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发觉得热,公子忽然伸手探她额际,道:“有些热了。”
他的手,更是烫得厉害。
程令雪讶然看着他的手,公子有读心术。不待她道出惊讶,已先答道:“不是你的错觉,我也很热。”
怎么会这么巧?
程令雪想起那碗补汤。
补汤不会有猫腻吧,可那是公子让赵嬷嬷炖上的,也是公子特地让赵嬷嬷多炖一份的,所以他想做什么?!
她的眸中漫上戒备。
姬月恒对上她警惕的目光。
十分坦然地,他再一次耐心地主动解释:“是那夜我们出了差错,寻常男子行房时不会那么快结束,赵嬷嬷由此误以为我于房事上虚弱。正好阴差阳错,被我倒掉了,今日才想起来。我本以为,那只是寻常的补汤。”
青年气息变得急促,他隐忍道:“是我疏忽,连累了你。”
程令雪看着这样隐忍的公子,听着他自责的话。心情转戒备为心虚。
公子疏忽,但她那一夜没有,她是故意没提醒公子……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
可她不解:“我也饮了,为何没有公子那样烫?只觉得有点热。”
姬月恒悄然弯眸。
他么……
因为他,饮了两碗啊。
他一本正经道:“男子气血旺,我又刚泡过热水,自然起效更快。不过女子体质温和,后劲更足。”
后、后劲更足……
四个字足以把程令雪的冷静击垮,她欲哭无泪:“那可怎么办?”
公子亦很无奈,面色虽红,气息也微急,可望着帐顶的目光尤其平静,似在面对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和纠结吃豆沙糕还是桂花糕无异:“补汤非毒,我这无药可解。要么各自忍着,
“要么,你和我,相互纾解。”
他语气不露半分情'欲,可程令雪没法淡然。若是只有公子服了补汤,她倒是可以玩一玩他,可……
他说的是,和她相互纾解!
想到那可怕的梦里,公子肆意拨弄甚至要探入的长指……
还有那骇人的赤色匕首。
太令人羞耻了。
公子超然,视欲念如饥饿,可她做不到,程令雪定住神,轻道:“我可以帮公子,但公子不必帮我了。
“我……我有别的办法解决。”
刺几针,放放血的事。
姬月恒闻言,眸子略一眯起。
她想找谁解决?人在他房中,他有耐心等,等到她忍不了时。
“有劳姑娘了。”
话音刚落,她被拉上榻,公子压上来,脸埋在她的颈间。
他含糊道:“真的可以么?”
他此刻的嗓音很勾人,因为隐忍,听着颇有些可怜,鬼使神差地,程令雪默许了,公子满意地笑笑。
他一笑,热气喷过她颈侧。
程令雪一颤,腰肢也一下软塌,喉间不由低吟:“嗯……”
而公子的手利落撩起裙摆。
随即她发觉不太对,轻推了下公子,道:“不先趴着么?”
公子脸埋在她的颈侧。
“正反都一样。”
他说得似乎极有道理。
程令雪迟疑时,他的热气拂过耳畔,蛊惑的话语亦是烫人。
“热么,外衫脱下吧。”
她根本没听进去,只老实地点了点头,公子手一扯她的外衫,她才反应过来:“你又要干嘛?!”
“怕你热。”
公子把她的外衫放一旁,依旧贴着程令雪颈侧,他的脸微热,可与她颈侧相贴时,却让她觉得很凉爽。
真的好奇怪。
她甚至想按住他的脸,在身上每一处不够凉爽的地方贴一贴。
尤其是心跳处……
这个念头一出,乱梦中荒唐的画面让程令雪几欲泯灭的良知回归。
她居然在胡思乱想!
混乱时,公子的匕首,轻贴了上来,像一只端头沾水的笔。
留下道浅浅水迹。
那水迹划过,程令雪只觉得身上一阵舒适,喉间险些低吟出声。
上回都没这样。
不行,这太可怕了……
再与他贴下去,她恐怕会把公子吃干抹净了,这样不好。
程令雪用蛮力推开公子,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洗沐,身上到处都脏。公子稍等,我……先去洗一洗!”
公子被她推得猝不及防。
他起先一怔,随后无奈地淡笑:“可待会,恐怕要再洗。”
待会的事,待会说,她得先去静一静,免得把持不住。程令雪声音越来越软,端着体贴姿态道:“那也不能污了公子的贵体,还是洗洗吧。”
说完不待公子回应,她掀起珠帘一溜烟地逃到外边,激起一室脆响。
这么害羞啊。
姬月恒笑着看了眼乱动的珠帘,压下邪燥,打算再看些书。
她面皮薄,只能他多学学。
.
