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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后掰弯病弱公子——卧扇猫【完结】

时间:2024-09-06 17:12:44  作者:卧扇猫【完结】
  钱家三公子见她软硬不吃亦是恼了,拿起鞭子往她背上甩,那是荆棘做的鞭子,落在背上火辣辣的。
  她痛得险些晕过去。
  程令雪挣脱束缚,逃了,逃跑前她暗中将夜明珠从三姑娘的贴身嬷嬷那儿寻出来,自证了清白。
  那是她第一次放弃任务逃走。
  没想到回去后师父不曾责备,只叹了口气:“这次就算成了。”
  师父历来斤斤计较,那一次却是破天荒大方一回,在墙面的“正”字上添了她并未做成的一划。
  她却比要多做一件还难受。
  .
  手腕被人抓住了。
  像梦魇时陡然被唤醒,程令雪低垂的眼帘猛地掀起。
  她挣脱了杜彦宁。
  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手。
  过去两年虽难了点,但如今不也只剩下最后一件?看,她也没有两年前的自己所想像的那般无能。
  她终会从那泥淖中拔出根须。
  把自己种在合适的地方。
  杜彦宁眉头揪起:“对不起,当初是我年少执拗,轻易被人扰乱心神。我生在富贵之家,身边人无一不精于算计,少时我厌恶这般,因而选择从文,可家母病逝后家父偏心庶兄,对我百般打压。我不甘母亲为杜家倾注的心血被人拿走,回到族中经商。心中却厌恶这样的自己,因而才会被你吸引。你出身低微,却倔强纯粹,生于污泥但不减清傲。我欣赏你,也艳羡你。”
  那时心悦花魁的友人嗤笑道:“你心悦的那戏子靠近你,是因你品性端方,又能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换作另一个人,她也会跟着他。”
  起初他不曾放心上。
  她本就不易,想往上爬有什么错?即便她越发慇勤,杜彦宁也不断说服自己,那是她信赖他。
  直到某次他与父亲争执。
  他不满于父亲的唯利是图,父亲也历来不喜他骨子里的文人脾性:“你自诩是成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可无人引荐,你连老先生门下都难进!没有这些蝇营狗苟,没有我,你一文不值!试问你身边人谁又真能不图利?”
  十八岁的他正是心高气傲。
  他想,十一就不会。
  她很纯粹,不会只因为他是富家子弟而与他往来。否则以她姿色,靠钱三公子攀上枝头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那日去钱府时,杜彦宁听大表兄聊起十一,称她笑起来很好看。
  他陡然想起友人的话。
  原来,她不是只对他一人笑。
  “所以当你……当你一反常态抱住我时,我心中才会动摇,因为想不明白,只能先冷静几日。当天晚上,我想通了,你和我一样都身不由己,若能被你利用,也不失为自我救赎。”
  正逢族中出了乱子。
  他想与父亲证明自己,连夜离开青州,临走前,托小厮给她留了句话。
  他让她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会把她带回杜家。
  那句话,没传到她那。后来表妹收到的回信,也非出自他之口。
  十日后,他回了青州。
  可那个少女却已消失人海中。
  他的喜欢害了她。
  .
  程令雪静静地听完。
  很久之后,她摘下罗刹面具,杜彦宁微愣——她竟是在微笑。
  但那笑很淡很淡。
  她鲜少笑,这让他不安。
  那抹笑很快从程令雪唇畔消失,她心平气和道:“杜公子现在应该能猜到,我瞒了你很多,从前你也没猜错,我就是想走捷径,只是没成罢了。
  “所以没有谁欠谁的,杜公子不必内疚,我早就放下了。”
  起初她介怀,只因以为她是喜欢过他的,那个人焐热了她,却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这让她屈辱、懊悔。但得知对他只是依赖后,她便放下了。
  察觉她的排斥,杜彦宁退了一步,顺势问:“那你可愿与我重新往来?无冒犯之意,只是当朋友。”
  朋友?
  觉得这很离谱,程令雪戴上罗刹面具:“杜公子不必如此,你不欠我的,也没有做朋友的必要。”
  “不,我真心欣赏你性情。”
  她的性情?程令雪更觉得好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她才不是什么清冷傲然的人。
  想了想,她建议道:“公子才是你真正欣赏会的那种人,你们的家世也相当,更适合做朋友。”
  杜彦宁低头苦笑了下。
  再靠近,她可能真的会不再理他。决定先暂时搁置。
  只是听她提到“公子”时不自觉变得温和的语气,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猜测:“你可曾对恩公动心?”
  程令雪匪夷所思地转过身。
  他怎么会这样认为?
