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伤人?!”
……
第15章 偷听
晏望宸双臂环胸,看着眼前这群看热闹的人,淡然开口:“张温和二狗私自闯入女子院落,行不轨之事。就这一条,我砍他的手,他并不冤。”
“那也要由刘县令判断!你凭什么滥用私刑!”那妇人捶着地,目眦欲裂,“你为了那贱人,不惜害人残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张温犯下的只有这一桩事?”晏望宸声音凌冽,“一年前,你们庄子上是否失踪过一个十二岁出头的女娃?你可知那女娃去了哪?”
围观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之前许麻子家生了一个挺漂亮的丫头,庄子上的人都对她很是宠爱。许麻子的妻子去世得早,他一个人拉扯孩子,有事难免顾不上。庄子上的人便常叫那女娃去家里吃饭,有时候天晚了,留宿在别人家里也是有的。
也正因如此,那女娃失踪三天后,许麻子才察觉到不对劲。报了官,也没有任何头绪。许麻子伤心欲绝,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没多久,就离开了庄子,不知去哪里了。
妇人有些慌乱,撇过头心虚地说:“我……我怎会知别人家的女娃去了哪!”
“那可不是普通的别人,那是你家邻居,许麻子的女儿。”晏望宸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以为张温行不轨之事,只这一次?一年前,他强了许麻子的女儿!又将那女娃卖到了春雪阁!赚了一大笔银子!”
闻言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惊讶地面面相觑。
“你血口喷人!你哪来的证据!”那妇人还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初刘县令查李管事的时候,就顺便将这庄子上,往年乱七八糟的事都查了一遍!早就找到了张温奸污、贩卖女子的证据!”晏望宸浑身散发出暴戾之气,“此事原本与我无关,等着刘县令提审便是。可你那恶贯满盈的丈夫,却不知好歹,将手伸向我的人!”
庄民们嘀嘀咕咕道:“这贩卖女子,可是要鞭刑的,奸污幼女更是要杖杀啊!只砍一只手都便宜他了!”
“那女娃才十二岁啊!张温也下得去手!”
“张温平日里人模人样的,虽然脾气冲了点,可也算是热情老实。谁知暗地里竟敢如此大胆!许麻子跟他做邻居也是倒了血霉了!”
“许麻子的女儿也太可怜了!这张温真是死不足惜!”
……听着众人一边倒的辱骂,妇人的脸逐渐惨无血色,她跌跌撞撞地爬起,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直接羞愧地一溜烟跑掉了。
庄民见始作俑者跑了,也纷纷讨论着张温,三五成群地离开了。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在许麻子的女儿和张温身上,想不起为何晏望宸会从宋温惜房中出来了。
晏望宸眼底泛起一丝疲惫,垂眸回了屋。
一开门,只见宋温惜正蹲在窗户下偷听。
她听得入神,没来得及躲起来,被晏望宸抓了个现行。她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干笑了两声。
“你……你还没走啊。”宋温惜挠了挠头。
“你不是第一次偷听了吧。”晏望宸沉声道。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宋温惜怕他又质疑自己偷听是否有什么目的,连忙解释道。
“好奇心害死猫,没听过?”晏望宸不与她计较。
“我又不是猫……”她嘟囔道。
晏望宸没有接话,只是又问:“你当真不同我一起走?这庄子十分偏僻,官府也甚少管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宋温惜咬唇。她岂会不知此处的凶险,当初宋府的大夫人将她和姨娘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折磨她们的。若非此地过于偏远,找不到医馆,姨娘也不至于病死。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和他走,受他庇护,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公子好意,我在这里很好。”她淡淡回应。
晏望宸收回眼神,说:“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强迫你。今日我要回府中看看,怕是不能陪你了。”
“无碍,公子有事,去忙就是了。”宋温惜垂眸道。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情欲,道:“只怕府中的大夫还未配出解药,过两日,还要辛苦姑娘。”
宋温惜听懂了他说的“麻烦”是怎样的麻烦,顿时脸颊微红,道:“公子府上的大夫竟这般不中用,公子还留着他们做甚。”
晏望宸听出了她的娇嗔,轻笑一声,说:“你说得对,该拉出去砍了。”
那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公子为何会中毒?”宋温惜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疑问。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他沉默半晌,似乎是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宋温惜明白他是又犯了心生疑虑的毛病,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于是连忙说:“公子不愿说也没关系。”
晏望宸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轻笑一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子,那也应该知晓现在宫中的太子之争多么激烈吧?”