程令雪奔到浴房,赵嬷嬷要上前服侍她,被她支走了。
浴池极大,水雾氤氲。
热气环住周身,激得她身体里的隐秘的燥意泛得更汹涌。
心越来越乱,本能和理智撕扯,本能想让她回去,与公子肌肤相亲,可理智逼她冷静,最终理智更胜一筹。
她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件事,既然手可以,公子怎么不自己来?
只有一个可能,相比自己来,他更想要她,不,是竹雪。
她虽在假扮十一时故意装得与竹雪不同,但她原本就是竹雪,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熟悉感,又因为药力,公子分不清她与竹雪,便渴望亲近。
而白日里,他清醒着便也分得清,会对十一与杜彦宁接触持撮合态度,却因为从前竹雪与杜彦宁多说了几句话而吃醋,毕竟他喜欢的,是竹雪的内心。
公子或许是天生断袖,或许只是偏爱竹雪皮囊下的灵魂。
不论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目前为止,竹雪在公子的心里暂时无可替代。
可竹雪,注定会消失。
内疚涌上程令雪的心头。
比爱错人、爱而不得更痛苦的是,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不该心软选择多留几天,不该在他做梦时让他多抱几次竹雪。
更不该,在方才答应帮他。
万一到时他分不清,与她做戏时过了火,她又是个大色'鬼,最终可能是她把公子吃干抹净,逃之夭夭。
而公子失了身,以为自己认错人,又发觉心上人竹雪杳无音信,病弱之人本就多愁善感,万一他在双重打击之下一个想不开,要悬梁自尽……
那她可真是罪孽深重!
思前想后,忍着内疚、压下不舍,程令雪果断决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现在就跑吧!
.
跑,简单的一个字。
背后却有诸多考量,什么舍不得公子,怕公子失落都是浮云,她该愁的是怎么跑能让公子少生气一些,免得他设下天罗地网抓捕她。
不如就利用钱家吧。
尤其是那位色胆包天的钱家三公子,上次她急着拿账本,只踢了他命根子那处两腿,没想到那恶棍命大,听说有名医看顾,竟没伤着要害。
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待这个简单的计划成形时,程令雪已身在青松苑,用身上藏做暗器的银针,在指尖一刺……
十滴血过后,热意散了些。
又取出她放在包袱中的夜行衣和匕首,绿裙逶迤落地,眨眼的功夫,暗室中立着个黑衣少女。
月色透冷,映着墨衣少女清冷的一双眸子中,折出清冽寒芒。
清冷孤绝的身影融入月色。
掠过层层树影,越过重重瓦顶,程令雪在月下急掠,澄净的杏眸只余无情的冷冽,一如手中出鞘的匕首。
钱家有处别业,离公子别院仅二里地,日前,公子暗中派人动手脚,从乱葬岗弄了个女尸,设计让钱三公子的人抓到个死去的“女刺客”。
钱三公子因色'欲熏心致家中账簿被窃,惹钱老爷大怒,罚他在别业禁闭。他急于将功补过,指鹿为马,称那女尸便是偷窃账本的舞姬。
此刻,钱三公子正在别院独自赏月,算着解禁的日子,忽见不远处的墙头上立着个窈窕倩影,一身墨衣的少女孑然而立,伶俜的身姿如月下莲花,乌发随夜风飘扬、腰肢盈盈一握。
屡屡几道弧线,足以勾勒出一个柔美又有杀气的少女模样。
太勾人了。
钱三公子眼一亮,想起上回教训,按住色'心要叫护卫。
刚一动,那少女也动了,姿态悠闲,做了个抬腿踢蹬的动作。
挑衅之意十足。
钱三公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贱人!是那个勾得他没了魂,险些把他子孙后代踹没的小贱人!
还来嘲笑他!
太、太嚣张了她!
钱三公子脑中最后一丝旖旎消散,怒声呼唤护卫:“来人——”
横空飞来个东西。
他的嘴,被一只臭鞋堵住。
钱三公子恼极,唤来身边最顶尖的护卫,气道:“追!把你家祖坟挖了也要把那嚣张的小贱人给爷抓来!”
“遵命!”