  杜彦宁说:“你对权贵一直很戒备,唯独对他例外。”表面的讨好和发自内心的亲近,他能分清。
  程令雪认真想了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公子很弱。”
  不仅易碎,他还十分善良。
  嗯,也很好看。
  她怎么能戒备得起来?
  既说起公子,程令雪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别告诉公子。”
  她依旧疏离,却未客套称“杜公子”,用了无礼却更显信任的“你”字,却让杜彦宁怅然的心头回暖些许。
  他郑重应下,顺势问:“你为何隐瞒身份留在恩人身边?”
  程令雪用沉默回应了他。
  杜彦宁不再问,他又是那善于与人交际、分寸拿捏得当的富家公子,彬彬有礼道:“今日辛苦竹雪相护。”
  程令雪不搭理他。
  .
  回程的路上,程令雪难免回想今日,说来好笑,杜彦宁艳羡她“清傲”,却不知她因这吃过多少苦。
  她似乎生来就是这般性子,记忆深处时常传来妇人嗔怨的声音:“你这性子和你阿爹一模一样!”
  被卖入富户家中为奴后,这与生俱来的性情就是她苦难的源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身边无论身份高低都不喜欢她。直到几年前,师父病中无聊问起她幼时经历,点破其中原因:“为奴为婢者,可以卑躬屈膝、谄媚奉承、卑鄙好利……
  “唯独不能与清高、傲气沾边。”
  就算知道,她也不愿改。
  幼时的记忆就像座陈年索桥,桥板已被风雨侵蚀得所剩无几,只剩两根光秃秃的铁索。这根连接了过去和现在的铁索,便是她的性情。
  这是她和父母仅剩的连接。
  铁索在,桥就还在。
  “炸糕!刚出炉的炸糕!”
  程令雪回过神,忆起今日河边的几个顽童,跟在公子身边才几个月,她就见过两个奚落他的人,幼时他会不会也曾被人用更难听的话奚落过?
  明知怜悯一个权贵子弟很可笑,程令雪还是买了炸糕。
  给公子,也给幼时的她。
  回到院中时,亭松见她手里捧着份炸糕,笑道:“你来得正好,公子白日里嫌菜寡淡,夕食都未进。”
  也许不是菜寡淡,是心情不好没胃口。程令雪上前。窗扉紧闭着,窗纸后透出个清瘦的身影。
  脚下放轻,她轻轻地靠近。
  可公子竟没动,要是往日,他早就开窗了,想来睡下了。
  也好,她就不用分给他了。
  啪——
  窗忽地被打开了。
  程令雪乍然对上那双昳丽的眼眸,他静静凝着她,眼中没有半点睡意,她愣了霎,捡起被打乱的说辞。
  “属下买了几块公子——不,属下买了几块炸糕给公子!”
  “噗。”
  公子一轻笑,一团冷雾聚成个有鼻子有眼的人,生动多了。
  可才一会,他又恢复冷静。
  姬月恒看着窗前戴着罗刹面具的人,早在少年靠近时,他就察觉到了,本想着他得不到回应就会走。
  可最后还是开了窗。
  窗前立着的并非会勾魂摄魄的鬼魅。只是个露着愣劲儿的罗刹。
  似还受了挫,虽仍旧冷静,眉间却萦绕着淡淡的疏离。
  他说:“靠近些。”
  程令雪忙上前递上炸糕。
  公子袖摆微扬,朝她伸手。
  那手没落在炸糕上,却是落在了她的头顶,还揉了揉。
  “怎么了,似乎不大高兴。”
  程令雪讶然定住。
  公子怎么知道她不高兴?
  怔愣的反应让姬月恒笃定了猜测,他问:“被人欺负了?”
  习惯性地,程令雪想说一句“没事”,但话竟然卡在了嗓子眼。
  没有缘由,很突然。
  好一会,那句话才顺畅说出。
  “属下没事。”
  觉得这样太生分,顿了下,她又问:“公子心情好些了么?”
  略低闷的少年嗓音不如假声浑厚,也与柔软沾不了边,然而落在耳边,却似一朵蒲公英擦过耳尖。
  很软,也很痒。
  摆在眼前的油纸包中香气流溢而出,与这痒意一道为非作歹。
  街头的炸糕,还有眼前少年,都是他不该接触的东西。
  姬月恒靠上椅背阖了眼。
  已到了声音都不介意的地步么?
  他大概,得了癔症。
  “公子?”