宋温惜微怔。
虽然她离皇城甚远,可皇城中有任何消息,总是能传千里。所以即使她住在这偏僻的农庄上,也常听庄民们聊些宫里的事。
例如,原本是太子候选人的大皇子,毕竟是皇后所出,教养严格,文武兼修,为人刚正。可前段时间他却因为想娶一青楼女子,顶撞了皇上,被罚在自己殿中闭门抄书。后又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被检察官上报弹劾。
例如,宫中最小的四皇子,母妃虽然出身尊贵,但因犯下大错,被打入冷宫,与自己的骨肉每逢佳节才能相见。四皇子不喜诗书,耐不住性子,成日往宫外跑,云游四海,总不见踪迹。让大臣们想巴结都找不到人影。
再例如,晏望宸这个三皇子。出身卑微,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自己又不争气,被大臣称为废掉的皇子。
可即使这样,宋温惜还是有些不解,大皇子有皇后庇佑,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剩下两个半废的皇子吧?
见宋温惜一脸疑惑,晏望宸冷笑着问:“怎么,你觉得,除了大皇子就没有人能当太子了?”
好像是这样的。宋温惜心里暗暗说。
第16章 他受伤了!
晏望宸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我与四弟,先前只是不与大皇子争罢了。可如今父皇重病,太子又屡次做出失德之事,还几次三番顶撞父皇。眼下已经有大臣启奏,求父皇另选太子人选。”
“原来如此。”宋温惜抿了抿唇。宫中的事,她又不懂。
只是,她大概明白了,现下这种状况,宫中有人担心晏望宸有机会被立为太子,所以才暗地里下手,想让他也做出失德行为。
谁知晏望宸鬼得很,没有直接去春雪阁,也没有叫青楼女子来自己的府上,反而是躲到这偏僻庄上来解毒,那人怕是也抓不到什么破绽。
见她抿唇一副心虚的模样,晏望宸挑眉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学无术,什么都不行?”
“倒……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行。”宋温惜喃喃开口,“起码……起码做饭还行……”
长得也行,身材也行,武功也行……
晏望宸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床笫之事还行。”
宋温惜瞬间涨红了脸,嗔怒道:“你快走吧!没个正经!”
晏望宸似乎很喜欢看她娇嗔的模样,猛地在她唇间亲了一下,然后道:“我走了,过两日……还请姑娘帮忙帮到底。”
宋温惜恼羞成怒,将他一把推出房门,重重地关上房门,喊道:“你府上的大夫若是再制不出解药,我亲自去拿棒槌揍他们!”
……
晏望宸走后,宋温惜竟有些期盼再次见到他。
她常常会愣神,脑海里不断地回放他的每一个表情。
面对外人时生气的表情,面对自己时温柔调侃的表情,垂眸发呆时不自觉冷然的表情,以及,那日求她帮自己解毒时,那副脆弱的表情。
她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对劲,有些慌乱。原先虽然倾慕他,可只是倾慕自己虚构出来的他。现在想来,那倾慕也十分肤浅。
如今同他数次相处,晏望宸开始变成实实在在的存在,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自己的想象。
这晚,宋温惜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黑夜静悄悄的,窗外是微弱的蛐蛐儿叫声,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声奇怪的鸟鸣。
宋温惜房中只点了一盏烛灯,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着书,希望困意快些涌上来。
忽然院子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重重拍响。
宋温惜刚有些睡意,便被惊醒,心剧烈地跳动着,太阳穴突突的,胸口一阵受过惊吓后的刺痛。
为什么屡次都是深夜出事?!她都要留下阴影了。
“温姑娘!快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在下是三殿下的暗卫,三殿下受了重伤!”
听到那人提到晏望宸,宋温惜连忙起身,从窗缝中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一个黑衣男子正扛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晏望宸。
她连忙披上衣服,打开了门。
只见晏望宸的左肩中了一箭,血染红了他的青衣。衣服还有许多被火烧的黑焦痕迹,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也黑一处白一处。
宋温惜满脸惊恐:“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暗卫将晏望宸扛到床上,边检查晏望宸的伤口,边对宋温惜解释:“殿下昨日走前,担心庄民再生事,便将在下留给了姑娘,自己一人回到了府中。今日在下正在夜色中四处检查,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发现了昏倒的殿下!”
宋温惜闻言十分震惊。
晏望宸居然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可是他不是会武功?就算没有暗卫,府中也有侍卫,为何他还需要逃到她这里来?
