀,又会如何?”
玉露默了半晌,才问出一句,“那小姐……真的心悦姑爷吗?”
谢庭玉轻眨了下眼,本不想听见那个答案,身子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朝前探去,仔细听着。
程言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二少夫人说错一句话。
若二少夫人直言不喜公子,依公子的脾性,不将月园拆了,怕是不会消火。
“谈不上心悦。”
程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骤然失色,凉意从脚底漫到头皮,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自家公子。
短短一瞬,他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但也绝不厌恶。”
半句话,救了整个月园的命。
程言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我同谢庭玉从前不对付,互相看不上眼,可我那天上门求嫁,他明知不妥,却还是应了,自那之后,我心境便不同了。”
“婚后他护我,我也愿意护着他,只想老老实实与他在一块,过寻常日子,若是有缘,我坚信日久也能生情。”
谢庭玉靠在门前,姿势不变,但周遭的气压确确实实回了春。
“倘若他愿意争气,那自然好,若他沉迷现状,我也不恼,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算好的。”
谢庭玉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转身去了书房。
屋内,梁晚余倚在床边,小脚缩在被子里,瞧见窗子上的身影走开,才住了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玉露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压低声音道,“小姐真是神了,三言两语,就能将姑爷玩的团团转,婢子对您是心服口服!”
梁晚余抿唇浅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她哪有这丫头说的这般唬人,不过是借着上一世,提早察觉了谢庭玉对自己的心意罢了。
梁晚余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腕上的金镯失神。
可遍体鳞伤的自己,如何能回应他的心?
怕是又要负他一世了……
-
翌日,难得多云,南边已经黑了天,风雨欲来。
玉露站在主子身后,替她戴上玉坠子,“小姐,姑爷昨儿宿在了书房。”
话落,外头正好传出了动静。
“把这些都扔出去,还有这些,差人去问,若是常久喜欢,就送给他了。”
梁晚余听到动静,急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才出了门,就见书房的门大敞着,谢庭玉指挥着下人,将屋里头的玩物都搬了出来,堆在院中。
梁晚余压下嘴角的笑意,故作茫然,小步上前,低声道,“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清房。”谢庭玉瞥了她一眼,悄然红了耳垂。
梁晚余梳着妇人发髻,并未仔细打扮,只略施粉黛,身着素衣,却也掩不住她的明艳。
梁晚余望着散落一地的玩意,面露不解,“好端端的,为何清房?”
谢庭玉轻咳一声,眼神闪躲,“既然成了婚,就是要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明明是书房,却摆了一屋子消遣玩意,不成体统。”
闻言,候在一旁的程言大为震惊,全然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能从自家公子口中冒出来。
谢庭玉估摸着时间,来了句,“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去给我娘请安?”
梁晚余点点头,轻声道,“的确到了时辰。”
谢庭玉颔首,面上瞧不出个喜怒,沉声道,“今儿我陪你去。”
梁晚余一愣,倒也没拒绝。
有人上赶着表现自己,她哪来的理由不允?
二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一时无言,气氛却莫名有些和谐。
临到大堂,梁晚余脚步一顿,与屋中的陆对上了视线。
谢庭玉眉头紧蹙,显然是没料到陆竟然也在此处,低声道了句,“怪事,她来做什么?”
第18章 没安好心
卫氏听到声响,顺势望来,瞧见自己儿子,明显一愣,“庭玉?”
谢庭玉攥住身侧人的细腕,大大方方入了堂中,随意扫了一圈,低声道,“儿子领着新妇来给娘请安了。”
卫氏简直受宠若惊,眸子都瞪圆了些,“请……请安?”