  那低哑的声音又在来回挠动。
  叹口气,姬月恒看了眼鬼魅手中的油纸包,手抬起又落下。
  “不了,多谢。”
  疏离的语气让程令雪冷静。
  公子似乎想吃,又因为过去的事在迟疑。人非草木,她该对他更有耐心些,可她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会失落的人,更该怜悯自己。
  这会她没什么心情去焐热他。
  “属下告退。”
  捧着她被退回的好意,程令雪转身,身影融入月色中。
  刚出园,碰到杜彦宁。
  “恩公是讲究人,或许不喜街边点心,正好在下不曾用饭,不知竹雪小兄弟可愿忍痛割爱?”
  程令雪攥紧了炸糕。
  “十两。”
  杜彦宁掏出十两银票。
  程令雪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杜彦宁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应该要十一两的……
  .
  杜彦宁过来时,姬月恒端坐窗边,一如无情无欲的神祇。
  此番前来本是今日和掌柜的议事时,发觉杜家和姬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而那部分生意因族叔从中作梗出了岔子,便想与恩公商议。
  也好拉近关系。
  十一接近恩公定有苦衷,他当初年少气盛牵连了她,如今他希望能帮到她,更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
  聊了几句,姬月恒并未立即答覆,而看向他手中的炸糕。
  杜彦宁对着油纸包笑了。
  “适才碰到竹雪,她听说我不曾用夕食,好心给了我。”
  姬月恒没什么回应,但无人看见,书案后有人慢慢屈起手指。
  那只苍白的手慢慢地攥成拳。
  又倏然松开。
  .
  隔日,安静的别院一派热闹。
  就在昨夜,杜彦宁在其母旧部的帮助下,当着杜氏诸多族众的面揭穿族叔,并当场清理门户。
  他已恢复身份,今日便要离去。
  程令雪在树上闲坐,算了算日子,从沉船被害到如今,也就十三四日,但这应该算是杜二公子二十年人生里最大的一次挫折了,只不过还不如她过去受一次伤养伤的时日久。
  她对顺风顺水有了新的领悟。
  不免羡慕他,她何时才能顺风顺水一回,本以为她更用心,公子就会更快乐,谁知他更苦恼了。
  这两日,似乎还远着她。
  真难搞!
  枕着树发了会呆,下方传来见礼的声音,程令雪往下看。
  不远处的湖边,立着道青色的身影,边上还有抹游离的蓝白。
  白袍蓝袖,是公子。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公子忽然抬眸往这边看来。
  目光辽远,仿若流云。
  他仰面,定定地看着这棵树,冠带和乌发随风交缠,唯独身姿和神情纹丝不变,比雕像还像雕像。
  杜彦宁也随之望去,笑道:“那树上的鸟窝真是大!”
  没来由地,姬月恒笑了。
  杜彦宁难得有不明所以的时候。
  又一阵风过,树叶簌簌作响,叠翠之中,一抹鸦青色翩然而下,衣摆随风微动,如迎风翩飞的墨蝶。
  墨蝶落在眼前,化成个眉眼疏离,面若好女的少年。
  湖边两位青年皆是稍顿。
  杜彦宁先开了口,毫不掩饰地赞道:“竹雪轻功实属难见。”
  程令雪没接他的客套话,淡淡见礼:“公子,杜公子。”
  公子抬眸,起初眉眼平和,在看到她那一霎,眉心轻动。
  像意识到什么,他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只朝她颔首以示回应,随即望着湖面出神,只留一个疏离的侧影。
  程令雪这才想起来。
  她忘了戴面具。
  她退到后侧安静守着。
  杜彦宁感慨:“不知恩公是从何处觅得这几名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
  姬月恒道:“亭松是长兄所派,赤箭是招揽而来,竹雪——
  他稍顿:“他救过我,但不要报酬,只欲寻份生计。”
  杜彦宁感慨:“若能寻得竹雪这样轻功绝佳的护卫,我定重金相酬。”
  姬月恒平静地垂眸看着湖面,点漆眸中一点点晕开暗沉。
  “你想要他?”
  杜彦宁未留意他话中凉意。
  余光看向后方那人。
  “的确想要。”
第25章 025
  姬月恒倏然回头。
  越过杜彦宁的身后,他看向那个沉默而立的清秀少年。
  日光下,少年安静得像道影子。
  仿佛不论站在谁身侧,只要有光照拂,就可成为对方的影子。
  不如……
  将其一道带入黑暗中。
  看不见,“他”就可以是“她”。
  如此一来她就会和他融为一体了,在黑暗中交缠难分。
  如话本中所说的,合二为一……
  她便无法再做别人的影子。
  心中晦暗的念头似落于画卷中青竹上的墨水,在纸上晕开。
  杜彦宁将他细微的神色收入眼底,存着些试探道:“竹雪武功高强,又可能是我心悦之人的亲眷。然我虽非君子,也不能夺人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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