不等她理清缘由,黑衣暗卫便出声请求道:“姑娘,可否请姑娘按住殿下的手脚?在下要将箭拔出来才行。”
宋温惜点了点头,可她力气不大,单凭双手按不住他,只能上床坐在晏望宸身上,用自己的腿扣住了他的腿,双手用力按压着他的双臂。
黑衣暗卫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匕首,放在烛灯下烧了一会儿,又从院中的大缸里舀了一勺烧酒,将匕首浇了一通。随后他往晏望宸的伤口上划去。将伤口扩大了些,方便拔出箭头。
鲜血顿时又涌了出来,宋温惜吓得撇开眼不敢看。
虽然不知道晏望宸是否听得见,黑衣暗卫还是沉声道:“殿下,我要拔箭了,会很痛,请殿下忍耐一下。”
说罢,黑衣暗卫的手紧紧握住箭尾。
黑衣暗卫猛地用力,把扎在晏望宸肩头的箭被猛地抽出,伤口鲜血四溅。
晏望宸痛得从昏迷中醒来,双眼猩红,目光涣散。他的痛吼声被帕子掩住,发出呜呜的呐喊,身子剧烈地挣扎着。
“晏望宸,你忍忍,很快就好了!”宋温惜眼底湿润,带着哭腔安抚着他,手下一点都不敢松力。
一定很痛吧。
身为皇子,还要遭这般罪,这到底哪里比她这个在庄子上的庶女好过了?为什么非要做那该死的皇帝,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帝位互相残杀?
黑衣暗卫不敢停歇,狠下心将烧酒浇在晏望宸的伤口上。
晏望宸瞬间疼得又是一阵挣扎,宋温惜险些按不住他。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得宋温惜心里一阵慌乱。
黑衣暗卫又打开了另一个青绿色药瓶,再次撒了许多药粉到伤口上,然后用麻布按压,试图止血。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晏望宸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只是他痛得昏了过去。
眼下没有伤口敷料,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
做完这一切,黑衣暗卫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对宋温惜说:“这是续命丹,可保殿下安然度过今晚。”
随后他重重跪下,道:“在下需要立刻去找大夫来为王爷开药诊治,还求温姑娘,好好照顾殿下。温姑娘只怕是殿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负了伤还赶来此处。”
“你放心,我定然会守护好他。”宋温惜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连忙从晏望宸身上下来,扶起黑衣暗卫。
黑衣暗卫也不多说什么,见她答应,便直接隐入黑暗中,疾驰而去。
第17章 不要走
宋温惜连忙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用帕子沾了温热的水,替晏望宸抹去脸上的灰渍,然后又洗干净帕子,替他擦了擦身子。他身上的锦衣被烧了许多处,皮肤上又满是血污,看得宋温惜一阵心疼。
夜已深,晏望宸忽然发起高烧。
宋温惜不敢睡,她怕她睡着了,晏望宸若是有什么事,她会察觉不到。她不断用烧酒为他擦身,好让他能降温。
可到了后半夜,她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
宋温惜起身,去外面洗了把脸。可她没清醒片刻,便又开始昏昏欲睡。晏望宸的体温一直未降,她不敢分神。
于是,她摘下头上银色的发簪,狠狠地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渗出,伤口虽然不深,但痛意让她清醒了许多。
这时,晏望宸似乎做了噩梦,表情痛苦,口中不停喊着“母妃”。她抓紧晏望宸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梦都是假的,会醒来的。”
晏望宸蹙眉,反抓住她的手,抓得紧紧得。
这人,原先不是屡次怀疑她居心叵测,现在又这般信任她了?
先是将自己最重要的暗卫留给了她,现在又是负伤之后第一时间跑来她这里。这男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傻?
直到快要天明时,晏望宸都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宋温惜只能一遍遍地用湿帕子替他擦拭身体。
好在,黑衣暗卫终于带来了大夫。大夫擦了擦脑门的汗,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就连忙替晏望宸诊脉。
他大半夜的被这黑衣男子从床上拎起来就开始赶路。都说了打烊了打烊了,这黑衣男子不由分说,一下将他扛起来就带走。
路上他想着,来都来了,那就提前问问病情吧。谁知还是这么棘手的箭伤,于是又折返回去,取了处理伤口的草药。
宋温惜想起身给大夫让开地方,可晏望宸依旧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得侧开身,尽量让开。
大夫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潦草包扎着的伤口,不禁赞叹了一声:“伤口处理得倒是及时,再敷上些帮助愈合的草药即可。”
他将伤口用丝线缝合好,再将草药捣碎,糊在伤口上。之后又拿出干净的布带,仔仔细细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宋温惜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夫包扎的手法,将包扎的方式暗暗记在心里,方便日后帮他换药。
“他性命无忧,你们可以放心了,这敷料需得一日一换,七日内不可沾水,也不可有任何剧烈行动。”大夫一一嘱咐道,然后分别写下了内服和外敷的药方,递给黑衣侍卫:“这次来得匆忙,还需请这位小哥去按药方将药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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