护卫一跃而起,身形迅捷如电,轻功一流,可墨衣少女身手更好,如烟似雾,转瞬之间已了无影踪。
寂静的夜被搅出涟漪。
暗处,程令雪悄然舒了口气。
钱三公子亲自指认了刺客,想抓她便不能再兴师动众的了,他如今身边无人可用,只能暗中派手下搜寻。
他身边武功最高的是方才那护卫,以她的身手,不难应付。
她招惹钱三,是想声东击西。
她给公子留了字条,称自己不愿玷污他贵体,去寻郎中了。
待公子发现她迟迟不归,派人去找时,会查到钱三也在这一带抓过人。便会认为她去请郎中时被抓走了。
若他去质问钱三,且不说能不能问到,就算问出,钱三及他的护卫描述起她时,会说她“轻功高强”。
这就更好了。
她去偷账本时隐藏了身法,撞见公子时,她也手忙脚乱,实在不像个高手。公子和亭松又不知道她是竹雪,多半不会将身手尚可的令雪姑娘,和钱三口中“轻功高强”的少女想到一处。
他们只会认为钱三有隐瞒。
这口锅,钱三背定了,之后“竹雪亦杳无音信”的锅,也送他。
哪怕她不小心被公子找到,也可以说是钱三抓捕,她怕连累他才跑。
但她不会让他找到。
只是不知道竹雪不见了,公子会不会冲冠一怒?但以姬家权势,他只要不找死,就不会有大麻烦。
时间久了,他会忘记竹雪的。
程令雪握紧匕首。
清姿一闪,她融入暗夜中。
似一尾青鱼入了水。
.
玉恒居中,滴漏声声。
书案上堆着数本书。
翻书声起初轻缓,游刃有余,拈著书页的长指亦风流,烛燃了一截,那只好看的手上青筋渐起。
翻书的动作越发没耐心。
啪嗒——
姬月恒重重地合上书,额间渗出的薄汗已被夜风吹了又生。
已第三本书了。
小刺猬还是没有洗好。
他低头看一眼腰间堆得越发骇人的褶皱,揉了揉额头。
“嘶……”
身上越来越难受了……
赵嬷嬷听到九公子越来越重的吸气声,忍不住隔着屏风小声请示:“九公子,令雪姑娘这已经洗了快半个时辰了,可要老奴去催一催?”
屏后九公子嗓音喑哑得厉害,仍淡道:“不必,她太过羞怯。”
话本中都说,姑娘家第一夜都会如此紧张,他的小刺猬比别家姑娘要更害羞,是该给她一些耐心。
再等等……
他不答应,赵嬷嬷只能继续候着,心道这两人都好了好几回了,令雪姑娘怎么还是那么害臊?不过这样害羞的一个孩子,她老婆子看了也会心软。
难怪九公子这样宠。
会为了取悦她而喝补汤,甚至愿意忍着难受等她洗好。
屏风后。
姬月恒又翻了本册子。
那些霪糜的画面争先恐后涌上来,堆叠在脑海中,一张一张,皆是那夜她软在他怀中迷乱的面庞。
啪嗒。
手一颤,书被他拂落在地。
深吸一口气。
姬月恒吩咐赵嬷嬷,语气淡而危险:“把她给我,请、出、来。”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十九岁,又饮了两碗汤,忍住已是不易。
那可是,整整两大碗啊!
赵嬷嬷忙下去。
内室无人,姬月恒身子无力后仰,靠上椅背,凸起的喉结似炉中沸水,不断急剧滚动,颈侧泛起淡红。
轻轻一折便要似病鹤痛吟。
他低低'喘了两声。
没良心,竟狠心洗了这样久,待会……她可别求饶。
喉间又发出一声急喘。
青年眼尾一抹飞红诡艳无比,不能自抑地呻'吟:“呃……”
然而——
赵嬷嬷小跑着回来了,面上尽是惶恐:“九公子!令雪姑娘她、她不在浴房里!连水也不曾用过!”
姬月恒鸦睫掀起又颇无奈地垂下:“许是回了青松苑,着人去看看。”
人很快回来:“姑娘不在青松苑中,留了信说去请郎中。”
姬月恒接过一看。
他揉了信,被气得笑了。
什么请郎中?
她是临了退缩,扔下他跑了。
已经让他等了这样久,今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过她:“请什么郎中,去医馆,把她请回来。”
又想到什么,迷离的眸中掠过暗色,姬月恒眼睛危险地眯起:“若是医馆没有,去杜家铺子看一看。”
.
亭松在值夜,去的是赤箭。
赤箭带着两名护卫分头去附近的医馆找人,却不曾找到。
正巧另一伙人也在寻人。
竟是钱三公子的人,在抓个墨衣少女!这实在太巧,众人皆知钱三公子好'色,皆是担忧:“姑娘不会是被钱三公子的人撞见给抓走了吧?”
赤箭嗤笑了声。
他们不知道,他可清楚着,那令雪姑娘是谁,那可是竹雪啊!
剑术在他之上,轻功堪比亭松。
当然,也有可能阴沟翻船,被人抓走——若不是早知道她接近公子是有秘密,他恐怕也会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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