十九年来,这是幼子头一回来给她这个当娘的请安。
谢庭玉颔首,微抿下唇,沉声道,“是晚余耐心劝诫,儿子才知从前行事不对,往后请安,儿子都与她一起来。”
卫氏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梁晚余,面色微变,轻声道,“你还算懂事。”
梁晚余唇边挂着得体的笑,顺着谢庭玉的话接了一嘴茬,“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承不得母亲一句夸赞。”
卫氏压下心头的震惊,暗暗咋舌。
这梁晚余才嫁进府里两日而已,就把庭玉拿捏的这般死,那读书一事……
卫氏脸色缓和不少,朝着一侧摆了摆手,“你们先坐下吧。”
“是。”梁晚余轻声应了句,余光瞥向一旁的陆,唇边扯出一抹笑来。
卫氏深吸一口气,回眸看向崔氏,神色淡淡,“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崔氏重重点头,脸上满是激动,“妾不敢妄言,已经寻了医师把脉,确实是有一月之喜了!”
梁晚余蓦然抬首,视线落在陆平坦的小腹上,心头涌上一丝诧异。
谢庭玉也沉了脸,瞥了眼陆,满目狐疑。
陆则是高高昂起头,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怕是不对吧。”卫氏眉头紧蹙,上下扫了陆一圈,低声问道,“她刚入府两日,陆家也才只被抄了半月而已,怎就有了一月的身子?”
梁晚余心中也有困惑,盯着陆的小腹失神。
谢昀与陆竟是在陆家还没被抄时就勾搭在一起了……
可谢昀是庶子,又碌碌无为,陆一个官家嫡出小姐,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为何会委身于他?
崔氏脸色一僵,底气都消散了些,“虽说两个孩子从前有些不太守规矩的地方……可妾已经问过了昀儿,确是他的,日子都对的上……”
崔氏说着,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梁晚余身上。
“也就是说,谢昀一边与她郎情妾意,做尽伤风败俗的事,还一边与自己的未婚妻子周旋,等着迎娶美娇娘?”谢庭玉心直口快,从不怕得罪任何人,将崔氏想压着的丑闻直接抬到了明面上,“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左右逢源,也不怕累着自己。”
崔氏脸色难看,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强撑着笑脸,“千万错处,皆是昀儿的错,可肚里的孩子却真真是抵赖不得的,若是平安生下,那就是老爷的长孙!”
卫氏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谢庭玉嗤笑一声,身子向后靠去,姿态慵懒,挑着桌案上的点心。
梁晚余察言观色,掐准时机站起身,轻声笑道,“母亲,儿媳给你做了个枕头。”
梁晚余这话来的突兀,却意外打破了僵停的场面。
卫氏面上讶然,低声问道,“什么枕头?”
玉露急忙走上去,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婆子跟前。
梁晚余唇边挂笑,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柏香枕,里头放了不少柏子,旁边还缝了个囊袋,塞了许多安神的药草。”
卫氏接过婆子递来的香枕,鼻尖凑过去闻了闻,“的确有草木香气,你有心了。”
见自己的风头被抢,陆脸色铁青,不甘的望着崔氏。
崔氏干笑两声,为了自己的孙儿,只好又提了一嘴,“夫人,肚里的长孙……”
“什么长不长孙的?”谢庭玉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谑,“你怎就知道她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娃。你会未卜先知不成?”
“庭玉,不得无礼。”卫氏虽说是呵斥了句,面上却不见丝毫不悦,显然是认同自己儿子的话。
崔氏脸色奇差,指尖狠狠嵌进肉里,强压下心中的怨恨。
“既然有了,就好好养着身子。”卫氏瞥了眼陆,打心眼里不喜她,“若是真给府上添了人丁,赏赐少不了你的。”
陆咬住嘴里的软肉,指尖无意识的抠挠着手背,小声应道,“是,夫人。”
“外头的医师难免会出乱……你在做什么?”
卫氏一声惊呼,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陆的手背已经被她自己抓破,有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了血丝。
陆紧咬着牙,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一味地重复着,“为何会这般痒?”
“你……”卫氏傻了眼,忙指挥着身旁的婆子拦住她。
两个婆子跑下去,一左一右分开陆两只手,语气急切,“陆娘子,您这手都出血了,不能再挠了。”
陆脸色煞白,只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像是万千只蚂蚁在身上游走,嘴里不住的嘟囔着,“痒……”
陆低垂着头,露出脖颈,右边的婆子眼尖,惊呼一声,“哎呦,陆娘子身上怎么也起了红疹子?”
梁晚余捂住嘴,面露惊惶,“好端端的,怎会这样……怕不是得了什么传染人的毛病吧?”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都不约而同地离陆远了些,就连两边的婆子也悻悻松了手,不敢再靠近她。
没了束缚,陆又不受控制的地挠着身上,小脸彻底失了血色。
卫氏面上是藏不住的嫌恶,对着两个婆子蹙眉摆手,低声道,“快去净手,再寻个医师来给她瞧瞧!”
“是。”
崔氏半侧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半张脸,扬声道,“,你是不是摸了什么东西,才起了疹子?”
“我这几日只洗了衣裳,再有……”陆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着对面的梁晚余,扬声喊道,“再有就是她送来兰园的见面礼!”
她说着,手上依旧没停,“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想要害我!”
第19章 只求他能活久些
听到陆的控诉,谢庭玉嗤笑一声,缓缓起身,拧眉盯着她,“你得了病,与我新妇何干,亏你从前还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如今竟像只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我没有胡说!”陆眼眶微红,心中委屈得很,“除了她送过来的熏香外,我再没碰过旁的!”
卫氏捏着眉心,双眼紧闭,低声问道,“老二媳妇,你当真给兰园送去了见面礼?”
“是。”梁晚余点头应着,面上多了几分无措,“可陆娘子并未收下,而是让婢子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说罢,梁晚余屈膝跪下,眼中闪过晶莹,语气哽咽,“正好,昨儿要送给陆娘子的礼盒就放在月园未动,请母亲明察,还儿媳清白。”
听她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谢庭玉顿时急了,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扶起,皱眉问道,“好端端的,你跪下干什么?分明是这女的使坏,你不会害人,我信你。”
梁晚余顿住,抬眸望向他,眼底闪过丝莫名,“夫君真这般信我?”
“你是我娶回来的,我若不信你,旁人就更不会信。”谢庭玉沉着脸,将梁晚余拉到自己身后,冷眼盯着陆,“你空口白牙胡说几句就想给我夫人安上个罪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容易事?你先能拿得出证据,再挺直腰板罢!”
梁晚余躲在谢庭玉身后,视线与对面的陆撞上,勾唇一笑,满是挑衅。
陆气红了脸,强忍住痒意,望向坐在上首的卫氏,“夫人,妾肚里还怀着孩子,无端遭人陷害,哪怕为了这个孩子,难道不值得一查吗?”
“来人,去查月园,将那礼盒找出来。”卫氏心中烦躁,冷冷瞥了眼梁晚余,心中对她才生出的好感瞬间散去,低声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若真是你所为,纵使你是我儿媳妇,我照样不会姑息。”
梁晚余面上坦荡,不见丝毫惧色,“若是儿媳所为,任凭母亲处置。”
卫氏面色不虞,扬声道,“先去请医师,再来回我,旁人都退下。”
陆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梁晚余,眼底涌出恨意,铁了心认定就是她所为。
梁晚余好整以暇地抬眸瞧着她,神色淡然,心中只觉得畅快。
上一世陆毁了她的脸,这一世,她亦要如此报复她。
至于谢昀和崔姨娘,也别想有半分好日子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茶都被换了三趟。
从外头请来的医师捧着锦盒看了又看,又捏起一点香粉放在鼻尖轻闻,眉头久皱不展。
卫氏身边的婆子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跟着紧张,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医师摇摇头,无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锦盒并无不妥,里头的香粉也只是用些寻常草药磨制的,都是些能安神的东西。”
“我早就说了,必然不是晚余做的。”谢庭玉扭头看向陆,眉头轻挑,语气散漫,“自己得上的怪病,该多问问自己才是。”
卫氏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低声安抚道,“庭玉,这个时候你也少说两句,既然查明东西没被人动手脚,这儿也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
“娘,她……”
“是,母亲。”
谢庭玉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梁晚余心思一动,轻扯住谢庭玉的衣角,打断他的话,低声应下。
谢庭玉面露不悦,显然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陆,可梁晚余一口应下,他也不该再找茬子,只能气鼓鼓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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